“你也过来吧,礼物先放那儿。”林惠淡淡对时与安道。 “嗯。”时与安应了一声,走过去在林思取的身边坐下。 一家人正式开始吃饭,他们家不兴买生日蛋糕,就由林惠下厨帮林思取做了一晚长寿面。林思取嘴甜,对着林惠就开始拍马屁:“妈,您这手艺不减当年啊,还是那么好吃。” 林惠被林思取逗乐了,笑道:“我厨艺不精,这长寿面也就是瞎做的,你觉得好吃就好。” “那必须好吃,是吧哥,妈做的长寿面最好吃了。”林思取笑眯眯地看向时与安,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桌上的气氛陷入一阵尴尬僵硬的沉默,时正和林惠都停下了筷子。 他们家从来不过时与安的生日,时与安又怎么会知道长寿面的味道呢? 一桌的尴尬中,只有时与安面色如常,像是听到了很稀松平常的一句问话,只摸了摸林思取的后脑勺淡淡答道:“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林思取很想时光倒流退回到他还未贸然开口的时候。 他其实一直很心疼时与安,但是他性格懦弱胆小,从小被时正林惠严格训导,对父母骨子里有根深蒂固的敬畏和惧怕,根本不敢因为时与安的事情对父母劝说或抗争什么。 他一路长大,一路眼睁睁看着他哥哥在家中受尽了父母的冷待与苛责,内心其实很煎熬。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他哥哥所遭受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他的到来,是他的到来分走了父母对哥哥的爱。 可每当他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时与安就像是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一般,会很郑重地告诉他,一切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多年来,林思取看的明明白白,父母对哥哥只有强制的要求,要求时与安完全按照他们的想法进行工作生活,完全按照他们规划的路线成为他们想要时与安成为的那种人。 可是时与安却太过于有主见,他拒绝了时正和林惠要求他读法的要求,在国外求学期间通过自己在学校当中优异的表现强行从法学转到了医学。 时正和林惠大发雷霆断掉了时与安的生活费,时与安就只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在国外多年不知吃了多少苦。 幸好,时与安足够优秀足够争气,能做到如今的一切。 在林思取心中,哥哥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让人敬仰。 他对时与安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十分心疼时与安;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十分羡慕时与安,因为时与安有足够的勇气对父母说不,而他却没有。 他就像是时正和林惠培养的傀儡,做什么,怎么做,这根线始终牵在父母的手中。 而因为这种复杂的情绪相交织,就会让林思取更加想亲近时与安。林思取伸出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了握时与安冰凉的手,时与安感受到之后,回握了一下,示意林思取一切安心。 “对了,你最近课业怎么样,开学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许久不曾说话的时正开口询问林思取。 那一刻,时与安明显感觉到正被他握在手里的林思取的手轻颤了一下。 “就……挺好的呀。”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自然。 “我看你最近回来地越来越晚,都在干什么?”时正继续问道。 “我……我在图书馆看书呢,最近专业课比较难,我怕我跟不上,每天都会预习复习。”林思取小声道。 时正听闻,还算满意道:“嗯,知道用功就好,我也是从法学生一路读上来到今天成为法官的,很清楚读法有多枯燥,要耐得住性子,才能成就大事业,明白吗?” “我知道的,爸爸。”林思取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一瞬间,时与安感受到了林思取骤然放松的手,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林思取一眼,他弟弟把头埋到碗里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面。 时与安回到家后,没有开灯,一个人在沙发上枯坐了很久。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每回一次家,这种难过就被扯出来来来回回在心头拉扯。 其实时与安也曾探究过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被偷走?以及他的父母又为什么舍得伤害他爱的人。 他在他们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就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爱?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可是后来,他渐渐学着不再去探究这个问题了。因为得不到答案,也因为哪怕得到了答案,恐怕这个答案他更加无法接受,会更加陷入自我质疑的漩涡当中。 他宁愿去追忆,追忆那些对他释放过爱意的人。曾经有他养父母,现在有祁迹。 祁迹…… 这一刻他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很想他。 但也仅限于此,他没有靠近他的勇气,一支玫瑰不应生长于一片荒野,任由干涸的土地一点点吸干他的水分,直到枯萎。 每当他想要离这束玫瑰更近一点,他都心怀一种深切的罪恶感。 他不该,他不配,他不能。 因为他就是一个内心荒芜的人,荒芜到一片死寂。 他不知道踏出这一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他不敢尝试,怕伤害他人,也怕伤害自己。 时与安第一次感到如此厌恶自己,懦弱的、胆小的、自私的自己。 