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注意到明秋的拘束,他的眉头微皱着,不说话。 印象里,明秋很少接受媒体采访,仅有的一些也是文字。路演或者电影节,他也尽量在躲避镜头。 尹凡棠不由想到当年他们分开时,明秋对他说:“我根本不想做演员,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为我安排一切呢?” 不能习惯镜头的人确实不适合做演员。时间过去那么久,尹凡棠终于可以问出这个他在意的问题:“你其实没想过做演员,为什么当时林老师找你拍电影你却答应了呢?” 明秋眨了下眼睛,坦诚地说:“那个时候我妈妈刚去世,我心情不好,也不想回去见到父亲,意外碰到林导,做的事又是我感兴趣的电影,所以我就答应了。” “我其实没想到能把电影全部拍完。”明秋神情淡淡的,“你知道我胳膊上有疤,从小到大因为这个伤疤受了很多白眼和厌恶的表情,我其实挺怕别人的目光的。” “进了组,没想到你对我那么好,我就想着不要辜负你。”明秋也不在乎尹凡棠会怎么想,他比以前坦诚很多。 “居然就这样把电影拍完了,但也是因为拍完了,我更加清楚我并不适合做演员。” 尹凡棠深吸一口气,莫名鼻酸,他想这剖白真是来得太迟,如果当年明秋愿意告诉他这些,他绝对不会让他走。 但现在还去想以前又毫无必要。 明秋现在这样云淡风轻,看起来早就放下了那些混乱的前尘往事。 他早就长大了,变得游刃有余,可以独当一面。 尹凡棠有点勉强地笑了笑:“你确实适合当个导演。” 之后他们就没再说话,一起走到了租下的房子门口。 丁邱扬眼尖,看到他们之后立刻迎了出来:“尹老师!明导!” 尹凡棠有些惊讶:“丁导,你怎么也在?” 丁邱扬小跑着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尹老师,你就别对我这么客气了,我在给明导当助理呢。” 尹凡棠挑眉,看着明秋笑:“厉害了,你有徒弟了。” 明秋正在根据尹凡棠的表情判断他到底知不知道丁邱扬的事呢,突然和尹凡棠对上视线,他只好尴尬地转开脸,说:“没有的事,这只是制片人的意思。” “杨尚词啊。”尹凡棠仍笑着,“小丁,你抱上大腿了!” 丁邱扬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脸都红了:“杨老师人特别好......我也很感谢他的。” 尹凡棠顺势勾住了丁邱扬的脖子:“行了你,要做导演的,脸皮不能这么薄,不然在片场你得被气哭。” 丁邱扬虚心接受教诲,特老实地点头,他被尹凡棠拖着往前走,就只好努力扭头,对明秋说:“明导,去吃晚饭吧。” 明秋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尹凡棠的后颈上,很快又转开了。 这边订餐不方便,所以也是找村民订饭,他们借用了宾馆闲置的一个宴会厅,用来当食堂。 阿姨做完了菜用大盆盛出来,用饭盆给大家打饭,排队领取的样子,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三个人吃完了饭,丁邱扬说带尹凡棠去看住的地方,明秋说他要找美术设计,他们就在食堂道了别。 这里仅有的这家宾馆房间紧张,人员安排不过来,大家都得两个人挤一间,实在住不下的就住到了村民家里。 尹凡棠提前和梁易舟说好了,他们两个睡一间,带过来的两个女助理也正好睡一间。 筱安已经帮尹凡棠放好了行李,梁易舟要明天才到,所以尹凡棠今天可以一个人住。 这个宾馆有些年头了,好在比较干净卫生。这些年拍戏,比这里还艰苦的地方尹凡棠也住过,他拉开窗帘,远远的,可以看到远处灯塔亮着的灯。 今天月色好,整个村庄像是罩着一层白纱,看起来静谧又温柔。 尹凡棠打开窗户,很深地吸了一口来自海洋的,满是潮湿的空气。 他想,明秋一定很喜欢这里,避世而又安静,是一个完美的终老之地。 第二天下午,梁易舟到了,一起来的还有许培樟,这位表面是投资商,实际是家属的人。 因为梁易舟的关系,尹凡棠认识许培樟,但不太熟,只是见过几面。 许培樟和明秋很熟,一见面就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好久不见了,小明秋。” 明秋无语地把他推开:“你过来干嘛?” “投资方来看看,有问题吗?”许培樟嘚瑟地说。 “你什么时候回去?”明秋又问。 “明天吧。”许培樟说。 明秋一阵无语:“这里没你睡的地方。” 许培樟毫不在意地说:“我早就替你想好办法了,我今天和阿舟睡一间,尹老师和你挤一挤,很完美吧。” 明秋一脑门黑线:“哪里完美了?” 许培樟不管他,笑容满面地问尹凡棠:“尹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尹凡棠笑了笑:“我当然是不介意的,不过明导是自己住的吗?实话说,我昨天才到这里,也不是很了解。” 许培樟点头:“剧组租的其中一栋房子有一个阁楼,挺小的,但我们明导很喜欢,毕竟那里很方便给他自闭。” 明秋不动声色地给了许培樟一胳膊肘,他压低声音说:“你哪来这么多话?” 许培樟今天心情好,冲他眨了眨眼睛:“让你俩一起睡还不好吗?” 两个人最后互相瞪了瞪,然后又跟闹别扭似的转开头,互不理睬了。 梁易舟走上前捏捏许培樟的手腕,也没说话,但许培樟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又变好了。 许培樟转脸就跟梁易舟撒娇:“我要去海边玩。” 梁易舟爽快地说:“那走吧。” 