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会搜吗?” “嗯。你就在搜索栏搜索爆笑冷笑话段子,每天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段子。” “哇……” 你的生活有够无聊的。 于是白年不再问他,也不知道再问什么。 他很难想象平日里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男人会每天用百度搜索“爆笑冷笑话”的样子。 “放两盆茉莉去小风的房间吧。昨天我看了,他房里都是电子产品,太单调辐射又大。” “这……你自己去吧。” “我上次放过。被他连盆带花扔出去了。” “咳咳…。” “他很叛逆,但他很听你的话。”秦厉钧扶了扶眼眶,眸子微弯,颇为玩味又打探地打量他,语气平缓,“你给过他什么好处?” 白年楞住,随后不自在地低下头笑了。 好处? “老师,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不要介意。这件事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等你回家等到十二点,最后自己睡在客厅沙发上。为了让你开心,多陪他一天,他做过很多讨好你的事。还有,他中学时期被全校同学霸凌过整整三年。” 思索良久,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秦厉钧略显诧异,像是从没听说过这些事。 “我也没给他任何好处。我只是在他最需要爱的时候给了他一点点爱,在他被群殴时挡下那些拳头,给他做了一顿热乎的饭。难道这些你做不到吗?”白年叹气,“好吧,也许在你眼里,小风是一个叛逆又不知感恩的人。可在我心里,他是最听话最善良的孩子,你只要给他一点点爱,他可以还你一个世界。” 和他在一起七年,他亲眼见证了他的成长。从男孩变男人,他经历蜕骨般的痛,忍气吞声、患得患失……在他身上,白年从未看到过“叛逆”的影子,相反,只看到过他的脆弱。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秦厉钧默默地敛去笑容,“年轻的时候太在意工作,的确忽略他的很多情感需求。” “唉。小风除了做不成一个好儿子,但绝对是一位好丈夫,好爸爸。”白年感慨万千,“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有没有父亲都无所谓吧。” —— 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却引起秦厉钧埋藏在记忆深处,很少想起的往事。 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母亲是知名大学的教授,父亲是省级干部。过惯吃穿不愁的生活,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生活条件,严格的管理计划,少年时期的秦厉钧习惯做别人眼中的“好学生”,也是无数人羡慕的人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的家庭和别人不同。从他刚出生起,他的父母就开始分居生活,互不干扰。唯一相处的时间一定是共同工作。从不吵架,从不亲热,就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每一笔账单;包括饭费、电费、每一碗饭菜都要算的清清楚楚。在这样冷峻的成长环境下,秦厉钧逐渐丢弃了对“爱”的渴望,同他们一样,永远只和利益博弈,麻木又冷血。 在他很小的时候,会叫自己“机器人”。他认为自己和机器人没有区别,事事追求完美,不允许出现一丝瑕疵。的确如此,他也做到了。 毕业之后,他便听从父亲的安排去了一所高中教书。三年后调去北方做大学老师。到北方的第一年,父母给他定好一门亲事,对方是将军的大女儿,比他大上三岁。第一次见她,秦厉钧并没有太大感触,而是毫不犹豫地同意这门亲事。 只要有利于他的东西,他全都要。欲望的种子也从这一刻开始萌发。 婚后不到一年,他便调到市里做当地的干部。 再到后来……秦祉风出生,他成为一名父亲。面对忽然降临的生命,他没有像同病房爸爸那样欣喜若狂,也没有喜极而泣,将孩子轻轻地抱进怀里,低头凝视还在啼哭的男婴,秦厉钧心里激不起一丝波澜。 在儿子四岁那年,秦厉钧下班回到家,听到他的卧室传出女人的呻吟声,鞋橱上赫然摆着两双女士高跟鞋。两条女士蕾丝内裤扔在门前,一条是他妻子的,他能认出。另一条…… 心下了然。 秦厉钧沉默地走回客厅,给了她们足够的时间,又点了两支烟。 等屋里的动静变小,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语气一如既往得平静; “明天我们就去离婚。” 没有争吵,没有动手,也没有愤怒。就像吃家常便饭般平常。 妻子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平淡,但想到本就是联姻关系,双方没有一丝爱,她很快就答应了。并卷走了他一半财产,扔下了只有四岁的儿子。 从那之后,秦祉风的世界里只剩下秦厉钧一个人。 一天又一看,看着儿子越长越高,拥有一张和他极其相似的面孔,秦厉钧终于从心底追寻到一丝名为“爱”的东西。至今还记得他圆而大的、湿漉漉的眸子,澄澈又单纯,常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喊他“爸爸爸爸”,还要撒娇,每晚都要躺在他怀里才能睡着。 他经常讨好他吗?他完全不记得。 只记得有段时间他很喜欢扮鬼脸,总想用这种拙劣的手法逗他开心。可他并不想配合他,而是揉了揉他的头从家离开了。 放眼整个家族,像小风这样重感情的孩子太少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冷漠,无法做到换位思考,所以更容易忽略他的情感需求。 