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里的杂草很快堆积起来。 这时,手机响了。 周楚澜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看,是李卓曜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犹豫几秒,他还是点开了。 是一张猫咪的照片,品种是金吉拉,浑身洁白,卧在床上,两只眼睛又大又圆,是几近正圆的那般浑圆,显得非常漂亮,更加特别的是,它还是异瞳,两只眼睛一只黄一只蓝。只是眼神已经开始浑浊了,看起来有些老了。 只消一眼,他便认出了这只猫,是月亮。 月亮今年该有9岁了,还是健康的活着。真好。 他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笑。 很多年前,那时自己跟李卓曜还在一起。一次自己下晚自习,李卓曜倚在路灯下接他,他抱着书跟他一起往回走,看到路边有一只白色的小动物,缩在角落里面奄奄一息。 他快步上前一看,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猫,眼睛里流着脓血。周楚澜便抱着猫,跟李卓曜一起,连夜去了宠物医院,治疗了半个月,才把它治好。 学校宿舍不方便养猫,他又舍不得把小猫送人,于是李卓曜就去他学校外面单租了个房子,养下这只猫。后来他回广州的时候顺便把猫也一起带走了。 猫的名字也是周楚澜取的,叫“月亮”。算起来,自己也跟月亮有过小半年的主仆情缘。他们一起养猫的时候,月亮明显更亲自己一些,那时候李卓曜总爱跟自己抱怨月亮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明明买猫粮、猫窝、各种好看的小衣服的是他,怎么偏偏就这么黏周楚澜。 一些陈旧的往事涌了上来,周楚澜只觉得心酸,随即又陷入迷惑:李卓曜怎么忽然给他发月亮的照片?难道…… 不可能吧。 猫又不会说话。 下一秒,微信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李卓曜发来了一句简短的消息: “月亮她好像认识你。我们……之前是不是一起养过她?” 周楚澜盯着那条绿色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又划,决定不回复。他把屏幕摁灭,将手机塞进裤兜,把田埂上的好几堆杂草都堆积在一起,很快便垒得很高。 干了几天活儿,手上更粗糙了,沟沟壑壑的地方嵌着泥和拔草时攥出来的植物汁液,染得整只手掌都绿不绿,黄不黄的。 李卓曜等了好一会儿,跟周楚澜的对话框那里依然是安静的。 他叹了口气,倒也没觉得意外。周楚澜一直如此,但他越是这样讳莫如深,李卓曜便越想去仔细搞清楚这些事。虽然有很多谜团,但也有不是没有线索,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会顺着这些往下继续寻找。 这些线索好像藤蔓一样盘根错节,但一定存在某种关联。李卓曜并不知道,藤蔓的尽头是什么,荆棘还是花丛——他只是隐隐觉得,似乎并不是一件会令人高兴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接受。如今的他更加迫切想要知道那个真相——知道了,他就知道该怎么做,那么只要自己努力,周楚澜一定会回心转意。 倒不如说——他会一直努力到周楚澜回心转意为止。 李卓曜再次点开了周楚澜的照片,唤月亮过来,月亮又开始亲昵地在手机屏幕上蹭。 很明显了。月亮警惕性很高,对陌生人不是这个反应。他们一定共同养过她一段时间,而且周楚澜还对她很好,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了,一只猫咪还能凭借他的照片跟物品记得。 猫咪的记忆主要靠嗅觉跟动态视觉。李卓曜看着手腕上的五彩绳手链,陷入沉思。 他手边正好带了这一根手链,是周楚澜常带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味。以及月亮的记性居然这么好,好到过去这么多年,都能发现出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自己还不如一只猫的记忆力长久。 李卓曜苦笑一声,把月亮抱到怀里,用手梳理着它柔顺的毛发,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 我会想起你。会找到那段丢失的真相。 好的也罢,坏的也罢,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面对。 除了失去你。 所以,周楚澜,你再等等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好好好*N
第五十六章 “这辆车,有故事” 当天晚上,谢均把李卓曜的那辆黑色帕萨特开到这边来,又打电话让他出来取钥匙。 “辛苦了。给你放两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下。”李卓曜说。 车子被清理的很干净,谢均做事一向很稳妥。 “谢谢老板。今天我去洗车,顺便检修了下,车行老板说你这车又该保养了。毕竟这几个月都在跑山路,也挺费车的。他还说估计开不了两年就要废掉了。” “这车年龄太大了。” “老板,这辆车你为什么会开这么久呢?”谢均指着车子已经发旧的引擎盖:“买下来也就二三十万,是我们这种没什么钱的打工人才会考虑的经济实用型的车,跟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搭。”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李卓曜发出一声苦笑。 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是……这辆车,原本不是你给自己买的呢?也许是要送人什么的。老板,你之前不是出过事情吗,会不会是那件事之前买的车。” 送人? 忽然一个画面跃入了周楚澜的脑海。 雨后、山野深处,周楚澜径直走向他这辆黑色帕萨特。 “给你修车。” 