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回过头,从后视镜看着那个遥远的树轮廓,车窗外的圣诞树在远去,隔着被雪花模糊的车窗玻璃,树上璀璨的灯光变成了一个个银色的光圈。 眼看着车子就要驶出别墅区,于鹰忽然放慢了车速,在道路的尽头转了个弯,换了条道向着湖边驶去,最后停在了圣诞树边。 若秋回过神,看到于鹰已经拉起手刹,转动钥匙关掉了车子的引擎。 “想看圣诞树就直接跟我说。”于鹰率先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若秋在后座呆愣了一会儿,立即打开了车门,刚跳下车,风雪就胡了一脸,他闭了闭眼,羽绒外套的帽子忽然被人扯到了头上。 于鹰站在他面前,伸手把帽檐的扣子给扣了个严实,还不忘把绳子也给系上。 “谢谢。”半张脸被埋在了帽子里,若秋瞬间被闷得有些透不过气,但秉承着于鹰的好意,他只能暂且维持着被捆扎的原状。 于鹰就这么立在面前看了会儿,嘴角微微扬起。 “跟企鹅一样。”他抛下这么一句话,朝着圣诞树走去。 想要道谢的心意消失殆尽,若秋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这件白色羽绒服,这还是他知道这几天降温,特地在出院的时候换上的一件,是臃肿了点,但怎么都不至于到企鹅的程度。 他有些郁闷地跟着于鹰走到圣诞树下,发现那里还有一个圆形的玻璃状台盆,里面正在烧着篝火。 远离了城市的热闹与喧嚣,静谧的圣诞树下竟有这样一丝温暖。 若秋觉得有些新鲜,他走到于鹰身边,在篝火边蹲了下来,伸出双手去汲取温度。 “这里以前也会烧篝火?” “冬天的时候都会烧,算是景观装置。”于鹰也一并蹲了下来,伸出手烤火。 手指的距离近在咫尺,小指触到了一些温热,若秋把自己的手往回缩了缩。 “你是不是会什么乐器?”他随口问道。 “小时候练过钢琴,后来我妈去世后就没再练了。”于鹰竟然好好地回答了。 若秋看向他修长的手指,把自己的手缩得更里面了,他好像又触到了于鹰不愿提起的事情。 周围静得只剩下了柴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右手忽然被人握住,若秋一惊,想要缩手,于鹰却握紧了他的手,让他无处可逃。 “冷吗?” “啊?还好……”若秋摇了摇头。 已经不是第一次牵手了,为什么这一次牵手比以往的更为悸动,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在发麻的指尖流淌着,通过神经末梢传递,若秋把头垂得更低了,现在他很庆幸帽子遮了自己一半的脸,于鹰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慌乱。 于鹰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把手松开。 雪越下越大,若秋偷偷侧过头看向边上的人。于鹰注视着眼前的火光,瞳孔里倒映着篝火的光芒,火星跳跃着,一闪一闪的。 他像是跌入了回忆里,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若秋回过头,不再看他,手指却下意识地缩紧,直到十只手指交叉在了一起。 这场大雪下下停停,一连好几天,天气也不见放晴。 明天就是年末,距离于鹰的生日只有一天,若秋放下手中的刮刀,端详着面前被涂抹了一半的蛋糕胚犯难。 “咋啦?之前在医院那会儿,你跟于鹰吵架还没和好?”叶琼棠的声音从阳台边上飘了过来。 “我们没吵架……”若秋干脆放下刮刀,一脸无奈地看向她。 叶琼棠正晃着一杯热红酒在落地窗边看雪景。 “你就别骗我了,从医院那会儿到今天,你都心不在焉的。” “可能是刚出院,还没缓过来。”若秋放弃了解释,低下头继续拿起刮刀,把打发好的奶油耐心地一点点抹在蛋糕胚上。 想起之前圣诞节时候于鹰落寞的样子,这生日过还是不该过,现在还是个问题,更别说怎么过了。 “原来大艺术家也会有为情所困的时候啊。”叶琼棠晃悠酒杯,款款朝着厨房走来,“不是都说艺术家的第六感很准吗?于鹰有多喜欢你,你能感觉的到吧。” 手一抖,一坨奶油没抹平,若秋握着刮刀,回想起那天的牵手,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所谓的艺术家第六感跟年老失修的天线差不多,频率不知偏移到了哪个频道。 “话说你这几天已经做了几个蛋糕了?”叶琼棠靠在岛台边上,语气慵懒,“前几天的几个我已经送给这里的物业了,他们都说很好吃。” “今天这个再怎么样也都得交差了。”奶油死活抹不平,若秋吁了口气,干脆用画岩彩的手法,带了些笔触,把奶油抹到蛋糕胚上。 不一会儿,一只带着纹理般的蛋糕底胚便完成了。 “你动手能力还真不赖。”叶琼棠眼前一亮,“我都有点羡慕于鹰了。” “只是临时抱佛脚而已。”若秋用镊子夹起蓝莓,小心地在蛋糕上缀成一圈,再用薄荷叶做装饰,全部完成后,他退后几步,像审视图稿一样审视着这个蛋糕。 经过了反复失败和调试,面前的蛋糕精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若秋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机8点的闹钟就准时响了起来,他赶紧转身打开冰箱,连带着托盘把整只蛋糕送了进去。 “你定闹钟干什么?”叶琼棠惊异地看着他忽然利索起来的动作。 “于鹰要回来了!”若秋把桌上的器具麻利地放进洗碗机,扯了块桌布抹干净厨房岛台,又端出一只锅架到灶子上。 “他回来这么准时?”叶琼棠被他准备充分的样子吓到,“于鹰以前不是不在公司待到10点不回家的么?” “他最近都是这个点回来。”