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祈想到一出是一出,咋咋呼呼的,“对了,去年你买的那个情侣款的羽绒服,我们还没穿过呢,今年回去过年刚好可以穿。” “好啊。” 过年。 说起这个,贺祈突然想到许朝荣跟许昉的对话,开始担忧起来,“爸爸现在这种状况可以出院吗?” 许昉抬手将他环住,轻轻点头。 “可是医生不是说……” “小七,你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抗拒来临城吗?”许昉打断他。 贺祈拿着叉子的手滞在空中,许昉便伸手去握,将他的手包在手心里。 贺祈心里隐隐有答案,但是不敢说。 “他怕回不去了。”许昉替他说出来,声音平静,“小七,很多事情,其实是无能为力的。” “很多老人,病人,撑不过冬天。” 许昉垂眸看向路面,风将枯叶卷起,在他们脚边盘旋。他痴痴看着凌乱飞舞的枯叶,一瞬想到落叶归根这个词。 平时读起来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词,现在却觉得饱含了太多凄凉与苦楚。人到最后,大概都想安定下来,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而大部分人所渴望的归处,恰恰是他们的来处。 “我不敢赌,也不想再骗自己。” “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我不想再自欺欺人地过下去。” 许昉说:“所以这次我听他的,带他回家。” 贺祈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将泪憋回去,风刮在他脸上又冷又疼,吹得他眼眶干燥酸涩。 “不想这些。”许昉将手掌上移,贴住他的脸侧,转移话题,“下次出门戴好口罩。” 贺祈点头,抽出手将叉子放好,然后再次紧紧牵住他,“我都听你的,无论怎么样,我们一起陪爸爸过好每一天。” “好。”许昉笑应。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猫叫,在空旷的街道上听起来很清晰,两人齐齐转身。 贺祈正欲弯腰去摸,许昉忙拽紧他的手腕。 “它从哪儿冒出来的啊?”贺祈乖巧地收回手,看向这只黑灰色的小狸花猫。 许昉也不知道。 “它是不是饿了?”贺祈又问。 像是听懂了贺祈的话,小猫喵喵叫了几声作为回应,然后就趴了下去,不再发出声音。 贺祈低头看手中的蛋糕,喃喃道:“这个你也吃不了啊。” “算了,走吧。估计是看见有人就跟上来了。”许昉说。 没料他们刚走出两步,小猫又在后面叫了两声,这次声音比刚刚小了很多,它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走。 贺祈侧眼看向许昉,对方马上知道他在想什么。 贺祈:“它好小,一点点大。” 许昉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养不了。” 小猫仰头看着他们,眼珠又亮又圆,就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它走上前蹭了蹭贺祈的裤腿,贺祈又侧眼看向许昉。 许昉无奈。 “我给顾忱槊说一下,让他帮忙找个住处,如果有人愿意收养也可以。” 闻言,贺祈喜上眉梢。 “不过得先带它去医院看看。”许昉迅速补充,“打完疫苗再说。” “好啊好啊。”贺祈蹲下身子跟小猫对视,“希望你是健康的小猫,这样就可以给你找个家了。” 贺祈抬头看许昉,兴奋道:“先给它取个名儿!” 许昉失笑,“要叫什么?” 贺祈定定思索了几秒,咧嘴笑道:“昭昭。” “好不好?” 许昉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是哪个字,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我的儿子?” 贺祈笑盈盈地说是,然后侧身低头跟小猫说话,“叫你昭昭,好不好?” “昭昭,希望你跟许昉一样,明亮,健康。” 许昉静静看着一人一猫,听到这句话,他的眸色暗下去,眼底浮现出缕缕失落。但他隐藏得很好,贺祈再次看向他的一瞬间,他就扬起嘴角笑,“好名字。” 去医院之前,看着小猫病怏怏的样子,贺祈还怕真有什么病,结果医生说就是饿了,很健康的小家伙。 贺祈长长舒出一口气,“太好了,我就知道。” 许昉收回手机,抬手弹了一下贺祈的脑门儿,“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贺祈惊喜地问。 “跟顾忱槊提了一嘴,他说他可以接过去养。” “啊?”他养?贺祈觉得稀奇,怎么想也觉得不靠谱。 许昉看穿他的心思,笑笑说:“放心吧,他家里以前养过猫,能养好,而且他大概现在缺个精神支柱,正好跟昭昭作伴。” “也是。”贺祈点头,“那我们先把昭昭送到宠物店待一段时间,等顾大哥回来了我们再送过去。” “可以直接放在这里。”刚刚帮忙做完检查的医生笑着开口接话,“等过几天正好给它打疫苗,小猫之前一直待在外面,放在这里可以找专业的人帮忙调整一下生活习惯。” 贺祈下意识看向许昉,对方微笑点头,他便马上说:“好啊,那按您说的。” “昭昭,你乖一点。”贺祈弯腰跟洗得干净顺滑的小猫说话,眉眼都透着喜悦,“我跟爸爸明天再来看你。” “喵——”