回想他这半生,好似过于精彩,又过于平淡。 唯一一次心动,是见到白年的第一面。 他承认他掌控欲极强,尤其是对小风。当他知道他和一个卖逼的双性人走的很近时,他第一时间派人调查白年的身世,从他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身份证号,家人的详细信息,他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了解完他的一切,就在看完最后一页的瞬间,他好像亲手把一个快要溃烂的、快要死了的肮脏肉体扒开,从最里面窥到他令人唏嘘的可怜人生。 那也是他第一次了解真实的底层人民的生活。心里……弥漫一股淡淡的涩意。 照片上的白年还很年轻,英俊的面孔略显青涩,甚至五官还没长开,洁白的面孔,笑时嘴角有一粒酒窝。头发有些长了,披在肩上,不曾修剪的杂乱的头发更显的他灰气沉沉。 如果亲眼见到他,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白年就像一场秋天的雨,忽然降临在他万年不惊的湖水里,溅起新奇的涟漪。 直到真的见到他,他坐在沙发边上,穿的很寒酸,头发剪短后干净利落,却依旧洗不去他身上的自卑,还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一个他绝对接触不到的穷人。 他无法真实地想象他过来的人生有多苦,但他能感受到他身体里隐藏的生命力。那是和小风完全一样的生命,会哭,会笑,会闹,会崩溃,会疯癫……一个有血有肉的年轻肉体,就这么毫无保留、猝不及防地闯进他封闭几十年的平静的内心。 他让他签署一份合同,告诉他只要和他结婚,离开小风,他就能获得一张一百万的银行卡。这些钱对白年来说足以拯救他的一生,白年露出一双诧异又激动的眸子,眼底升起雾气,咬住下唇,绞紧袖口……许多个小动作在秦厉钧眼里都带着拙劣的可爱。他故意把合同写长,写满无关紧要的要求,将最重要的一条“终生不可解约”标成最小的一行字放进不起眼的位置。他相信,他一定没有耐心看完。 从白年签上名字的那一刻起,秦厉钧后知后觉,也许他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后来这段人生一定是如获重生般的自由。
第七十九章 猜猜我有多爱你 女儿玩到晚上九点,小女孩完美遗传秦祉风的精力旺盛,又跑又跳折腾到晚上九点,到床上还是一身热汗,小脸通红。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睡意,坚持要等秦祉风回家,在偌大的双人床上翻跟头、跳舞,唱歌,被子床单扔了一地。 她没事,反倒是苦了白年,不论他怎么哄都不行,采取强制手段就会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恼的他欲哭无泪。 “我不睡觉,我要等爸爸回来,我要听睡前故事。” “小祖宗,睡前故事谁讲不都一样?我给你讲行不行?” “不行,爸爸,爸爸!”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流出来,“他去哪里了?” 在一阵止不住的哭闹声中,房门打开,秦祉风终于急匆匆地赶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大袋零食。 看见秦祉风的那一刻,安安哭着扑进他怀里,像条八爪鱼似的紧紧黏在他身上,“爸爸,我好想你……”甜妹的奶音里掺上可怜的哭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去哪里了?” 白年也长舒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累死我了,一直哭一直哭,非要见你。真的烦死了。” 见两人都愁眉苦脸的,秦祉风无奈又沾沾自喜,勾起唇角,语气也轻松三分: “快过年了,我去超市买了点年货。怎么,半天不见,你和女儿就这么想我?” 白年翻白眼:“我是想睡觉。” “我,我想,我想你。”安安啜泣着,“我想爸爸。” “还得是我闺女。” 秦祉风亲了亲她的脸蛋,又用袖口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耐下性子哄道: “爸爸身上有凉气,别冰到你。我去给你冲奶粉,然后你先坐在床上挑几袋零食吃好不好?” 安安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 “好——” 说完,安静地坐下来。 白年觉得神奇,刚刚还闹哄哄的小孩怎么忽然就被哄好了? 他爬过去,把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在床上,全是五颜六色的小零食,还有很多玩具,以及—— 他最爱吃的鱼罐头。 “小风你还记得给我买吃的啊?!” “怎么能忘了我老婆?”秦祉风边冲奶粉边说,“快吃吧,不够吃还有别的。” 看他冲奶粉时娴熟的手法:量水温、刮奶渍、力度适当地向一个方向摇晃奶瓶…… 可见这三年里他对女儿的悉心呵护。在他失去白年的那段灰暗时光里,他把他们的孩子当成他们唯一的联系,也是唯一的羁绊。 他感谢安安,更感谢白年。 “哇——小风是超级奶爸诶。” 秦祉风笑出声,“什么鬼,你怎么不说我是三好丈夫?” “这个有待考量。” “好。等你慢慢考。” 一瓶温乎的奶粉就冲好了,安安大口吞咽,从喉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小肚子里也在“呼噜呼噜”地叫。 “看来是饿了。你们没吃饭吗?” “我吃了,秦厉钧做的。她没吃。嘴真叼,都是你惯的。” 秦祉风无奈地笑:“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没理由不溺爱她。更何况她这么小,正是最需要爱和陪伴的时候。”
76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