听起来好像真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拿工具,开车门,修好,再出来。 可是那辆车悬在崖边摇摇欲坠,后轮的三分之一甚至已经悬空。刚下过雨,泥土湿滑,车身正以缓慢地速度一点点下陷,很快就要掉下去了。下面是几十米深的悬崖,崖底的乱石缝里钻着笔直的马尾松,直冲云霄。风没有停,还在一直摇晃,车身由于不稳,间或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吱呀”声。 周楚澜走向了这辆车,眼里像是看不见这些危险一样,面容平静,也不回头。 如果说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自己。是因为爱吧,爱可以度化一切恐惧,令人视死如归。 李卓曜不信他不爱自己。 那么随后为了一辆快要报废的、不值钱的旧车,又为何如此。 难道…… 李卓曜心下一沉。 “我去一趟4s店。” 他对谢均说,很快上车,挂上档就往店里赶去。由于很爱惜这辆车,他经常会带车来做保养,是店里的钻石VIP客户,跟店长也很熟悉。这家店是一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店,店长一直没换人,生意也不错。 “卓曜?这么晚你怎么突然来了?” 9点多了。店里只剩下店长季诚一个人,正在进行着关店前的清点工作。 “诚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得找你帮忙。” “你说。” “我那辆车,七八年前在你手里买的。你有印象吧。” “当然。超级富二代买平民车,还天天开着到处跑。整个广州怕是只有你一个。” “你也觉得奇怪吧,关于我为什么买这辆车。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当年我买这辆车的时候的监控。我想看看当时的情况。” “行,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可以么。我会付你钱,算你加班费。” 季诚笑了起来,拍拍李卓曜肩膀。 “咱俩之间说这干啥,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去。” 他在电脑里面调出来这辆车的购买记录,随即指着屏幕把汽车的相关信息展示给李卓曜看。 “你是2015年5月订的车,因为是预订,6月份车子才到我们门店。但你没有马上提车,而是等到了8月份,8月21号来提的车。” 8月21日? 李卓曜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住了。 周楚澜的生日。 会有这么巧吗? 他心脏开始狂跳。 “调下那天监控看看。2015年8月21日的。” “好。” 李卓曜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由于时间太久,门店监控的画质很不清晰,声音也带着噪音。 他只断断续续听见了自己跟季诚的对话。 那天季诚问他怎么想到买这辆车。 “送人啊……” 别的话没听清。只听见了这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卓曜清晰地看到,自己脸上浮起一个故作神秘的表情,正好对着镜头,放大特写以后虽然画质模糊,但依然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脸上那幅不想为人而道的窃喜。 画面上的自己,神采飞扬,带着一点故弄玄虚的、沾沾自喜的调皮。 李卓曜在大脑中飞快地组织这些碎片。2015年的8月21日,周楚澜的生日,自己来到帕萨特的4S店提一辆根本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便宜车型,目的是为了送人。 怎么看怎么都像,这辆车本来是为了买来送他的。 李卓曜又立即想到,他第一次在加油站见到周楚澜,周楚澜一直盯着这辆车的情景。 还有后来的故事。 当时他不明白周楚澜为何这么在意这辆快要报废的旧车。 如今……如果他的推测成立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难道都是巧合? 李卓曜不信。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但又难以言说分明。他坐在椅子上怔怔的,觉得心悸,又有点呼吸不畅,在椅子上都有些坐不稳了。 “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没事儿吧,上沙发上坐会。” 季诚把李卓曜扶到沙发上,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 “给我支烟行么。” 李卓曜倚在沙发上歇了会儿,半晌才闷闷的开口。 店里其实是不让抽烟的,季诚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掏了出一支递给他。 “给。” 一支烟抽完,李卓曜才冷静下来。 这车,绝对有故事。他敢肯定。 “现在好了。谢谢诚哥,我先走了。” 李卓曜站了起来,推开玻璃门走出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4s店的,大脑一直昏沉沉,太多的信息量搅在一起。 这家店并不在市中心,离郊区很近,高温蒸腾了一整天,到了夜晚地面依然在发烫,树木被旁边的大排档烧烤摊的热气熏得像要冒烟,叶子又绿又干。 空气中混着辣椒、花椒、姜片的气息,呛眼又呛鼻。 “贵州特色,蛋包洋芋嘞,要尝尝吗。” 路过的一个摊贩老板支起一口锅,淋上一圈油,把洋芋切碎又撒上一把辣椒粉。 “木姜子油?” 李卓曜闻出了这油的不一般。 “对。来一份?” 李卓曜点头。蛋包洋芋很快做好,拎在手里香气四溢,这一片刚好是一个城中村,挂满红幅的夜市大排档在这里拥挤,锅气、油烟气、男人的气息跟女人的香水味在这里杂混,是另一股浓盐赤酱的人间烟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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