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还是小孩子。”于鹰说得轻描淡写。 听到这句话,若秋抬起了头,虽然平时并不能感觉到年龄差,但于鹰比他小四岁,跟奔三的自己比起来现在也还是小孩子。 “三年前……在医院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喜欢你那个时候的头发颜色,很好看。”若秋看着他顺直的黑发。 于鹰的咀嚼速度慢了下来,他再次抬眼,盯着若秋的脸看。 若秋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我就随便说说,现在也挺好的。” “那不是我自己想染的颜色。”于鹰拧开矿泉水瓶,“以前有个人让我染的。” “这样啊……”若秋心想那人的审美还不错,不过转念一想,竟然有人说染发于鹰就同意染,这个人恐怕在于鹰心中地位不浅。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让你染发,你会不会同意?”若秋拿起三明治胡乱地啃了一口,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姿态很随意,他伪装得很好,这样于鹰就看不出来他的意图是什么。 于鹰放下了手中的矿泉水瓶,若秋发觉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不会。”他干脆地拒绝了,“我现在不想染发。” 果然……这不是个意外的答案,若秋缓慢地咀嚼着,三明治是什么味道他已经吃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中央公园的水汽已经蒸腾,天空中飘着几朵舒淡的残云。 “因为工作上的缘故,暂时不能而已。”于鹰把刚放下的矿泉水瓶又拿了起来,他灌了几口水,还是那个清淡的语气,“以后有机会再说。” 若秋惊诧地看向他,如果他没理解错,于鹰是在向他解释原因。 “你笑什么?”于鹰轻微皱眉。 “我没有啊。”若秋摇着头,嘴角却不住地往上扬。 天空中的残云不知什么时候相互卷在了一起,形成了棉花糖的样子。 慢悠悠地吃完饭就已经快到傍晚,周辰准时接他们去苏富比拍卖会场。 白天的拍卖刚结束不久,会场周边挤满了人。每次拍卖前后,这里就相当于一个大型社交会场,有不少画廊老板和艺术品交易中间商在这里物色有购买力的藏家,想要把自己手头的作品推销出去。 于栗和她的秘书已经在一楼大厅等了一段时间,周围围满了记者。 于鹰的到来显然是来解围的,他们才刚迈进大厅的门,记者就一齐把长枪短炮转了过来。 若秋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他看向走在前面的于鹰,于鹰已经被一群画廊老板围了起来,他保持着微笑,跟几位熟人挨个握手,时不时熟络地聊上几句,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好不容易到会场落了座,闪光灯却还是没有断,若秋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表情,身子却僵硬无比。 好在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快门声渐息,拍卖官在众人的掌声中走上了台。 “第一幅作品的作者好像在涂鸦界非常有名。”于鹰忽然在一旁说了一句。 “什么?”拍卖官正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今晚的拍卖作品,若秋一时没听清,于鹰凑到他耳边,又把话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会场的工作人员把第一幅作品展示到舞台上,看到熟悉的作品,若秋定了定神,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 “他跟班克斯都是英国涂鸦艺术家。”若秋小声对于鹰介绍道,“只是班克斯的作品多为讽刺类的,而他的涂鸦则是童真向的,看了会让人心情很好,特别受人欢迎。” “是吗?”于鹰好像在认真听,又显得很随意,若秋狐疑地观察了他一阵子,每一幅作品出来,于鹰总是会找话题跟自己交流,可他明明是熟知这些艺术家的履历的,却故意装作不太懂的样子,若秋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于鹰这是怕自己紧张,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给自己找点事干。 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于栗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瞥了若秋一眼,用不轻不重他刚好能听到声音抱怨:“别人都是来这里竞拍的,就只有你是来看展的。” 于栗一句说完,又扫了于鹰一眼,“还有你,等下就要到布山泽也的单元了,能不能集中点注意力?” “我注意力怎么不集中了?”于鹰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是,你集中,你集中到哪去了?” 这下于鹰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向若秋,若秋的视线跟他碰了个正着,他慌忙挪开。 布山泽也的第一幅岩彩已经被工作人员推到了台前,随着新一轮的叫价,于鹰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竞拍上。 前几幅作品轻轻松松,只是简单地小角逐就顺利拍下了。于栗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得松懈,她紧盯着坐在电话竞拍处的一位工作人员,压低声音提醒道:“别高兴得太早,大家都是冲着后面两幅经典作品去的。看到那儿了没,绿石集团这回虽然人没来,但是请人远程电话竞价了,他们前面没什么动静,接下来肯定会猛冲。” 于栗的猜测是对的。 布山泽也最后的两幅重点作刚推出来,绿石那边的电话竞价员立刻就有了些动静。 不管现场谁举牌加价,绿石都没有犹豫,也是马上举牌加价。 于栗按着秘书捏着号码牌的手,接连说了好几句“再等等”,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会等现场竞价的人减少到2-3位的情况下再加入角逐,而绿石却跟伦敦的一位富商杠上了,价格水涨船高,一下子就达到了今晚夜拍的顶峰。 “240万美元,240万美元一次,还有谁要加价吗?” 拍卖官大声喊出了绿石加价后刷新的数字,全场出现了一阵骚动声,很多人都在摇头,表示这个价格非常离谱。 伦敦的富商似乎是犹豫了,半天没有动静,拍卖官稍作停留,悬空着定音锤并没有着急。 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拍卖官,这样的停歇能够给竞价者留充足的思考时间,画作的价格也能拍得更高。 “我们还没叫价,现在就已经这个价位了。”于栗的语气开始变得焦急,“现在叫价太被动了。” 于鹰的神情淡然,他望着台上的画作,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收藏的初衷是什么?” “什么?”于栗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能不能不要在现在跟我探讨这个问题?” 若秋在一旁如坐针毡,这个问题他无比熟悉,前不久前他刚质问过于鹰,就在布山泽也的家里,于鹰看似在问于栗,实则在问自己。 “这幅画的价格如果能创今晚新高,它的讨论度就会大大增加,每一笔往上加的价格就是它的舆论价,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于鹰平静地望着台上的画作。 于鹰的观点没有变,若秋心情复杂,他抬头看向布山的那幅画。 他记得第一次见这幅画的时候是在布山的家里,那个时候布山家后院的池子里还养满了锦鲤,边上是几颗修剪得奇形怪状的松树,布山把画板摆在池子边,画的内容和眼前的景象毫不相干。 他的画里是一颗向着地面生长的樱花树,枝头匍匐着,上只有零星的花瓣,背景是龟裂的旷野。 布山握着画笔犯难地坐在画板前。 “这颗樱花树还能不能活下去啊……”他喃喃自语道。 在此刻,在会场柔和的灯光下,这幅画沉静地站在台上,它仿佛屏蔽了现场的焦灼,零星的浅粉色樱花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只是一幅当代艺术作品,这个价格实在……” 于鹰没等于栗说完,他从秘书手里拿过号码牌。 拍卖官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 “260万。”于鹰报出一个数字,放下号码牌,拍卖官愣了愣,意识到他直接加了两次价,赶紧再次把价位重复给现场所有人。 现场一片哗然。
第二十五章 香槟 绿石电话竞拍的工作人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认真倾听电话那头的吩咐,过了好一会儿,他朝着会场的观众席扫了一眼,甚至都没仔细看于鹰,就抬起手再次选择加价。 于鹰又是一次性抬了两次价位,几乎没有给喘息的机会。 一来二回,在加了不知几次价之后,伦敦的富商率先没了声响,全场就只剩下了两方的角逐。 若秋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于栗,于栗一手扶额,手指关节掐得发白,如果不是场边有无数的镜头,若秋觉得她可能随时都会气到离场。 于鹰反常的行为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个现场熟悉拍卖的人不少,都知道作品越到高价每一次的加价应该是越慢越好,这样连续抬两次价只会让自己最后拍下作品的时候价格更高,这不是个合理的举动。 “360万美元,360万美元一次。”拍卖官更新了新的价格。 剩下的观众以及竞拍者都安静了下来,拍卖官用双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觉得他们需要喘口气,不,或许是我要喘口气。”说完,他从桌底下掏出了一杯鸡尾酒,故作悠闲地喝了一口。 现场的人被拍卖官的表演逗笑,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 只是坐在一旁的电话竞价的工作人员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脸色苍白,用肩膀紧紧地夹着听筒,一只手在空中垂着。 绿石的人似乎没有在电话里做出指示。 价位终究没有再加上去,一锤定音,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苏富比夜拍散场的时候接近零点,走到大厅的时候,若秋看到周辰已经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于栗甩掉了几位跟着的记者,跟上于鹰的脚步。 “你现在是不是在庆幸老爷子躺在医院里,可以由着你胡来。” “他管不了我。”于鹰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周围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他甚至显得过于肃穆。 于栗发出了一声略带嘲讽的笑容。 走出会场,周辰已经打开了车门,在一旁等候。 “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于栗在街边停下脚步,她看向街对面,几个狗仔模样的人正在疯狂拍照。 “晚安。”于鹰在一旁道别,他扫了眼街对面的人,目光逐渐变得凌厉。 “是几个娱记。”周辰在一旁提醒。 “不用管。” 于鹰说完,便坐进了车里,若秋想走到另一边上车,腰却被一只手揽了过去,他几乎是跌进了车里。 惊慌间,他看到周辰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惊讶,但也只有一秒,周辰关上了车门。 隔绝了街边的嘈杂声,紊乱的呼吸声就变得一清二楚,若秋双手撑着后座椅,他跪坐在于鹰身上,姿势不雅,于鹰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气息在升温。 于鹰没有说话,若秋张了张口,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外套的一侧就被于鹰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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