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别人,是裴盛。 “既然不信,你可以继续欺骗自己。”秦厉钧抽出一张纸擦了擦下颚的汗水,随手抓起黑色睡袍披在身上,显然是想下床离开。 “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不许碰裴盛!” 白年突然扑过去一口咬在秦厉钧肩膀上,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脖子,雪白的手臂还带着黏糊糊的汗液,很热乎。这一口咬下去用了十足力,皮肉竟沁出几滴鲜红的血珠,森白的小牙刚尝到铁锈味,秦厉钧已经用坚硬的手肘撞开他,白年被一推老远,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笨重的孕腹都摇晃了两下。 “别学疯狗。” 白年幽怨地瞥向他,眼底含着隐忍的泪珠,再也不说一句话,显然是对秦厉钧死了心。 他在秦家根本不受待见,没人喜欢他。 碰巧天空下起大暴雨,白年独自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离开秦家,没有人拦他,而是用看异类的眼神审视他。 黑雨伞在狂风暴雨中像一艘孤独的帆,单薄的身体快让大雨淹没。 阴冷的雨水打在赤裸的小腿上很疼。他茫然地走在雨路上,如失了魂般。 — 晚上八点。 别墅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又猛又快。天色已晚,裴盛本来准备睡了,开门却看见全身湿漉漉的白年,水蓝色长裙黏在身上,那朵凸起的小肚脐尤为明显。 “夫人!?这么晚了你怎么……” 黑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白年猛地扑进裴盛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苍白的面孔上沾满雨水,本是冰的,可很快就让温热的濡湿感替代。 白年哭了,抱他抱的很紧,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攥碎般,生怕他被别人抢走。 “老婆,老婆……” 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在秦家受气了。裴盛克制住滔天的怒气,而是轻柔地安抚他颤抖的脊背,却发现只摸到一手骨头,瘦的让人心疼。 “好了好了,没事了……不是你的错,慢慢哭,哭完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裴盛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像一束羽毛在他心尖轻轻拂过。不仅如此,还有他衣服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寒冷的体温……白年肆意妄为地吸取着这股花香,将每寸芬芳的气息吸入鼻腔,很快头就晕晕的,鼻头又痒又酸,沉浸在其中时还打了一个喷嚏。 白年每次伤心时都会藏进裴盛怀里打个盹,或者一言不发地抱住他。这次也不例外。低头看时就像一只雪白明亮的小狐狸蜷起身体向他撒娇,还要甩起毛茸茸的大尾巴,委屈巴巴地勾引他。 裴盛抹去他眼角的泪痕,疼惜道:“有谁欺负你吗?” “……” “没关系,不想说也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再和我说。身上这么冰,我先带你洗一个热水澡,洗完澡给你按摩小腿放松一下,再给你泡一杯你最爱喝的葡萄羊奶,好不好?来,先和我去浴室。” 这份温柔融化了白年内心的忧伤,却又将他隐藏很久的暴怒引出来。他怒声质问: “你和秦厉钧有过一腿?” “……” 裴盛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诧异地睁大双眼,又确问一遍:“你说什么?” “装,你继续装。他说他早就知道你身体的秘密,你们两个真的睡过!?” “怎么会呢?”裴盛一头雾水,“我没听懂。您能从头和我说吗?他为什么要忽然和你说知道我身体的秘密?” 当然是白年一秃噜嘴不小心说出去的。 他自知没理,只能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么荒唐的笑话裴盛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无奈又气愤,竟笑出声:“一派胡言。究竟是谁胡说的,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我和秦厉钧……这但凡是一个有独立思考的人都不会相信。” “……” “别生气了。” 白年半信半疑,“真的?你没骗我?” “千真万确。我敢对你发誓。” “不用,你别损我寿。” 裴盛有些失落,“夫人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还是平时我不够对你好么。” 白年仔细想了想,刚刚确实是自己太激动了,连这种鬼话都信。情敌变情人这种俗套狗血的套路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在他身边发生? 他长舒一口气,心里也总算有了底。 “没事了。最近怀孕情绪不稳定。” “好。”裴盛勾起唇角,笑容暖融融的,“你一定要对我放心,我只爱你一个人。绝无二心。” “嗯。” 白年疲惫地合上眼,“带我去洗澡吧。今后五个月我就住在你这里了。” — 在这五个月的养胎时间里,白年又恢复了很久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这里不仅比秦家阔气,而且所有人都待他极好,甚至很多大小账单都交到他手上由他亲自过目,当真把他当成这家的主人。 