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若秋心里被扎得难受,他想起之间自己发病,祈求于鹰带自己出去的时候,他是怎么能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当然,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自己不能看轻自己。”叶琼棠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忽然变得认真,“你不要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关怀。” 又一次被扎中要害,若秋安静了许久,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这对他人来说代价太沉重了……” “人能够得到帮助,取决于他自己有什么。”叶琼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再说了,如果不能从这里出去,就再也接触不到岩彩,你会甘心吗?” 叶琼棠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若秋望着她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说不出一句能够反驳的话。 于鹰一下午都没回来。 若秋扒了几口晚饭,没什么胃口,脑海里反复的都是和叶琼棠谈话的内容,连着晚间活动也没兴趣,带了本印象派画集,自己一个人回了病房。 夜晚宁静,山间只剩下虫鸣时不时的低响。 过了不知多久,病房有人开门进来,若秋忍住了,没有抬眼,胡乱翻了几页画集。 有人走到了床边,站定。 “满意了吗?”于鹰的声音传来。 “啊?” “这个颜色满意吗?”于鹰又问了一遍。 若秋放下画集,装作不经意地抬眼看了看他的发色。 于鹰真的染了一个亚麻金棕的发色,直接将先前冷峻的气质削了一半,如果他的脸色能再好点,就是一标准的温柔小狗…… 若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低下头,假装继续认真阅览画集。 “这个颜色还是保守了点。”他干咳了几声,故作深沉,“我上学那会儿,大家的头发都是蓝的绿的粉的……” 话还没说完,于鹰就夺下了画集,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个颜色已经漂过一度了,我不想再折腾自己的头发。”于鹰双手抓住若秋的胳膊,硬生生地将两人掰成互相面对面。 “嗯,那就这样吧。”看着面前人受挫又不敢发火的样子,若秋心中窃喜,其实看到于鹰真的染了头,他是很惊喜的,但一想到他已经有了明确的暗恋对象,一颗心又瞬间酸涩起来。 或许是因为表情过于复杂影响到了于鹰,若秋看到对面人的脸逐渐拉了下来,无比别扭地问了句:“真的不好看吗?” “没……” “说实话。” 两人的距离过近,若秋的身子往后仰了仰,“这个颜色其实挺好看的,把你衬托得特别特别帅!”说完他又小声补了一句,“当然你原本也挺帅……” 听到如此浮夸的言辞,于鹰的表情变得更加毁灭,他松开手,“算了,你别说了,我明天去染回去。” “那不行!”若秋赶紧拽住他的袖口,“愿赌服输,你这是耍赖!” “没人说过赌注兑现后要保持多长时间吧。”于鹰淡定地回望他。 被直接反将一军,若秋脑子一懵,脱口而出,“我说保持多久就多久。” “行,保持多久?”于鹰干脆坐回到床边,展开了像是要好好谈判一番的气场。 “保持……”若秋逐渐变得清醒,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立场去要求于鹰。 “嗯?” “没事,你要是不满意,染回去也没事。”若秋对他讪讪地笑了笑,“就是在你染回去之前,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面对突然的转变,于鹰稍稍愣了下,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将身子凑近了一些,稍稍低下了头。 就像从苍原上自由飞翔的雄鹰变成了乖顺的金毛,若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到了他的发丝。 于鹰的发质比自己还要柔软,这是他摸到后才感觉到的,发量足够显蓬松,手感特别让人上瘾。 若秋趁机多薅了几下,于鹰也没闲着,一只手按到了他的头顶,把他的头发全部揉乱。 于鹰的动作看着像故意的,但总觉得有点亲昵,若秋有点沉溺于他手心的温度,一想到眼前人的暗恋对象,他立刻又把身子往后仰。 于鹰的手落了空,正色道:“摸够了?” “摸够了。”若秋缩回手,他没告诉于鹰,自己很喜欢明亮的色彩,一看到亮闪闪的颜色就想贴上去,他也没告诉于鹰,不是谁染他喜欢的颜色,他都会这么高兴。 “行,那就早点休息。”于鹰从床边站起身。 若秋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叶琼棠安排的插曲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于鹰没有再质问自己白天的失态,这对他来说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 只是…… 只是那些伤痛的记忆清晰地印刻在了脑海里。 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先前无忧无虑的状态了。 就寝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走廊的灯熄了一半。 若秋躺在床上,侧身望着于鹰的方向,本来两张床的距离并不是很远,现在他却觉得好像跟于鹰隔开了不少距离。 于鹰熄灯的手顿了顿。 “怎么了?” 若秋一愣,发现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立即挽尊,“那是因为你的发色太好看了,你不能阻止我的眼睛叛逆。” 于鹰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很快接话,“要一起睡吗?” “啊?为什么要一起睡?” “之前你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也是一起睡的。” “哦……”若秋继续嘴硬,“我没有情绪不稳定。” 