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州愣怔数秒,顾西恩的话确实给他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震撼,却并未让他生出一丝一毫的退意,他沉声坚定道:“做接班人和是否要隐瞒性向结婚是两码事,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随便找个无辜的女孩子葬送掉别人的一生。” “你好天真啊弟弟。”顾西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了笑:“你到底是不是出生豪门,商业联姻这种事还需要我跟你科普吗,名存实亡的婚姻背后多的是利益纠葛,哦对了,到那时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做他的地下情人。” 李济州终于露出一丝被激怒的神色,但又很快消弭,“我不跟你说。”他因为咬紧后槽牙而下颚线紧绷,面无表情道:“这只是你的想法,不是黄净之的。” 话虽如此,李济州还是因为顾西恩的一番话心情糟糕透顶,他撇开视线看回舞池方向,像个濒临溺水之人寻求他的浮木般寻觅着黄净之的身影,却目光一凛。 黄净之不见了,刚刚和他共舞的那个香槟色礼服裙女孩坐在茶歇区沙发上正跟小姐妹聊天。 李济州闪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舞池,此刻正值一支舞毕,圆形舞池中央的人潮散去,侍者举着托盘穿梭其中,险些与疾步而来的李济州撞上,胆战心惊地说了句抱歉先生,话音还未落,对方已经走远。 “打扰了,冒昧问一下——”一道阴影罩下,香槟色礼服裙女孩和玩伴同时抬头,被近在咫尺的一张英俊面孔冲击得愣了愣。 “黄净之去哪儿了?” 女孩指向楼梯附近的侧门:“他刚刚从那边出去了。” 那是一道通往小花园的侧门,出去后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步道一路延伸至两根罗马柱支起的雕塑拱门,昏黄路灯照出树影重重,拱门下站着两个人,是李熵容和黄净之。 李济州的步伐猛地刹住,他其实没必要躲,在看到黄净之转头对李熵容勾起嘴角不设防地笑起来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重逢后黄净之从未对他笑过,有也是冷笑,他知道自己活该,可此时此刻面对如此鲜明又惨烈的对比,心脏还是会遏制不住地抽痛。 李熵容不过是躲懒出来抽支烟,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扭头,惊讶地看到黄净之走了过来。 他转身将烟掐灭,等黄净之走近,笑着问:“寿星怎么有空出来?” “我怕再待下去就要变成八音盒里被上了发条的跳舞小人,不停地转圈儿,转圈儿,转圈儿……” 他用一个形象的比喻形容自己今晚的遭遇,儿化音衬着清亮的嗓音异常好听,令李熵容忍俊不禁,提议:“那要不要出去兜风?” “现在?” “难道你想回去变成八音盒里被上了发条的跳舞小人?” 黄净之终于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也这么叛逆。” “叛逆……”李熵容默念这两个字,想起什么,道:“下午你离开后,我和济州一起与黄董聊了聊关于叛逆这件事,你大概想不到,济州居然敢对着你父亲说出,他对你是打压式教育这种话……”说着边笑边摇头道:“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莽撞。” 济州这俩字让黄净之眼神变了变,撤回目光看向前方,淡淡地问:“那最后谁赢了?” 李熵容卖了个关子:“你答应跟我出去兜风,我在车上告诉你。” 黄净之默了一瞬,说:“好。” 李熵容抬了下眉,显然有些意外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但眼底的欣然遮不住,从勾起的唇角泄露出来,旋即掏出手机给随行的秘书打电话,吩咐对方将他的车开过来。 秘书在往停车场走的路上迎面撞见了李济州,“李少?你怎么在这儿?” “车钥匙给我吧。”李济州朝他伸出手,面色从容:“我跟大哥出去办点事。” 秘书不疑有他,将车钥匙双手奉上,还体贴地跟他指了指车子的方位。 黑色宾利越野破开夜色平稳滑至跟前,李熵容走过去侧身拉开副驾车门,“请。” 黄净之掩了掩西装外套,低头矮身上车,这时节的B市晚上气温已经很低了,蒋婕给他搭配的这套礼服正装还是夏款的,好看是好看,但根本抵御不了多少寒气,又不想折回去拿外套,坐进去之后打了个寒颤,然后听见咔嚓一声,门锁锁上了。 他一愣,转头看向旁边。 李济州一脚油门踩出,黄净之面色一凝,转身去扭动车门。 “把安全带系上。” “停车!我要下车。” 李济州摁开了暖气,充耳不闻地重复一句:“系上安全带。” 黄净之扭头冲他吼出声:“我要下车下车下车!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车还在庄园内缓慢行驶,宾客都在会馆,路上空无一人,速度不超过三十码,李济州单手打着方向盘,腾出空去抓他的手腕,油门不自觉踩重,车突然提速,黄净之再顾不上其他,紧盯前方惊惶到几近破音:“你疯了!看路!” 李济州终于咧开嘴笑了,一脚踩下刹车,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因为惯性朝前一带,黄净之几乎快要撞到副驾中控台上,被李济州瞬间横过来的手臂一拦,后背稳稳落回椅靠。 