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面前的青年突然哭泣,牧君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她神情有些不安,尽管她已经认不出尤知雾了, 可心中的无法抑制的母爱让她一见到尤知雾落泪,就心痛难当。 她不知所措,紧张地咬住自己的指甲,看着尤知雾默默垂落。 尤知雾眼睛哭得通红,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可越是这样,越是叫人怜惜。 于是牧君又小心翼翼挪去,把娃娃捡了回来,放在尤知雾怀里:“不哭,娇娇,不哭……” 尤知雾彻底绷不住了,他把紧紧抱着娃娃,把脸埋在娃娃身上,眼泪肆意地淌。 似乎是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牧君神情依旧不安,她伸出手,拍拍尤知雾的头:“不哭不哭……” 她声音温柔,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本能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从那以后,牧君就愿意抱着那个娃娃了,也许是因为尤知雾埋头在上面哭过,牧君总是喜欢对着娃娃说“娇娇不哭”。 娇娇不哭。 可娇娇怎能不哭呢? 每次尤知雾一踏入这个房间,一见到牧君,他就忍不住鼻尖发酸,来一趟,眼睛都要红。 这次也不例外。 尤知雾半跪在她身前,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牧君看着他突然就红了眼眶,有些迟疑:“娇娇?娇娇不哭……” 她还紧紧抱着那个娃娃,尤知雾情不自禁伸手抱住牧君:“嗯,不哭……” 可他的动作却吓到了牧君,牧君突然惊叫一声,狠狠地推开了他,尤知雾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跌倒在地的尤知雾和收到惊吓的牧君。 护工连忙跑过去安抚牧君,李医生皱着眉扶起尤知雾:“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砸了下来,滚烫的泪砸在李医生手背上,李医生一顿,没有说话,把他扶了起来。 “我只是想抱一抱她,仅此而已。”尤知雾声音沙哑得可怕,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牧君。 李医生说:“可能是你太久没有来了,她觉得你陌生,会排斥你也是正常的。” 尤知雾凄然一笑:“是吗?”他转头看向李医生,“我以前问过您,有没有可能治好,您那个时候沉默了。” “是因为,只会越来越严重,再也不会好了,对吗?”尤知雾问,可其实他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 这是第一次,牧君推开他。 其实从最开始,尤知雾还是经常往这边跑的,好不容易得到了和母亲相处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可是牧君的状态总是不好,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温柔地看着他,唤他一声“娇娇”,也不会思绪清明地和他说话。 受到那次药物刺激后的牧君,变成了一个几乎再也不会有清醒时刻的母亲。 尤知雾每次过来,都觉得心痛难当,看着妈妈痛苦尖叫,又或者是疯癫傻笑,尤知雾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从那以后,尤知雾也不再往这边来了,甚至于,他患上了失眠症。 但谁也不知道,连和他同床共枕两年有余的顾昭,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尤知雾呆呆地看着牧君,李医生叹了口气:“如果照顾得好,她还是可以好转的,只是要想恢复以前的状态,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一次药物带给牧君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无力回天。 “咳咳咳——” 忽然,尤知雾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自己胸口,面露痛苦,脸也涨得通红。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痛苦呼吸间,尤知雾眼前一黑,耳畔传来李医生紧张的喊声,随后便是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尤知雾已经在医院了,他睁着眼,木木地看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他也不说话,不动作,直到一旁的护士注意到了他。 护士紧张道:“您醒了?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尤知雾似乎是没听到她的声音。 护士皱眉,她发现这个病人的状态不对,也不敢贸然离开,用床头的电话联系来医生过来检查。 同医生一起过来的,还有顾昭。 见到他醒来,顾昭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筋才松了下来。
第九十六章 “疗养师” “知雾,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顾昭紧张地问。 听到他的声音,尤知雾的眸才渐渐有了神,尤知雾偏过头去看他。 倏地,一颗晶莹的泪从青年苍白的脸颊滑落:“顾昭,我好痛。” 顾昭一怔,随即看向医生:“医生这——” 医生皱起眉头,往前一步去检查尤知雾的状况,又问了尤知雾几个问题,尤知雾都慢半拍似的,一一回答。 医生边给尤知雾调了下吊水的速度,边说:“以后不能心情太过激动,要不然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尤知雾捂着自己胸口,只觉得又闷又痛,还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他看着顾昭,泪眼朦胧:“顾昭,我是不是要死了?” 顾昭脸色一变:“胡说些什么呢?就是你平时爱胡思乱想,所以才会不舒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的吗?”尤知雾不相信顾昭的话,他疑惑的目光看向医生。 医生沉默着点点头,赞同了顾昭的说法。 尤知雾这才心下一松,可胸口的难受太过明显,尤知雾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看得人整颗心都揪起,顾昭坐在他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怎么总是不听话呢?你看你,又感冒了吧。” 可是,如果只是感冒,那他为什么会晕倒呢? 