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给知年喝,是想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喝掉吗?” 林知年双颊微微鼓起,像是在模仿小孩子赌气的模样。 别说,还真有点像。 “我还没有那种恶趣味,就算有,也不用偷偷的,懂吗?” 梁川故抬起掌心,并借着这个动作将林知年的脑袋也抬了起来。他并没有多用力,但过程意外地顺利。 林知年十分配合地跟着他的掌心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把眼睛闭上了,冷白的脸颊泛着微醺般的绯色,像小动物渴望主人抚摸那样,主动将脸颊往梁川故手上贴。 但梁川故撤手了。 直到那杯牛奶易主的时候,他掌心都还残存着林知年下巴和脸颊上那种奇妙的触感。 他从来没有这样黏黏腻腻地接触过一个人。 怎么说呢,其实感觉还不错。 “那是知年的牛奶!” 梁川故直接举杯一饮而尽,动作直接一整个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停滞。 喝完之后还要将杯子拿到林知年眼前晃悠一圈,冲他挑了挑眉之后,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把空杯子放到林知年面前。 “哥哥?!” 林知年没想到梁川故能这么狗,连颤音都急出来了。 “食不言。你看你都浪费我多少时间了,再不吃你就一个人在这慢慢耗吧。” 林知年最怕这种威胁。 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再委屈也得先压下去,端起自己的粥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难过,结果越想越委屈,一颗一颗晶莹的珍珠就悄无声息地往碗里掉。 梁川故也是看他一直端着碗,既不出声,又不去夹别的配餐,正纳闷他为什么突然变乖,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知年抱着飞梁后勤集团特制的萌物系列白瓷碗,肩膀一抽一抽地发抖,嘴唇被死死咬着,脸上潮湿一片,俨然已经哭成泪人了。 梁川故放下餐叉,双手交叉着支撑着前额,肘关节撑在金属圆桌上,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想沉思,却在林知年隐忍而克制的哽咽声之中沉思不起来。 这才多久啊。 林知年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不掉眼泪,给个准信好不好? 两个人不知道各自出于什么心思,一个哭得六月的大雨一样哗哗啦啦,一个就像钢铁一样的直木不可雕也。这个用餐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低迷,方圆20米都没有人靠近,总感觉那上空笼罩着什么吃人的阴云,只等他们老板一个爆发,就要把阴云中心吞噬殆尽。 梁川故也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发火,然后直接摆脱林知年的折磨,一个人继续快快乐乐地工作。 但很遗憾,他的良心还没被狗吃完。 人是自己惹哭的这个暂且不说,但更重要的是林知年现在正生着病。 当时钟远在开病情诊断书之时还在邮件里给他罗列了一大堆已有病例的病情分析,其中001号病人身上就出现了明显的泪失禁体质特征,而这位病人之前是一个和人对骂一百八十回合都嫌不过瘾的暴躁老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第八章 剧本一 他给老公和哥哥划了等号。 “别哭了行吗?” 林知年哽咽一声,咬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任由他一直在员工食堂哭也不是办法,当事人梁川故现在想起自己这个带他来吃早餐的决定时表示后悔,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如果能重启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答应林知年的请求。 “知年不、不哭……哥哥……”他轻轻抽噎,耳边的碎发都被泪水粘在了脸颊,望向梁川故的时候,一滴断线的泪珠正好从眼眶滑下,“对不起……知年不是有意要哭的……哥哥不要生知年的气好不好?” 梁川故皱起眉,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个禽兽。 林知年放下那个垂耳兔彩釉白瓷碗,双手慢慢、慢慢地朝梁川故伸过来,最后小心翼翼地覆在梁川故温热的左手上。 他白皙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但仔细看能看出因为长时间弹奏乐器而留下的薄茧,梁川故想,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林知年的演出,每次就是在阳台上匆匆看一眼他的背影而已。 他的音乐很好听,但除此之外,关于他的一切,他就再也不知道了。 “知年没有要故意惹哥哥生气的意思……哥哥不喜欢看知年哭哭,知年以后就躲到厕所里去偷偷哭哭,哥哥不要不理知年,不要讨厌知年……” 梁川故听着他小孩子一般的语气,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叹息。 “没有讨厌你。”他抬手给林知年擦眼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越擦越多,这样简单重复的动作为什么会越来越上瘾。 “是我做得不妥,我向你道歉。” 他屈起食指,力道不轻不重地带走他脸颊处的泪水,然后又抬起拇指,粗糙的指腹甫一接触到长睫,林知年就仰起脸,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让梁川故摸。 他的脸还没有梁川故手掌大,也只有双颊处有点轻微的肉感,摸起来很是舒服。梁川故擦着擦着,不知道怎么就摸到了他左颊那颗小痣上,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林知年就瞬间睁开了眼。 他应激般地攥住了梁川故的手腕,因为肌肤相触的缘故,梁川故能感觉到从他手心传来的细微颤栗。 他眼眶里一直有泪,但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那里面没有了楚楚可怜的神色,反倒梁川故想起了正常时候的林知年。 “……冒犯了。” 他收回手,用圆桌上的餐巾纸仔细擦拭掉手上的泪水,微微往后仰身靠在椅背上,眉眼淡淡,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没有再给林知年一个眼神,而是抬起腕表看了一眼,看着指针指着的第九个罗马数字,脸上的表情差一点绷不住。 “把他送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他语气差得要命,陆文在电话里一听就知道这两人之间又出了大事。 “……哥哥?” 直到他打完电话,林知年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红着眼小心翼翼地询问,看上去颇为不知所措。 “是知年做错了什么吗?” 梁川故闻言抬眼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似乎想从他天真无辜的眼神中看出谁的影子,却最终一无所获。 “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的错。” 他这算是趁人之危吧,梁川故心想,林知年现在和小孩子又有什么两样。 而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小孩子玩你退我进小游戏的他,才是真的错得离谱,愚蠢到家。 “一定是知年做错了什么,惹哥哥生气了,否则哥哥看起来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他脸上泪痕犹在,却伸手想为梁川故抚平皱紧的眉头。 梁川故稍微偏了一下头,林知年的手便只是堪堪触及他的眉尾。 他眼眸中的泪光像是在隐隐闪烁,手指在半空受伤般的蜷缩了一下,好几秒之后才慢慢收回去,与另一只手无措地交叠起来。 “梁总!” 陆文从助理办公室飞奔而来,看着的就是这两位卧龙凤雏相顾无言,唯有林知年泪千行的诡异情景。 救命,他又想脚底抹油溜了。 “林少爷……” “送他——” “我跟你走。” 梁川故还没说完,林知年就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只是现在低着头,垂落下来的中长发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梁川故的西装外套穿在他身上有些大,显得他整个人愈发清瘦脆弱,连陆文这种真直男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老板,这……” 梁川故也站起来,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林知年抿紧的唇和冷白的下巴,他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秒钟,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他要跟你走,你就带他走,还有什么好的说吗?” 陆文脑袋里直接拉响警报,还没找到角度张口为自己辩解,林知年就已经又出招了。 “是因为哥哥不要知年,知年才跟别人走的。” 他有点哽咽,但又堪堪忍住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像是不想在梁川故面前太过失态。 但是听起来太可怜了,像一只被弃养的小狗,迫不得已离开主人,要跟着陌生人走。 梁川故绕开圆桌,朝林知年走了两步,最终停在离他极近的位置,依然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姿态看着他。林知年没有抬头看他,绣密绵长的睫毛像两把泪扇一扑一扑地遮住了清澈的桃花眼,只是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抽噎一下,连肩膀都在细细发着抖。 梁川故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指针,现在已经是七点五十了。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长时间的早餐。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小孩子一样的病人造成的。 不知道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的,梁川故莫名想起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时候,神父问他们是否愿意缔结婚约,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富有还是贫穷。 他曾在神的面前承诺,会爱着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直到生命尽头。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来着? 他不信神,所以无所谓说谎能不能上天堂。 当时的林知年应该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做出那样的承诺才对,毕竟除了婚礼上那一次,他从来没见过林知年戴他们的婚戒。 最开始那段时间他还是戴着戒指的,在某些失眠的夜晚,他也偶尔产生过履行丈夫义务的想法,也想过要把那些宝贵的时间拿一部分出来多陪陪林知年。 直到有一次他早上洗漱,正好碰见林知年刷牙,他看着他空落落的左手无名指,才明白所有对家庭的憧憬不过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的痴心妄想而已。 从那以后,那枚戒指就被他收进衣帽间落尘了。他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也有原因是他不想回到那个见证笑话的家里。 姑且称之为“家”吧,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精密的笼子而已。他说林知年没本事飞出去,他自己其实也被困在里面。 还好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哥哥,知年真的不想回去……” 梁川故回过神来,发现林知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口撒娇了。 连生病的时候都对那个地方有着这么严重的抵触心理吗? 那清醒的时候是有多难捱? 整整两年,倒是苦了他。 明明他现在的性格与正常时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梁川故却仿佛回到了那些歌声低抑的夜晚,他垂眸看着这个倒了大霉的小少爷,旧时的愧疚感涌上来,向来铁石心肠的他也难免动了点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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