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周楚澜家里的铁锅,周楚澜为自己炒菜的时候,总是喜欢沿着锅丢一把小米椒。在贵州生活了几个月,连带着他的吃辣能力突飞猛进。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被辣椒呛得流泪。 是的,他骨子里还是吃不了辣椒的。 不然怎么,只在这个摊位前面伫立了不到5分钟,就泪流满面呢。 作者有话说: 请注意这辆黑色帕萨特哦
第五十七章 同一个月亮在庇佑 “帅哥,没地方坐?来我们这坐吧,有个空位。” 一个光膀子的男人,手里还端着啤酒杯,喝的满面通红,看见正提着一份蛋包洋芋从中穿行的李卓曜,挥舞起他的大花臂便召唤他过来。 想了想,李卓曜朝那一桌走过去。光膀子男人旁边有一个红色塑料凳,走近了才发现上面犹沾着油星,不太干净,但李卓曜想都没想,径自坐了上去八千多的牛仔裤上蹭着油渍也不在意。 这是他第二次坐这种红色塑料凳,第一次是在周楚澜家里。那天周楚澜用自己的袖子,把那个红色塑料凳擦了又擦,才推到自己面前。 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 这里人声鼎沸,吵吵闹闹,空气更热。刚坐一会儿,汗珠就从李卓曜额角流下来,沿着太阳穴滑落,淌至眼角,隐隐有向眼中流进的趋势,眼睛立即就觉得刺痛起来。 都是芸芸众生,谁又比谁金贵。八千多的高级牛仔裤,摘下吊牌,也就是一堆丹宁做的布。裤子是用来避寒跟遮羞的东西,无论是八千多还是八十多,本质上都是一堆混纺的丝线,同样经历了工厂里织布机的上下穿梭,横亘交叠。工厂又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潮湿、憋闷、为了防尘,窗户都做的很高,只有一点亮漏下来、棉絮跟粉尘常年飘在漏下来的那一米阳光里。 “来来来,喝酒喝酒。” 花臂男人新开了一瓶啤酒,直接端到了李卓曜面前。 “这一瓶能喝了吗?” 李卓曜不说话,端起瓶子对瓶吹,不到半分钟就一饮而尽。 这是他第一次对瓶吹啤酒,还是这种廉价的几块钱一瓶的。跟他平常喝的进口精酿根本不同,没有什么小麦发酵的香,一股腥臊气混着水味儿,喝下去嘴里发苦。 但他却觉得异常酣畅淋漓。 “兄弟给力!” 到了后面,这一桌的男人都喝高了,先喝啤的,再喝白的,最后敞开了兑着喝,兑凉茶、兑雪碧,眼前的酒杯里盛着各种颜色的饮料,分不清谁的杯子是谁的。一个个东倒西歪,胡言乱语。 “干杯!” “来来来来~干了” 不知为何干杯,为何庆祝,李卓曜混在一群神色各异、素不相识的人群里面,被热热闹闹的气氛裹挟,又带着感动,同时真诚地、充满祈愿地、举起了杯。 杯里的残酒是啤酒兑白酒,加了冰块,入喉冷辣,激得肠胃先寒后暖。李卓曜拿过来早已冷掉的蛋包洋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并不是多饿,只想抓住什么东西塞满肠胃。蛋包洋芋并不像它闻起来那般好吃,冷掉以后迅速结块,老板许是放多了盐,咸的发苦,进胃的时候都感觉到一股盐气,烧的慌。 只有那点残余的木姜子油的气息,是李卓曜所熟悉的。靠着这点味道,李卓曜几口便把这份蛋包洋芋扒了个干净。 很怀念,却又有不一样。 残酒冷炙又如何,今夜他醉的酣畅、吃的痛快,晚风一吹,月光一照,身上仿佛又涌满了力量。今天又是一个十五,皓月高悬,亮而洁白,清辉穿透纱一般的云层,非常公平地投在大地的每个角落,试图普度众生。 李卓曜眯起一双醉眼,看着头顶那轮美丽的月亮。 月亮什么都知道。在监狱里的时候,它陪着周楚澜,周楚澜出狱的时候,月亮又和着那年的冬雪一起,送他离开。谁说周楚澜那段昏暗的过去,那个他想掩藏的不可告人的真相,就未可知了?月亮什么都知道。 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的。因为千里共婵娟,他们是被同一个冰雪聪明的月亮所庇佑的。 周楚澜此刻坐在家中院子的树下面,摆了一个小桌,配菜是一碟花生米,两个二锅头的瓶子歪歪倒倒。一大片银辉很温柔地穿透云层、穿透树荫,洒在他的身上。 今晚的月亮,皎洁、明净、光芒里没有任何杂质,像李卓曜的眼睛。 “干杯。” 隔着近一千公里的距离,两人在同一时刻,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一杯残酒,朝着月亮齐齐饮下,对影成三人。 作者有话说: 李:我没哭,辣椒呛得~
第五十八章 一样的玉像 宿醉让李卓曜一觉睡到中午,睁眼的时候身上的酒气才消。 下午要去台里开会,他换好衣服吃了饭,梅萍又逼着他喝了两碗醒酒汤才出门。 昨晚上醉是醉了,其实他也没喝多少,睡醒的时候脑袋也不疼,还算清明。 他习惯性地开着那辆黑色帕萨特进了电视台,刚好在门口碰见制片主任。 “还没换车啊?”主任跟他开着玩笑。 “开顺手了,舍不得换了。” “台里自己开开倒没事,出去见艺人团队或者别的公众人物的时候,还是换换。这车开出去多跌面儿,把你家的超跑开上。” “行。下次一定。” 李卓曜嘴上笑着答应,心里却懒得搭理。 他其实挺鄙夷这些言论的,觉得假。开便宜车又不违法,有一次他参加活动带着综艺剧组走外场红毯,自己都开着这辆黑色帕萨特,直接停大剌剌停外面,跟那些艺人的豪华商务车并排放一块,也没觉得有什么。 