每天吃饱了就睡,醒了就出门抱着波斯猫晒晒太阳。日子美哉。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白磊朝他要钱的频率越发频繁。最初是以交学费为名义,三千到五千的要,后面更加过分,一要就是一万。 理由是交了一个女朋友,总逼着他给她买钻戒。 弟弟能谈到女朋友对白年来说是件好事,他一直发愁白磊的婚姻大事,总怕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没姑娘喜欢。可他手头实在没有一万元,连着发愁好几天,白磊那边越催越急,最后还是裴盛自己发现这些事,二话不说把钱打到了白年账户。 虽然裴盛嘴上什么都不说,但白年知道他一定不喜欢白磊。不仅是他,秦祉风也很讨厌白磊,高中时两人是同班同学,白磊总是欠他钱不还。如果不是看在白年的面子上,说不定早就把白磊揍的满脸血了。 没办法的事,谁叫他是老婆的弟弟,是自己的小舅子。 “你别想太多。”裴盛安慰道,“弟弟的事交给我,我不会亏待他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心一意养胎,别被外界这些烦心事影响心情。晚上我让厨师给你熬了乌鸡汤,记得喝完哦。” 白年也不知道自己几辈子修来的德行能遇到裴盛这么完美的男友,他笑嘻嘻地抱住他:“你真好。” “没关系。按辈分算,他还是我们女儿的舅舅。” “对,应该叫舅舅。” “别担心了。下次他再要钱你告诉我,我打给你。” “老婆放心。我一定会健康地产下我们的女儿的!” 裴盛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哦。” — 从六个月到九个月,短短三个月而已,白年却觉得日子无比漫长,如果不是腹中胎儿在一天天变大,他真以为时间被按上暂停键。 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实在太平静了,没有半点波澜。白磊也很久没给他发过消息。他白天就在别墅的庭院看看喷泉,下午和妹妹打会视频电话,傍晚就偷偷拿出老手机给秦祉风发短信。 自从白年知道自己给错手机号后连忙用新手机号给他发了好多条信息。最开始秦祉风还和他耍小脾气,假装高冷只回几个字。结果越到后面越主动,现在又开始天天粘着他叫他“老婆”、“妈妈”、“念念”、“心肝儿”……总之要多腻人有多腻人。 每一天都是重复一样的流程,但却不会觉得枯燥。其实主要还是有裴盛陪着他,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还在家里给他请来演员给他演戏,连一碗粥都要经过五六个顶级厨师用小火轮流熬出。 不仅是为了他腹中的胎儿,也是为了留住他。 裴盛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他深知这来之不易。 在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白年的肚子已经大到穿不进任何裤子,只能套肥肥的裙子,人也越发瘦了。 裴盛带他去做产检回来的路上,白年执意要回家一趟看看弟弟妹妹。很久没见,他很想他们。 白年买了很多生活用品和水果,他笑着告诉裴盛:“我买了妹妹最爱吃的荔枝、杨梅、草莓、酸奶,还有白磊爱吃的车厘子。” “弟弟妹妹的每个喜好你都能记住吗?” “那当然了。”白年脸上有一丝小得意,“不和你聊了,我先上楼了,你就在楼下等我,一会我就下来。” “好,注意安全。” “放心吧。” 望着白年撑着腰挺着大肚子,一步步艰难爬楼梯的样子,裴盛的心底酸酸的。根本不用过多调查他的过去,光看他生存的地方就知道他的过往多么难过。
第三十三章 最后的兄弟情义 别急别生气别弃文(卑微地祈求),下章弟弟就领盒饭滚了。都这样了实在不能再留他了,三个攻不是吃白饭的。 母亲去世的那年,白年十七岁,白磊十四岁,白怡然只有八岁。妈妈离开的那个夜晚让白年变得更加坚韧,他把弟弟妹妹抱进怀里,擦干他们的眼泪,轻声告诉他们:日子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哥在,天塌下来都别怕。 可话虽如此,最艰苦的时候家底只剩一百元,白年没成年不能出去打工,三个孩子一天只能吃两个馒头。实在走投无路,他只得去黑市卖血,400ml的血可以卖八百元,可到了白年这里他们却说他身板太干瘦血质也差,只能给六百。白年小,不懂这么多,只知道有钱了就有饭吃,忙把胳膊递过去让他们吸。 最后他们给他抽了600ml的血,只给他五百元。白年头晕目眩地回到家,手里紧紧攥的五百块钱都让汗液浸湿了。当天下午他就带着弟弟妹妹去了超市,给他们买了好多干粮。路过车厘子的摊位时,白磊站住了,他看着饱满艳红的大樱桃,期待地吞咽口水,多想尝尝它到底什么味道,一定很甜吧…… “你想吃?” “想。哥,这好吃吗?” “哥也没吃过,只在手机上看别人吃过。给你买几个尝尝?” “不,不吃。”白磊连忙摇头,“太贵了。” 是啊,七十元一斤,好贵…… 可是钱没了可以再去卖血再挣,但不能委屈家人。最后白年还是给他买了五颗尝鲜,看着弟弟小心翼翼地含进嘴里都舍不得咽的样子,他柔声问道: “好吃吗?” 白磊嚼了嚼,眼泪忽然掉下来,他哭着说:“甜,真甜。哥哥也吃。” “甜就好,我不爱吃,你吃吧。” 他却执拗地喂给他,泪珠甩了一地,口中的果肉也沾上泪水的咸涩。 白年张嘴含进一颗,咬下去爆汁。 酸,真酸。 比他想的还要酸。 白磊眼里全是泪,嘴角却酸涩地扬起,他抱住他说:“哥,甜的,是甜的。以后等咱们有钱了,要天天吃它。” 现在不一样了,日子变好了,能给弟弟买好多车厘子。可惜人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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