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月沉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去,回答他,“不会怎么样,我们的实验需要重新开始。” 林微寒:“……” 他冷冷地看向路月沉,路月沉似乎已经对他免疫,佯装察觉不出他的视线,把手套摘了下来。 “学长可以试一遍,可以的话我们进行下一项。” 林微寒高中上的国立高中,每一门课程都要学,他主修美术,其他课程兼修,对理论知识了解的更多,实验步骤只有大概的印象。 在墙壁上出现波纹和点同时分布之后,他把监测器放了下来。 他并不是为了做实验来的。 “下一项是什么?” 路月沉:“是一样基础的化学实验,后面需要用到。” 路月沉翻了翻文件夹,指了指某一处的题目。 门铃声在此时响起,路月沉随即起身,没有路月沉看着,林微寒按照烧杯放置的位置把需要用的准备好。 做实验和他画画调配颜料一样,比例他一样能精准的调控。 对他美术生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好意思,这间实验室暂时借出,您可以向工作人员那边核实……” 路月沉还在回复对方,只听身后传来“砰”地一声,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化学气体的味道。 “稍等……” 路月沉转身,入目的是一张因为生气而阴郁的漂亮面容,只是此刻那张脸的主人明显心情很不好,脸都跟着黑了。 膨化液体流的四处都是,有些溅在对方的手指上,对方那双画画完美的手立刻染上了颜色,脸上也一并染上块状的蓝色,像只被染上蓝色的暴躁花猫。 “路、月、沉。” 名字从对方嘴巴里喊出来,冷冰冰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九章 "学长,这里面有一些油性物质,不能乱碰。"路月沉说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林微寒僵硬地把手放下。 那张脸又被蹭上了块状的蓝色。 膨化效应是高中经常容易犯的错,没想到他现在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门外没了声音,路月沉拿了湿巾过来,林微寒眼里压抑着暴躁,扫一眼身侧的青年,路月沉喜形不于色,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没穿实验室里的防护服,见状路月沉开了口,“学长跟我来。” 实验室里有分区,最里面是休息室,可以提供换衣服和短暂的休息服务。 路月沉细心地为他找出来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和白色口罩。 “学长不用觉得戴口罩奇怪,三十年前受病毒侵袭,那时候需要依靠戴口罩隔绝病毒。” 林微寒没有听路月沉讲话,沾上化学物质很不好受,半边脸冰凉凉的,他应该庆幸不是燃烧类物质。 对方讲话间他已经把衬衫脱下来,袖扣随手丢到一边,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极其清晰的锁骨以及曲线柔软的身躯。 腹部线条下收,单薄却充满韧性。 他常年在画室里待,肌肤呈病态的白色,像是浮岸深处的明珠,黑发黑眼浓淬欲滴,此时唇线抿着,散发出阴郁的气息,如同深海里生满刺的洁净璀璨的宝石。 林微寒轻轻用手蹭了下胸口,胸口位置有一块蓝色,他眉目不耐,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抬眼,纯白色的白色衬衫递给了他。 “学长,衣服。” 衬衫带有熟悉的清淡山茶气息。 林微寒眉头拧着,闻到属于对方身上的味道令他更加烦躁,此时他却没有第二项选择。 见他戴上白色口罩,路月沉在一旁问,“学长现在要走吗?” 林微寒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大字。他一刻都不想在实验室待下去。 “周日学长应该有事情来不了,我们下周四见。”路月沉没有多说什么。 周日是爷爷的生日,到时候会办家宴,林微寒一想到路月沉也可能过去,整个人气息更加冰冷。 以前这种家宴外人从来没有资格踏足。 他裹得严严实实,按开实验室的门出去,下电梯的时候注意到有人和他一起进电梯,他扫了一眼,对方戴着帽子口罩,实验室里的手套没脱,怀里抱了一份资料。 “叮铃”一声,电梯门开了,对方离开,他一并跟着走出电梯。 “你说他可能是因为施姨所以才同意?”陆景明问出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小寒,对不起。”陆景明没憋住,伸手要摸他的脸,被他直接打开了手。 林微寒冷着张脸,见状陆景明稍稍正经起来,帮他分析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本他不是死活都不愿意,还一直躲着你,之后你说要带施姨走,他立刻改了主意主动联系你。” 陆景明:“但是他靠近施姨有什么目的呢……难不成他想当你二爹?” 林微寒刚喝进嘴的咖啡差点没噎住自己,他看着陆景明,真想现在就撬开陆景明的脑子看看陆景明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小寒,你先别生气,这件事先问清楚。”陆景明说,“伯父伯母还有林绍,他们不是经常让路月沉关注你,说不定是他们让的呢?” 闻言林微寒跟着皱起了眉。