台里他甚至都不经常来,不过今天下午的看片会还是蛮重要的,所以他赶着来了。自从这档节目拉来了章妍做主嘉宾以后,在台里的项目评级一下子从A级提档到S+,本来上面还说要追加经费,后来见节目已经正常开拍便取消了。 李卓曜对这个也无所谓。自己的初心是想做一档比较原生态的、保留一些粗粝风格的综艺,制作费用其实用不了特别多。他也不想拉赞助跟广告,还要给那些金主赔笑脸,让那些令人尴尬的植入广告沾染自己原本可心的内容,他舍不得。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那种跟剧情巧妙结合的广告形式。他第一档综艺就是这么做的,但是广告商不满意,要求必须大logo贴在道具上、还要加上各种硬且生硬的露出,好像综艺广告必须拿着大喇叭喊才是广告似的。后来他节目就再也不植入广告了。 但是在看片会上,他跟台里的领导却对这部片子的广告植入产生了分歧。 “片子拍完了,没办法补录。做不了广告植入,最多贴片,但是必须贴片头跟片尾,中间的内容不要打断。” 这是李卓曜的意见。 但他的这一席话,遭到了在场节目中心的领导的反驳。 “这部综艺有章妍,成片质量摆在这里,绝对又是今年的爆款预定。而且属于小成本制作,市场回报率比较大。得作为Q4的主要招商节目拿出去广告招商,分担一下业绩压力。具体的广告形式后面再定。” “可是……” “小李,你别嫌我说话直。你家里有钱,对做内容有初心,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这很好。可是综艺本质上要面对市场,是一种娱乐商品。既然是商品,就要考虑经济效益。没有广告商,台里怎么获利,又哪来的预算来开新节目?再说,你的节目有赞助商愿意投资,这次跟着你做节目的这帮人也能分钱。不是谁都跟你家的条件一样的,人家也要生活。你不能光想自己。” 说话的是分管节目策划的副台长。其实副台长对他不错,还是他把他从一个网综导演挖掘出来,签进了赫赫有名的南北卫视的。他借助这个平台在圈内慢慢飞升,拍了好几款上星的爆款综艺,连带着自己的知名度也提高了不少。 副台长并没有说错。只是李卓曜跟别人的立场不同。 “嗯,明白了。我没意见,如果需要补录艺人口播镜头,我这边安排摄像跟艺统再去协调,问题不大。” 看片会一直到傍晚才结束,氛围一直很好,大家都信心满满,李卓曜内心却没办法像别人那般轻松。这档节目他从筹备到制作都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甚至还卖了两辆跑车来凑钱——自己的事业,他不想跟家里开口。好歹是卖自己的车,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后来节目真的顺利开起来了,拍摄的内容跟最后成片效果,都是他自己严格把控,反正是自己出钱,没有赞助商乱提要求,他反而觉得清静。对节目也很满意,但一旦加入各种广告植入的话,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了。虽然心有不舍,但李卓曜也没办法。毕竟这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做的节目,他要考虑跟自己合作的各个团队,还要站在电视台的立场上做决定。 挺累的。这种会议真耗人心神。 结束后他立即开车往自己的房子那边赶,想赶快逃离这种令他憋闷的氛围,越远越好。 不到半个钟头他便到了家附近,等红绿灯的功夫,隔着车玻璃,看到了祝之遥。祝之遥是美术策展人,最近刚忙完一个展览,回家休假。 李卓曜便把车开过去靠边停下,摇下车窗跟他打招呼。 “哟,遥哥!” “大忙人回来了?综艺录制结束了?”祝之遥侧头一看,发现是李卓曜,便停住脚步,过来跟他说话。李卓曜索性从车里下来。 “对,都拍完了,才回来两天。” 他们寒暄了会儿,聊了聊最近家里的情况,李卓曜便跟他告别,正准备开车走,祝之遥又返回来叫住他。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家在香樟路3号的那座旧房子,之前听你爸说想卖掉?卖了没有呢?” “没呢。主要我妈舍不得,说得给这房子找个好买家,糟蹋屋子她心疼。” “我有点心动。闺女快上小学了,你家旧房子正好是那一片的学区房。” “这么巧。那行啊,回头带你过去看看。” “现在可以么,你没啥事儿的话咱现在过去?” “行。” 就当散心了。一下午的会,实在是开的自己头疼。 李卓曜开车带着祝之遥回到了那个旧房子门口,掏出钥匙就打开门,一边进屋一边给祝之遥介绍:“房子其实有些年头了,我读高中之前一直在这住,后来就搬到我们现在那边去了。不过维护的比较好,看着还行。” 美式风格的建筑,红木地板、茶色的玻璃,酒红色天鹅绒的窗帘。李卓曜站在客厅中间,望着这些装潢微微失神。 是异常熟悉的感觉。毕竟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但又似乎不单是一种童年生活中的温情,而是有一种秘而不宣的熟稔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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