他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入睡的时候,记忆似乎回溯到了高三那年的夏天,他在模糊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带着草帽的少年人影,那个少年给了他水和面包,那是那个夏天他唯一美好的记忆。 一周后,仁心医院,门诊。 时与安坐完一天的班,正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下班回家。 他刚拿起手提包,却被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主管体检中心的陈主任。 “陈主任,您好。”他接通电话。 “时医生啊,是我陈晨。是这样啊时医生,祁导的弟弟,祁风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本来我让下面的人去找祁导了,但是祁导这几天都在剪片子没来医院,我想着你和祁导不是关系好嘛,要不我给你,你给祁导带过去吧。” “这……”时与安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他和祁迹现在关系尴尬,实在是不适合见面。 “就这么说定了哈时医生。你赶紧来,体检中心快下班了。”陈主任是个做事干脆爽利的中年妇女,爱好是给人做媒以及带头磕八卦,她这番操作意思不言而喻。 时与安头疼地捂住脑袋,无奈地有些想笑,祁迹这红包难道都发到体检中心去了吗? 祁迹接到时与安电话的时候,正在盯着张榕剪片子。 转头一看,桌上的手机显示出他还没来得及改掉的备注“亲亲大宝贝”几个字时,祁迹懵了,他怀疑自己一定是因为昨晚通宵了导致今天脑子不清醒,否则怎么好像看到了时与安给他打电话。 “祁导,你手机响了。”张榕贴心提醒。 祁迹恍恍惚惚应了一声“嗯……哦,”伸出手拿过手机,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了接通。 “喂?”祁迹并没有叫时医生,他不明白自己的心理,只是口比脑子先一步含了回去。 “喂,”对面传来时与安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又仿佛隔了许久的陌生。 两人说完都是一阵默契的沉默,还是祁迹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怎么了时医生,找我有事吗?” “哦……是这样,祁风的体检报告出来了,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方便的话,我送给你吧,顺便给你讲讲。” “啊……好,行,我现在在工作室,你要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来我工作室一趟,我地址发你。” “好,一会见。”时与安答道。 “嗯,一会见。”祁迹放下电话,心想要是他真的想吃后悔药,今天这个机会倒是一个破冰的好机会。 他思考了会,顺手叫来正在楼上跟着毛桃学剧本创作的林思取。 “怎么了祁导?”林思取一路小跑下来,眼神亮晶晶的。 祁迹心想你可真是除了去医院,干啥都有干劲儿。 “那什么,我待会有个客人要来,你帮我去门口接一下,咱大门不好找,我怕他迷路了。” 祁迹的工作室在一个艺术园区里面,他包了一个独栋,门厅不大,乍一眼很容易错过。 “好的,客人什么时候到?” “等个十五分钟吧,然后你去门口接一下,黑色轿车。” 林思取答应了一声又重新跑上楼找毛桃去了。 张榕笑着对祁迹说:“这孩子还真是一分钟都不肯耽误,就这么十分钟还要上去再学会儿呢。” 祁迹笑着轻哼一声:“好学,就是脾气倔得跟头牛似的,医院说不去就不去,所以你看他啥都学得好,就胖子的摄影学的一塌糊涂,给胖子气的。” “小孩子,都有些小脾气。”张榕笑了,好脾气地给林思取说好话。 “诶,我也想有小脾气。”祁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你还没有?” “没敢啊,难得发一次小脾气,直接给人吓跑了半个月没理我。” 祁迹长叹一声,这世道真难,接着晃晃悠悠踱到卫生间拾掇发型去了。
第23章 兄弟相见 十分钟一到,林思取谨记祁迹的嘱咐,一路小跑下楼到门口迎接客人。 这几个月跟在迹芜,他受益匪浅,对祁迹也是越发的信服,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充实又快乐的时光,没有什么抵得上他现在所经历的,所学到的一切。 因此,他对迹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心怀感激的。 林思取想,再将零花钱积累一段日子,他就可以买一台小相机,他要努力把摄影给补上来。 正想着,他眼尖地发现一辆黑色的奔驰开进了他们园区的大门。林思取赶忙走下台阶几步,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瞧。 这车看着似乎有些眼熟?林思取有些疑惑地心想,直到整辆车身完整地出现在他眼前,直到他看见那熟悉的牌照,整个人呆立当场,他感觉一瞬间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思取傻愣愣地傻站着,眼睁睁看着奔驰在他面前停下,车门被打开,熟悉的人从车里走出来。 他低下头僵硬地盯住一小块地面,不敢抬头。直到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严肃的语气从头顶传来。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时与安的诧异其实一点都不少于林思取,他视力一向不错,一开进园区就看到一个身形与他弟弟十分相似的人站在一栋楼的门口,等开近了,时与安终于确认,这就是他那一向乖巧的弟弟。 可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学校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祁迹的工作室?他们认识?是怎么认识的?无数个疑问缭乱在时与安的脑海中,他着实没想到这送一趟体检报告还能送出个惊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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