第六十四章 (平行)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接小猫,原本准备年后回来的顾忱槊突然提前回来了。 “这什么?”许昉接住顾忱槊丢过来的东西,捏着像一个小瓶子。 “我妈腌的霉豆腐,拿着吃吧。” “你回家了?” 顾忱槊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只剩最后一件了也没见他停下来,许昉忙伸手捂住贺祈的眼睛。 “啧,至于吗?”顾忱槊停下动作,白了他们一眼,将外套丢到沙发上。他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正欲点燃,顿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喵—喵——” 三人齐齐看向沙发旁边的小窝,差点忘记这个小东西了,这才是今天的正事。 顾忱槊不知道上哪儿弄了个奶黄色的毛毯,昭昭在上面滚来滚去,然后惬意地舔爪子,最后缩成个小团子。 一小点儿,可爱死。贺祈总是这么说。 “昭昭!”贺祈起身去逗他,抬手指向顾忱槊,“快看你的干爸爸。” ? “什么玩意儿啊?”顾忱槊嘴角抽搐,“谁是爸爸?” 许昉应声举手。 顾忱槊:“这不是我的猫?” 贺祈:“算是吧。” 得。 “你们两口子就是把我当工具人呗。”顾忱槊也走上前去看猫,“你刚刚叫它什么?” “昭昭。”贺祈含笑去摸它的肚皮,热热的,还软乎。 “日召昭?” “嗯。” 顾忱槊直起身体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贺祈,“你取的吧?” 贺祈:“是啊。” 顾忱槊又重复了一遍,念叨着,“昭昭。” 阳光明亮,日初新生。 “挺好。”他歪头看向许昉,忽然笑出声,“是挺像你儿哈。” 许昉没应,起身准备离开,招呼贺祈,“走吧,小七。以后可以经常来陪昭昭玩儿。” 顾忱槊:“这就走?去哪儿啊?” 许昉斜视过去,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搭理他,但今天他不仅耐心回答了,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去画室,找傅—大—哥—” 果然,许昉话还没说完,顾忱槊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沉。 贺祈一边偷偷打量顾忱槊的表情,一边伸手去拉许昉,“快走吧,快走吧,感觉他要揍人了。”贺祈靠近许昉小声嘀咕。 许昉没动,回握住贺祈的手,过了几秒,扔下一句别难过,振作点儿就带着贺祈离开了。 公交到站,离画室还有几步路,贺祈拉起许昉的手晃了晃,问出了憋了一路的问题,“为什么你让他别难过啊?” 贺祈不解道:“我看傅大哥更不好受一点啊。” 许昉停下来给贺祈整理衣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口罩给贺祈戴上,一切做完,他盯着口罩上的蓝色小兔子满意地笑,然后隔着口罩迅速亲了贺祈一下。 “好可爱。” 贺祈弯起眼睛再次去抓许昉的手,“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闻言,许昉乖巧地敛去笑意,一脸严肃看向前方,回答贺祈抛出来的问题。 贺祈以为许昉是猜到了什么,知道什么内情才那么笃定,因为他将顾忱槊看作是被甩方去安慰。 结果许昉却说:“所以等等我也这样安慰傅大哥。” 贺祈猛地转头盯着他看,没了? 许昉了然补充,“这样不会出错,而且还能在他们面前刷刷对方的存在感。” 贺祈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逼得许昉失笑刮他的鼻子,叹了口气,然后正色分析,“因为小矛盾暂时性分开的人,往往遇见对方都要呛几句,没事儿还要跟身边的人打趣打趣这个人。” “因为其中一个人犯了大错误分开的,要么是伤心欲绝,要么是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 “至于和平分开的人,再见起码也能和和气气打个招呼。” 贺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们都没有。” “嗯。”许昉点头,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画室,他像第一次路过这里时那样抬头看向牌匾,有些遗憾地说:“所以可能是误会,也可能是错过。” 不敢爱的人鼓起勇气的时候,向来轰轰烈烈去爱的那一方的热忱已经被消磨殆尽。 有人明白得太晚,有人又抽身得太早。 注定不能圆满。 贺祈也抬头看,静静听许昉说完,他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去旅游时,许昉在山顶遇到的那个女孩儿。 她说,希望相爱的人能够勇敢在一起。 后来爸爸也总说,相爱的人别分开。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这样。 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忘了,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比如那个女孩儿和她的恋人,比如顾忱槊和傅瑜。 能够遇见一个合适的人走完一生,还始终幸福快乐,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 一次误会,一场错过。 就能将爱与记忆永远尘封。 “进去吧,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来了。”许昉轻声说着,随即推开了画室的大门,今天主厅里依旧空无一人,他自然而然地牵着贺祈往楼上走,不出所料,傅瑜在休息室待着。 前段时间许昉来看他,他要么窝在床上睡觉,要么趴在桌子上,四周杂乱地摆着各种画稿,今天却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前,面前摆着画架,聚精会神地画什么。 看到他们,傅瑜收笔笑着打招呼,“来啦,坐。” 看见傅瑜这样,许昉更担心了,大哭大闹一场都好,这种强撑着没事儿的往往最可怕,但傅瑜闭口不谈他们的事情,许昉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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