他答应了许培樟,又转向尹凡棠和明秋:“那一起去吧。” 明秋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尹凡棠却说:“这里应该明导最熟悉,我们都听您的。” 明秋只好也答应了。 许培樟完全是过来玩的,他还跟房东借了桶和铲子,说要去挖螃蟹玩。 四个人一起往海边走,许培樟和梁易舟走在前面,尹凡棠和明秋在后面,虽然也是并排,但没有前面两位挨得近。 许培樟一直侧着脸在跟梁易舟说话,满脸都是笑意。梁易舟听得多说得少,偶尔眼睛一挑,很迷人。 “说起来,他们俩婚礼的时候,你去了吗?”尹凡棠问明秋。 许培樟和梁易舟的婚礼也是在国外办的,除了父母,只邀请了关系比较亲密的一些朋友。 尹凡棠那会儿在山里拍戏,实在调不出时间,就没有去。 “去了,本来许培樟喊我做伴郎,但我拒绝了。”明秋说。 尹凡棠半垂下眼睛,踢走一颗小石子:“我那时候其实也想过,你是不是也会去。” “我会去你就不想去了吗?”明秋问。 “怎么可能。”尹凡棠叹了口气,“有点后悔没去了,不然那时候就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 明秋嘀咕着:“谁要跟你相逢一笑泯恩仇。” 尹凡棠没听清,有点困惑地问:“什么?” 明秋闷咳一声,说:“你今晚睡哪里?” 尹凡棠立马笑了,看起来有点促狭:“目前看是没地方睡了,你要不要收留我一晚啊?” 明秋撇嘴:“关我什么事?” “你可是我的金主啊。”尹凡棠不爽地过来撞他的肩膀。 明秋转过脸,快速提了一下嘴角又放下。 尹凡棠声音带笑:“反正今天我赖上你了,别想跑。” 明秋扭着头,心说,随便你。 尹凡棠想伸手扯他的脸,这时走在前面的许培樟突然欢呼了一声,他像个很少看见雪的南方人,无比快乐地朝大海跑过去。 许培樟冲到海边又折返,笑得露出虎牙,他喊着:“阿舟!你快看!好漂亮!” 梁易舟一只手替他拎着桶,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尹凡棠也笑:“许总这人,难得会表现得这么幼稚。” 明秋也往前看,他看到许培樟一个猛冲,跑回来直接挂在了梁易舟身上,表情超级开心。 尹凡棠有点羡慕地讲:“结了婚的就是好。” 明秋觉得尹凡棠表情有点落寞,他一心软,就说:“今晚你要来就来吧。”
第44章 最后许培樟在海边挖了半天,一个螃蟹都没抓到,最后只好捡了一些贝壳。 尹凡棠和明秋本来站着陪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有点无聊也有点累,就一起去码头坐台阶了。 两个人隔着一点距离坐,明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的速写本,对着远处劳作的人画速写。 尹凡棠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突然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也会在剧本上画画。” 明秋轻轻“嗯”了一声。 “之前我就觉得你画挺好的,小时候学过吗?”尹凡棠问。 “没有。”明秋淡淡的,“就是自己瞎画而已,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妈妈是川美的。” “那你这是家族天赋啊。”尹凡棠笑着说。 明秋望着远处的海面,说:“可能吧。” 两个人静了一会儿,尹凡棠回过头,看到另一边许培樟正蹲在地上,朝旁边的梁易舟伸出手,指尖上似乎捏着一个贝壳,表情有些得意,像是在献宝。 尹凡棠被这两个人撒了一嘴狗粮,摸了摸胳膊转回来,他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脸,目光落在明秋的侧脸上。 “所以那一年,林老师才会在重庆遇到你?”尹凡棠突然说,“你以前说过你家在上海。” 明秋点了点头。他发现尹凡棠这人平时跟他讲话很不着调,但一旦涉及他的私事,总是问得留有余地,说话也显得小心翼翼。 明秋清楚尹凡棠很好奇他的成长经历,但如果明秋没有主动提及,尹凡棠也不会直接问。 这种行为像是一种一厢情愿的保护。 明秋一下子觉得心情不错,就多说了一点:“我爸我妈是在重庆认识的,所以我才想着要去重庆看看,过去之后觉得这个城市很美,就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几天。” 尹凡棠认真听着,忍不住又问:“你之前提过小时候跟妈妈住,那你父亲呢?” 明秋的笔一顿,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他们两个只是一时冲动,春风一度才有了我。热恋期过去激情不在,我爸就离开了。我妈恋爱脑严重,有了我之后居然选择偷偷生下来,还不愿意告诉我那个潇洒的父亲。” “因为未婚生子,我妈妈最后没有毕业,并且和家里决裂了。她过得很不好,带着我这个累赘就更难了,所以她脾气很差,有点神经质。直到八岁那年,我差点被火烧死,外婆看不下去了,才联系了我父亲。” “实际我父亲也不想要我,但他没办法,就当多养了一只宠物。他很忙,我一年和他说不了几句话。你已经知道我父亲是谁了,我知道你很敬仰他,但他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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