尤知雾有些迷茫,但看着顾昭担忧的目光,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心中还隐隐有些不安。 他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秀眉紧蹙:“妈妈她……没事吧?” 顾昭边给他暖手,边说:“你放心吧,她没事,你昏迷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被安抚好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那就好……”尤知雾低声说。 确实,妈妈没事就好,可为什么他会很难过呢? 大概是因为,他心中还是在期待着,妈妈会因为他的昏迷感到担忧吧。 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叫顾昭心疼,顾昭在他紧锁的眉心落下一吻:“好了,不要皱着眉了,都要变成小老头了,妈妈那边,等你出院了就可以亲自去看看她了。” 尤知雾点点头。 一旁的医生护士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顾昭掀开一点儿被子,钻进被窝中紧紧抱住尤知雾:“不要想那么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其他的,有我在呢。” 紧贴的肌肤叫尤知雾下意识一颤,很快就不由自主地钻进顾昭怀里,以期两人贴得更近。 结婚两年来,尤知雾的皮肤饥渴症在顾昭的陪伴下,已经好转了很多,可若是那一天他心情有较大的起伏,或是夜里做了噩梦,就又会发作。 久而久之,他总爱黏着顾昭一起睡。 他不爱顾昭,可他同样无法否认的是,他离不开顾昭,他不相信顾昭爱他爱得非他不可,可他也沉溺在这虚假的爱意里,像是沙漠里迷途的旅人,捡到一瓶放了毒药的水。 明明知道喝下去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可还是甘之如饴。 男人熟悉的气息在鼻腔间弥漫,尤知雾把脸埋在顾昭颈侧,温热的怀抱叫他沉沦其中。 顾昭缩紧拥抱,把怀里的青年搂得更紧,他能感受到青年的不安,可他走不进青年的内心,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开青年的心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拥抱青年,给青年他所有的爱。 尽管,青年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的爱。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宝贝。”顾昭在青年耳边小声说。 尤知雾抓紧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闻言也不做声,只是把自己埋得更深。 渐渐的,怀里的青年呼吸逐渐平稳,知道他这是已经睡熟了,顾昭才松了口气,可回想起不久前医生对他说的话,顾昭又紧皱眉头。 两个小时前—— “知雾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昏迷?”顾昭苍白俊美如吸血鬼贵族的脸,此时冷若冰霜。 医生微微叹气,把手中的诊断单递给他。 顾昭接过来,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手中的诊断单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顾昭却觉得这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 医生看着他说:“病人长久以来心情压抑,得不到缓解与宣泄,今天又受到了刺激,这是造成他心悸症的主要原因,加之他一直以来,都有失眠的状况,也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这也是让他今天昏迷的原因之一。” 顾昭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道:“很严重吗?” 医生说:“严重倒不是特别严重,但平时一定要注意,病人需要良好的生活环境,还有足够的睡眠时间,否则,心悸症一旦发作,很有可能会造成他呼吸不上来,再次陷入昏迷的后果。再严重一点,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顾昭腿一软,一向强硬的男人,几乎要站不住,他看着医生:“他半夜总是会做噩梦,做了噩梦,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一直瞒着我以为我不知道,可我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可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顾昭声音发涩,他继续说:“平日里只能在他晚上喝的牛奶里,偷偷放些安神的药,但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听了他的话,医生也微微叹气:“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对于这方面的研究也不是特别深,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为他专门找一个心理医生,他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重视啊。” “我明白了。”顾昭低声说。 从医院回去后,尤知雾发现家中突然多了个人出来。 看着他疑惑的目光,顾昭主动解释:“我前些日子在部队的任务有些重,精神上有些紧绷,所以专门请了个疗养师,能放松放松神经。” 这位疗养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目光温和,不具任何攻击性,看人的时候,也总是淡淡地微笑着,很能给人好感。 尤知雾对他的第一感官也很不错,虽然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请个疗养师,但他也没有多问。 见他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好奇,顾昭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这所谓的疗养师,其实是顾昭请来的心理医生,之前因为尤知雾的皮肤饥渴症,顾昭就经常向这位医生请教。 如今尤知雾状态不好,顾昭总觉得不安,所以他才找借口把心理医生接到家里来了。 这更有助于心理医生近距离观察尤知雾,也能让顾昭安点儿心。 “最近二楼房间在装修,我把疗养师暂时安排住在三楼,可以吗?”顾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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