于鹰没理会他的逞强,“过来。” “过来干什么……” “跟我一起睡。” 若秋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他知道现在自己神情很惊讶,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他在床上尴尬地坐了会儿,磨蹭地掀开被子走到于鹰床边,再乖乖躺到于鹰空出的位置上。 于鹰整理了下被子,确认将两人都盖严实后,背过身躺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安抚着自己混乱的情绪。 若秋望着于鹰的后脖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问出口:“你暗恋的人会不会生气?” “气什么?” “气我现在跟你睡在一起。” 于鹰半晌没说话,继而转了个身,跟他面对面,“你知道什么是暗恋吗?” 忽然靠近的距离让人慌张,于鹰的语气听着像是在强忍着笑,若秋看着他在昏暗光线下变成卡其色的头发,嘴瓢道:“可能……或许也许大概应该知道。” “暗恋就是喜欢一个人,对方不知道,所以我不管现在做什么事,对方都不知道。”于鹰伸出手,捋着他鬓边的发丝。 “那这样……”若秋憋住了后半句话,他本来想说,那这样跟其他人做暧昧的动作是不是有点点渣。 “这样?” “没,你……暗恋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若秋望着他湖水般沉静的眼睛,“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有点好奇,暗恋一个人能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于鹰若有所思,捋着发丝的手变得迟缓。 “没事,你不想说真的没关系。”若秋逃开了他的手,把半张脸埋到被子里,“那什么,我有点困了,我们睡觉吧,明天早起吃早饭。” 他正想闭上眼睛,于鹰手却滑到了脸庞,将他的脸抬起了一些。 若秋睁大了眼睛。 黑暗中,两人的眼睛却都是明亮的。 于鹰略带戏谑的声音飘到了耳里。 “想跟他结婚的程度,算吗?”
第六十九章 粉红 声音在脑海中炸裂,嗡嗡作响。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留一个人永远在我身边。”于鹰很快又跟了一句,就好像那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若秋呆愣愣地看着他,等到炸裂的声音在大脑中分裂,扩散,弥漫,到完全接受这个信息量后,他迅速转过身。 “是……是吗,那挺好的啊,我觉得你可以直接跟对方说,对方会被你的诚意打动的。” 若秋混沌地说着话,脑海里乱糟糟一片,他裹着被子,不断卷紧,告诫自己从明天开始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只是朋友,你跟于鹰只是朋友而已不要再想多了。 “你能不能……”于鹰的声音再次传来。 “什么?”若秋有些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你能不能分我一点被子?” “啊?”若秋骤然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绞了大半张被子,于鹰一半身子都露在了外头。 “对不起对不起。”他半直起身,将被子送了回去,盖被子的手却被于鹰一把捉住。 “那如果换成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你要怎么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诚意?” “我……”若秋没想到他还在揪着之前自己说的话不放,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会想办法让他知道,如果是很喜欢的人的话。” “真的?” “真的……”若秋的语气越发弱势,他知道自己心里没底,他喜欢的人就在面前,他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这个勇气。 和先前稍显紧张的气氛全然不同,于鹰反倒松懈下来,笑道:“如果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表达,你要怎么让他知道?” 就是这种游刃有余的笑容,每次都让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自己打退堂鼓。 若秋一动没动,就这么坐在一旁,绝望地看着他。 要怎么让对方知道,这个命题未免太难。 很奇怪,他见到于鹰的第一面,就觉得两人仿佛已经相识许久,他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已经写好的剧本上行走,他注定会遇到这个人,会和他拉开故事的篇章。 不管他们的世界是否在同一平行线上,现实总会发生些什么事,将两人的命运穿插在一起,融合成一条全新的线。 有的时候他会很矫情地觉得这个可能是命运。 他一直很想让于鹰知道,也一直都很想对于鹰说出自己的感情。 可是…… 可是自己能永远保持不变吗? 一个连自己的精神和情绪都无法控制的人。 这样真的可以吗? 若秋凑上前。 现在,此刻,就把它当做是失忆前唯一的最后的机会的话,自己要怎样让他知道? 两人的气息在靠近,于鹰似是有些惊讶,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去,若秋俯下身,小猫似的亲了亲他的嘴角,又缩了回去。 “就这样让他知道……” 指甲陷近了手心,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快哭了。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于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被迫转过身。 不稳的气息在寂静的病房里此起彼伏。 若秋下意识地躲了下,只可惜于鹰的手已经扶住自己的后脖颈,他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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