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屺鹰隼似的眼眸危险地眯起,眉宇间的烦闷和暴虐不加掩饰,“医生怎么还没到!” “快、快了。”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不敢想象如果贺云屺没有回来,那一直被冰水冲刷的就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巧不巧,今天的热水系统出了问题。要不是秋嫂准备做饭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可能已经晚了一步了。 顾鹤本身体质就不好,医生来后战战兢兢地为他诊治,判断大概是冷水的缘故导致他不小心抽筋了,倒在浴室无法做出下一步的求救...... 贺云屺听到这怒火几欲要烧死全面垂着头的那一排,一群废物。 “滚出去。”他的声音不大,口吻却极为严厉。 顾鹤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泡了那么久的冷水,发了烧。 索性烧也不严重,幸好及时,凌晨的时候就退烧了。 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冗长又冗长的梦,现实与梦境与视频全部都拼接在一起了。 直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还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浑浑噩噩地朝着窗台走去,别墅站岗的保镖多了起来,家里倒是空荡荡的冷清。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束穿透玻璃,散开的广珠中细小的尘埃影影绰绰地沉浮。 “少爷,您醒了?” 一个陌生的女声礼貌且轻柔,他没见过这个人。 “七爷吩咐您要是醒了还需要测量一次体温。” 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许是因为自己,秋嫂她们被迫失职了。 顾鹤拿起水银温度计,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夕阳落山。 新来的女管家和秋嫂的年纪差不多。但是却没有那种中年人的亲近感,反倒是更趋向雷厉风行的干练。 顾鹤从没那么狼狈过。 原来人气到极致会全身发抖,伤心到极致心脏会炸裂般疼痛,哭到极致会呕吐,难过到极致会头疼,失望到极致会头晕。 迷迷糊糊的入睡但半夜心脏疼疼醒,会胸闷、会耳鸣、会惊醒、会发抖会头晕甚至会厌食。 贺云屺以为他是这场意外的后遗症。所以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在悄悄发生质变。 * “小鹤,你能不能帮帮我?” 顾鹤今天挑了一件加绒的卫衣,黑色的工装裤扎进了马丁靴里,他的那双眼睛透着茶色的清透,柔和冷清中透着冷漠的光。 程梓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倦,尾音消散很轻,恍若涟漪。 “我在等一场意外,一辆救护车,一个手术台和一句抢救无效。” 虽然活着 但是好像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这一生,除了死亡以外,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你想要我怎么帮?”顾鹤看着他枯瘦的脸庞,药物的化疗已经让他脱相了。 “咳咳咳。”他闻着医院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忍不住咳嗽。 一只瘦弱有力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咳嗽声才渐渐得以缓解。
第八十三章 七爷很在乎你 “后天我有一台手术。”程梓暮的手指不安地扣着床单。 “假死?” 他看着顾鹤有些惊讶地眼睛,轻轻地点头。 “好。”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小鹤,你没事吧?”程梓暮才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七爷、” “没事,我想起来一些事情而已。”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偏偏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程梓暮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至少没有他和卞瑾然那么糟糕吧? 不一会儿顾鹤的手机就响起来,是贺云屺打过来的。 “乖宝,你在哪?我让司机去接你。” “人民医院。” 贺云屺知道他去看程梓暮了,当然也没忘记带他复诊,索性他恢复得比较快,没有什么大碍。 顾鹤要离开的时候程梓暮对他说,“七爷,很在乎你。” 他只能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谢。” 他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最后结束在一扇门的距离。 “程先生,卞总想进来探视你,您看?”一个小护士礼貌敲门询问这位程先生,表情有些为难。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是什么,但是两个人身上都有着无尽的沧桑之感,他只是个局外人,站不到哪一边去,只好做好本分的工作。 外面的那位已经暴跳如雷了,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很是聒噪,多亏了七爷给他安排的单独病房,否则那位早就冲进来了。 “不见了,谢谢。”他努力扬了扬嘴角,那个笑容僵硬得诡异。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个人身上独特的味道。但是他不敢多闻,走到了窗边,空气中清新的青草味道冲散了刚才印刻在灵魂里的味道,清瘦的身躯被凉风吹得颤了颤。 