岛台上还有一坨奶油,若秋刚用桌布抹完,大门的密码锁就发出嘀嗒一声,于鹰开门走了进来。 叶琼棠一脸诧异地看向门口。 于鹰在玄关换完鞋,抬头看到叶琼棠的反应,有些迷惑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我跟若秋正在做晚饭呢。”叶琼棠回过神,连忙伸手拍了拍岛台。 岛台上炖着的牛腩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哦。”于鹰扫了一眼厨房,转身把脱下的外套挂到衣架上。 “哦什么啊,你压根没信吧!”叶琼棠嗔怒。 于鹰走到岛台边上,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如果这是你做的晚饭,我跟若秋可能活不到明天。”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叶琼棠撇了撇嘴,“若秋,你干脆别把蛋糕……” “牛腩再收个汁就好了!”若秋大声打断她的话,“剩下的菜都在蒸炉里热着,叶姐你能帮我端一下吗?” “好好好。”叶琼棠心神领会,放下酒杯去端菜。 若秋松了口气,他把灶台的火开大,取了只勺子,耐心搅拌着锅里的牛腩和土豆,不让它们糊底。 身侧的于鹰双手撑着岛台,认真又安静地看了会儿沸腾的锅子,随即绕到了身后。 若秋原本以为他也是去端菜,一双手却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他被于鹰圈在了怀里,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吻便落在了侧颊。 “辛苦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若秋浑身一颤,亲昵超过了阈值,他整个人就跟断电似的定在了原地。 “嘿,看看这男人。”叶琼棠端着盆柠檬虾从岛台前路过,“叶姐我离婚前做了那么多顿饭,也没有人个人对我说一句辛苦了。”
第三十四章 雾蓝 “叶姐你还是别做饭的好,负责吃就行了。” 于鹰的手松开了,若秋还是没敢动,直到汤汁都快收干了,他才关了灶子,稍稍侧过身,去看身后的于鹰。 于鹰像个没事人一样,从蒸箱里取出剩下的几盘菜,放到托盘上。 “不过你确实要好好谢谢若秋,之前几年你不在,我连若秋做的饭都蹭不到。”叶琼棠在桌前坐了下来,朝着若秋的方向挤眉弄眼。 若秋知道她又开始故意撮合自己跟于鹰了,赶忙接话道:“我只是一个人而已,随便吃点就好了。” “怪不得这几年体重没见长,反而还瘦了。”于鹰把托盘放到餐桌上,看着桌上的菜若有所思。 “哟,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啊。”叶琼棠双手抱臂,摆出一副审视的样子,“我也不是想说你,前几年多回来几趟不就好了,又不是去了外太空,回来几趟有什么难的。” “所以我现在回来了。”于鹰轻飘飘地说了句,转身去洗碗机里取餐具。 “态度敷衍不行啊,要矫正。” 叶琼棠还在碎碎念,若秋看着于鹰取餐具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恍惚。 眼前其乐融融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场景就跟搭建完善的舞台没什么两样,他知道于鹰的演技一直很好,在外人在的场合随心所欲,然而在私下的时候,每次他觉得自己稍微靠近了于鹰一点,于鹰就会退远,继续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份演技里多少是故意多少真心,他怕是猜不透了。 “若秋?”叶琼棠的声音传来,“在那干嘛呢,等下菜都冷了。” “来了。”若秋回过神,端起锅子,朝着餐厅走去。 窗外是一片深雾蓝色,暮色已经降临,大雪没有要停的趋势,静静地下落着。 “这么说起来,明天就年末了,这一年过得可真快。”叶琼棠吃了几筷子菜,故意挑起了话题,“可惜叶姐我明晚有约了,不然还真想继续蹭饭。” 若秋预感不祥,瞪了她一眼。 叶琼棠看到了,却当做没看到,继续“煽风点火”,“话说于鹰,你生日也快到了,明天约你的人不少吧?” “嗯。”于鹰耐心地剥着虾,语气不咸不淡。 “这回你难得回来了,就干脆在自己家过得了。” 于鹰把剥完的虾放到一只小碟子里,又拿起一只,“伯母说要聚餐,庆祝老爷子出院,顺带给我接风过生日。” “你是说楚颜?”叶琼棠冷笑了一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风是接的西北风吧,还过生日呢,以前也没见她这么积极张罗这事。” 小碟子里的虾仁已经堆满了,于鹰把碟子往边上挪了挪,若秋低头一看,于鹰把碟子放到了自己面前。 “老爷子放话说让我和若秋一起过去。”于鹰抽了张湿巾擦手,“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哎呀,那可就麻烦了……”叶琼棠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若秋从未见过于江沅,但之前从于栗和于鹰的交谈中,他大约能察觉到于鹰的爷爷是个威严的人,是于家掌握绝对话语权的人物。但奇怪的是,他和于鹰明面上结婚已经过了三年,这期间于江沅安安静静的,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于鹰回来了,反倒说要见他,怎么想怎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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