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多想了,你看他教你也没怎么用心,明显是拿你当大少爷哄。” “你放宽心好了,那种高材生只会是因为感激之情才对林家礼貌温和,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如果有其他目的,那他是自己送上门来……” 周日,林家旧宅。 林微寒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女佣的声音。 “是二少爷吗……进来吧。” 房门打开,空气中的香薰气味盖不住这里缝隙里生长出来的发霉沉腐,施夷南已经穿戴整齐,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 她手中始终抱着一块浮雕,那是一枚月亮天使。在西方神话里,科鲁兹之母被夺子,此后日日以泪洗面,她流干了眼泪,泪水化成儿子的模样,生成不枯之石,形似月半身人像天使。 他明明在母亲身旁,母亲却还是日日流泪。面上不见残痕,沟俱壑扎心根。 “母亲……今天很高兴吗?”林微寒在施夷南身旁俯身,为了能够让母亲更清楚地看见他,他不大擅长地稍稍牵动嘴角,露出微笑模样。 他从小就不会微笑,性格阴郁与人不和,从来不知道温柔开朗四个字怎么写。 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个人则是和他完全相反,对方常常在人前温和有礼,母亲更喜欢他。 干净的一双眼明亮犹如湖水在轻轻地浮动,一旁的女佣看了眼,悄悄地在一旁推动施夷南的肩膀,嗓音很低。 “夫人……少爷在和您讲话。” “……您给些回应。” 空气中缠绕着生锈腐烂的霉味,施夷南迟钝地反应过来,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缓缓地移动,视线落在面前青年身上。 施夷南对上那双干净一尘不染的漂亮眼睛,她稍稍地移开目光,遮掩沉郁到难以遮掩已经麻木的哀伤,伸手去碰林微寒的额头。 “母亲……很为你高兴。” “……小寒。” 林微寒唇角略有些僵硬,不大自在地垂下眼,被母亲触碰的地方温暖令人心安,一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燥郁。 他和女佣一起推着施夷南出门。 女佣看了他面上好几眼,小声地问出来,“少爷,您脸上是怎么回事?” 已经过去几天了,那几块蓝色只是变淡了一点,依旧没有洗掉。 “没事,做实验不小心碰到的。”林微寒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少爷小心点才是,”女佣微笑起来,“少爷最近又开始做实验了吗……还是要参加比赛吗?” 林微寒摇摇头,“是阎教授留的课程作业。” 这次家宴只有林家的直系亲属,爷爷膝下只有一男一女,姑姑常年在国外不回来,至今未婚,只收养了一名叫傅蓉的女孩,对方是他的表姐,常年待在生物科研实验室。 剩下的是他家,父亲、母亲,收养的哥哥林绍,还有他……偶尔元齐会过来,元齐和他走的近。 ……这次多了个外人。 林微寒推着施夷南到了主客厅,落地窗外的水池波光粼粼,父亲和林绍坐在一起,对面的路月沉坐在傅蓉身旁,两人在低声交谈。 “你们两个算是师兄妹,可惜小寒对这些不感兴趣,不然你们三个之后都能入医药领域,成为林家的助力。”林绍微笑着说。 “小寒从小就对这些不擅长,他有更适合做的事。”林父老远看见了他们,看向他,“怎么脸色这么差……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林微寒面无表情地坐下,座位安排让他和路月沉坐在一起。 “上次实验没有做好,可能学长还耿耿于怀。”路月沉温声说。 林父闻言摇摇头,“让你去帮他,你也不能太惯着他了,他以为做实验和调颜料一样简单。” 被戳中心事的林微寒浑身气息冷了下来,低低地喊了声“父亲”。 林父微笑起来,“我不提了,小寒别生气。” 林绍:“如果是月沉来教小寒,可能没问题。” 林微寒眸底变幻不定,他视线稍转,注意到施夷南似乎很紧张,时不时地要朝路月沉看一眼,目光依依不舍。 之前的猜测全部要推掉。 是父亲让路月沉来帮他,路月沉并非自愿……这么看的话。 林微寒低头用刀叉切着衬盘的西蓝花,耳边听到“很快过来”这四个字,他抬眼,注意到傅蓉目光落在他身上。 “听说小寒前一段时间生病了,最近身体怎么样?”傅蓉问他。 傅蓉现在是生物科技院唯二的女博士,姑母很有眼光,他和傅蓉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因为对方常年待在实验室,每年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没有问题。”林微寒回答。 傅蓉只问了这么一句。 随着佣人扶着老人出来,一众人的视线全部投过去。 林老已经年愈七十,他保守古朴,平常穿的依旧是长衫旧衣,如同守着某些固定习俗。因为病痛消瘦颧骨突出,双眼浑浊却又坚定,像是一株腐朽扎根的古朴之树。 他这几年生了病身体大不如前,话少了很多,常年待在宅院并不怎么见人。 “父亲。”林父站起了身,他言语毕恭毕敬,和佣人一起扶着林老坐下。 “不用这么紧张,我还走的动……小寒有没有过来。”林老说话瓮声瓮气,视线一一扫过桌上几张熟悉的面容,确定林微寒在之后稍放下了心。 最后在路月沉身上稍定,空气随之静止,视线足足停留了有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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