就像是专门属于他的氧气被抽干,胸腔里灌注了新鲜的空气,一样能活,不是吗? 闹够了,自然会离开的,那人有多傲气,他是知道的。 “好的。”护士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个人喜欢他什么? 忠诚?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后转头还能看见有人定定地在等,那他玩得更安心了。 可惜,忠诚是对狗的形容词。 当初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他如何再自欺欺人?勉勉强强的关系早已碎裂得不成样子,倒不如潇洒放手还彼此一个体面。 喜欢不是免死金牌,他怕了,很怕很怕。 他躺下洁白的病床上,旁边放着一个信封,是被退回来的东西,他想临死前想把遗产留给养父母,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却被拒绝了,也许也嫌他脏吧。 他让顾鹤陪着自己去挑了一块墓地。然后把自己剩下的遗产捐给了慈善机构。 如今是他平静了不少,已经理性的想好了一切。tao 或许是太多的事情压得他喘不上气,病情恶化得非常快,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晚上。 “程先生,你还要出去吗?” “嗯,麻烦了。” 他被推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每天有半个小时在外面自由呼吸的时间,旁边有个光头的小男孩儿坐在轮椅上等了好久,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睛立即变得亮晶晶的。 但是今晚的他是来道别的。 “哥哥,你会死吗?” “会。” 自己已经可怜到只剩下陌生人的关心了吗?他自嘲地笑笑。 “那……你死了会变什么?变星星?我奶奶说好人会变星星!” “我、” “我觉得你会变星星!那你会看到我吗?” “也许吧。”或许是不想破坏孩子心中那份美好的愿景。但是,他死后大概是不会再看这个世界一眼了。 “妈妈说冬天快到了,会下雪吗?我们能一起看雪吗?” “大概会吧。” 那时候的他,应该会和树叶一起下葬,可惜那雪要被他弄脏了。 会遗憾吗?没什么好遗憾的,本来就活不久了,这是最好的结局,对谁都是,不是吗? 他的医生过来查房了,发现少年他的的头发又长了些,比之前更瘦了,像个颓废美人,每天重复的一件事便是坐在窗台边的椅子上望着那一方天地。 “小程啊,记得吃药。” “嗯。” 他把药倒在掌心里,手抬起来的时候药片顺着掌心划进了袖子里,然后咕噜咕噜喝了一小半杯水,看起来就是一副刚吃过药的样子。 医生点点头,嘱咐他早点休息。 半夜,急救铃又响起来了。 有点吵,这一觉他睡得不是很安稳。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房间里里开了小盏灯,光线昏暗,一下照清了卞瑾然的脸。 他眼睛里拉满血丝,眼底泛青,胡茬也没有清理,整个人看上去疲倦又狼狈。 他握住自己手腕, 眼角看着隐隐有些泛红,紧紧抿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生怕一开口眼前这个人就消失了。 程梓暮头疼得厉害,浑身没劲还发冷,和他对视了片刻,虚弱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的喉咙像被烧过一样灼痛。 卞瑾然连忙喂他喝水,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不吃药?” 程梓暮一愣,怪不得这次他睡了那么久,下次应该会更久吧。 然后笑笑,脸上尽是苍白,云淡风轻道,“不浪费医疗资源了。” “我带你出国,我们出国治疗好不好,我让J博士、” “卞瑾然。”程梓暮已经对他的态度很是淡然了,“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 “我不准!我不准你死。” 他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喉头被那个「死」字硬生生地撕裂疼,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他不想那么狼狈的,可是他止不住。 刚才医生告诉他程梓暮的病情的时候,像是一只毒虫啃噬着他的神经,四周的黑暗裹挟而来,让他崩溃。 “你凭什么不准?”好像一瞬间,他突然攒够了真正离开的勇气,“我早就感觉不到我还活着了。” “阿然,我们之间已经够糟糕了。” “我爱你。” 爱? “你所谓的爱就是死缠烂打?那之前为什么不能好好爱我呢?”程梓暮的心仿佛一堵漏风的墙,怎么堵都堵不上,穿堂风似乎要把他的心脏都冻结骤停。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的目光带着卑微和渴求,似乎在用那丝可怜乞讨他的怜悯。 程梓暮听到这话刚想反驳结果咳个不停,知道眼泪哗哗直流,哽咽道:“我也不想这么喜欢你,你以为我天生贱吗?” “忘记很容易的,你现在会记得我,那遗忘我又需要多少年呢?” “祝你平安。”不是祝你幸福。 我们下辈子不要再相遇了。 说完程梓暮地手缓缓地垂了下去,之后再也没有了反应。 死亡不是一个悲伤,而是所有的终结。 没完没了的爱恨拉扯怎么都斩不断,那就让他签下这场闹剧的终结符号吧。 他以前还幻想着能在日出的时候死去,至少不会那么冷,可偏偏在冰冷的黑夜中离开,就像他说的,老天爷到底有多恨他? 程梓暮死的时候,卞瑾然哭得像个孩子。 他才想起顾鹤对他说的,“等到他死了你才知道爱要及时已经没用了。” “我错了暮暮,我错了......” 明明都爱着,却都犯了错,永远无法再在一起,但又要继续生活下去。 今夜没有星星,卞瑾然一人走在路上,像游魂。 之后。 卞瑾然空下来就会回忆过去,抽根烟喝杯酒,还是继续明天操蛋的生活。直到死,但心里就永远有根刺,拔不掉,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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