下一秒手腕又被紧紧攥住,李济州倾身靠近,眸色黑且沉,像深秋的湖泊,或浓到化不开的墨,里头印着惊魂未定的一张脸,他声线低哑:“你系上安全带,我就想跟你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黄净之面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与他对视片刻,吐出两个字:“傻逼。” “继续骂。” “神经病。” “还有吗?” “畜生,人渣,禽兽……” 李济州失笑,“你骂人的词汇量太贫瘠了,我来教你。”他解开安全带,更近地压过来,将黄净之完完全全地困在自己和座椅当中,好像这样对方就没办法从他眼前逃开。 “你应该这样骂,”他低声道:“卑鄙下流,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无耻小人……” 每念出一个词,他眼底烧起的情绪就浓烈几分,一瞬不错地锁进面前人的双眸,几乎带着烫伤人的温度。 黄净之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小幅度滚动一个来回,说:“看来你已经被骂出经验了。” 李济州内心苦笑,以前的他虽然浪荡花丛,却是出了名的好口碑,对待情人向来阔绰,床上功夫又是一绝,不像某些只管自己舒服完全把床伴当泄/yu/工具的,所以还真没有人像这样骂过他。 那些人不要他的真心,只要一时的欢愉和明码标价的回报,只有白桦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索取什么,只除了他给不了的真心。 但这话显然不能说,默默咽下指摘,李济州扣着他的手腕,指腹在微凉的皮肤上搓了搓,“嗯,但他们所有人骂的加起来,都没有你厉害。” 黄净之眼珠动了动,垂眸别开脸:“一会儿是多久?” 李济州怔了一下才懂了他的意思,心头苦涩满溢:“……我说了不算,你来定。” 黄净之默了片刻,“十分钟。” 李济州神色一黯,却真的没跟他讨价还价,他坐回去,攥着黄净之腕骨的手却并未拿开,数秒后开口问:“十分钟过后,你就要跟我大哥出去兜风了么?” 黄净之呼吸一滞,回他:“听墙角有意思么?” “我不是故意听的。”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时间在流逝,李济州捏着黄净之手腕的力道越收越紧,几乎快把他抓疼。 “放手。”黄净之挣了一下。 “不。”李济州看了眼中控屏幕上的时间,“十分钟还没到。” “疼——” 手倏而松开,白皙小臂上是清晰泛红的指印,像他们每一夜过后留在对方皮肤上的露骨痕迹。 然而过了一两秒,李济州却再次抓起黄净之的手腕,车内很安静,他像是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欺身靠过来。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不掺杂任何情/欲的吻,竟有几分虔诚的意味。
第六十六章 关我屁事。 李熵容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远处汽笛声响,偏头看见自己那辆黑色宾利越野披着月色缓缓折返,在他面前停住,驾驶座车窗降下。 他向来情绪稳定,不熟悉的人都觉得他冷漠,就像现在这样,无端被截胡也只是轻轻掸了掸烟灰,连兴师问罪都波澜不惊:“说好了公平竞争,你跟我来这一套?” 李济州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不以为然地笑了:“兵不厌诈,是大哥你太掉以轻心。” 李熵容朝副驾看了一眼,那里已经空无一人,“黄净之呢?” “我藏起来了。” 李熵容自然是不信的,目光扫到堂弟的脸,挑眉问:“脸上是什么?” “猫挠的。” “德行。” 李济州推开车门走下来,钥匙抛还给他,却并未急着走,单手插兜下巴一抬:“烟给我一根。” “你自己没有?” “没带。” 徐徐夜风拂面,李济州接过李熵容递来的烟跟打火机,叼在嘴里拢手点燃,深抿一口吐出,修长指节夹着烟,衬衫马甲包裹住上半身的精悍肌肉,更显肩宽腰窄腿长,西装外套也不知丢去了哪里。同样的高鼻深目轮廓立体,兄弟俩却一个内敛深沉,一个随性倜傥,气质截然不同。 “大哥,你还记得咱俩那个约定吗?” 李熵容往嘴边递烟的动作一顿,意外又深刻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那年李济州大学刚毕业,gap year期间按惯例是要去家族企业实习一阵子的,当时也是在李家家宴上,几位长辈问起他的想法,李济州却断然拒绝了李老爷子提出的让他去深远航运实习的安排,被追问原因,他耸肩散漫地说,不想浪费大好的一年青春时光,已经约了几个朋友准备去周游世界,过些天就出发。 这样的回答自然免不了被老爷子怒骂毫无上进心,连带着李闻廷也遭殃。 说起来李家年轻这一辈的人里面,最有望接手家族企业的,老大家的李熵容算一个,再往下轮,老二家的女儿醉心科研不问凡尘俗事,老三家的几年前跟父母闹翻出国,迄今没人知道他的下落,老四家的最胸无大志,早早就结了婚,如今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最后剩下李济州。 李闻廷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因为是李老爷子跟二老婆生的,老来子最得宠,连带着李济州也很受重视,所幸他并未遗传父亲的绣花枕头懦弱无能,更像母亲方凝。老爷子的想法是有些偏心的,更倾向于培养李济州接手家族企业,这样等他百年以后,幺子李闻廷也能得到儿子的庇护。 晚上兄弟俩在老爷子的酒窖里碰头,李济州直接把内心想法向李熵容袒露,他说兄弟阋墙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李家这一代人身上,深远航运未来就是李家长孙李熵容的,这件事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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