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一口气,李济州伸长手臂:“别怕,把手给我。” “怎么会想不开去爬空调外机呢?多危险啊。” 白桦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捂着冰袋冷敷脚踝,面对经理的疑问,如实回答道:“不知道谁把四楼员工洗手间的门反锁了,我出不去。” 话说得足够明白,经理一听便知,硬着头皮看了眼旁边面沉如水的李济州,这事可大可小,白桦与这位主儿又关系暧昧,就看他想不想追究了。 “时间不早了。”李济州站起身,单手插兜侧过脸对经理道:“我得带他去医院,先告辞,至于是谁反锁了门,到处都是监控,应该不难调查。” 车子在凌晨空旷阒寂的大马路上疾驰,后座,李济州抱臂侧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白桦,开始秋后算账:“你挺能啊,飞檐走壁的,真当自己是蜘蛛侠?” 白桦实事求是道:“……我练过。” 李济州怒极反笑:“你他妈——” 白桦刷地扭脸看过来,尖削下巴上还留着一块未擦掉的灰,“别骂人。” 李济州再度深呼吸平复心情,伸手揩去那抹灰,然后扣住下巴不放,“不骂你,你能长记性?” “也对。”白桦说:“那你骂吧,反正也骂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李济州莫名心下一窒,追着问:“你要走?” 白桦道:“不是我要走。” 后面的话没说完,意思却不言自明,是李济州不会跟他长久。 沿路掠过的霓虹浮光掠影,司机在前排安静开着车,俩人在后座隔空对视,各自沉默。 良久,李济州收回手坐正身体,淡淡道:“白桦,你如果想找个长期饭票,我可以满足你。” 弄个小情儿金屋藏娇长长久久地养着,他当然有这个实力,以前没这个先例,只是从未遇到过让他想抓住不放的人,可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像道闪电击中他的心脏,继而豁开一道口子,放深埋其中的情愫喷涌而出。 他承认自己放不下,这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舍不得白桦的心情,就跟舍不得自己收藏那些的顶级名表是一个概念,但无论如何,都没到托付真心唯此一人的程度。 托付真心是什么滋味,李济州没试过,觉得那样很傻很荒谬,像某种遥不可及的童话故事,像他母亲方凝覆水难收又一无所获的爱情。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再进一步的,我给不了,你也别再要了。”
第三十五章 “他对情人都这样。” 去医院挂急诊,值夜班的小护士揉开惺忪睡眼不住地盯着这对帅哥瞧,揣测俩人的身份,也揣测他们的关系。 拍了片子显示有些肌肉拉伤,好在并未伤及筋骨,医生用弹力绷带做好固定,给开了消炎镇痛的药又交待一些注意事项,李济州揽腰搀着白桦出了急诊楼。 头顶穹空星子隐匿,铺着将明未明的亮蓝色,遥远天边透出一线鱼肚白,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司机将车停在台阶下抽烟等待,瞧见俩人的身影从玻璃门后晃出来,忙掐了烟头迎上前伸手要帮忙搀扶。 “不用。”李济州拿手背挡开,动作之前倒先绅士地询问白桦:“我抱你?” 白桦摇头,青天白日的,远处医院门外小路上的早点摊子已经出了,赶早班的医生和买早餐的病人家属来来去去,他不想出洋相。 坐上车,不等李济州开腔,白桦又率先开了口:“送我回家吧。” 一夜未合眼的混沌加上脚痛折磨,他神色恹恹,说完这句就靠着椅背头歪到一边阖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听见身旁人情绪很淡地嗯了一声,把地址告诉司机,车子平稳启动,碾过医院门口的减速带偶有颠簸,过了该有半分多钟,李济州突然问:“这儿能停车吗?” 司机愣了愣,朝窗外看一眼,适时减速:“临时停几分钟应该没问题。” “靠边停车,我下去买早餐。”李济州说。 早点摊多且品类齐全,不消片刻已经琳琅满目,李济州一身应酬用的高定西装挤在人群中突兀又醒目,惹来数道探究的目光,他却视若无睹,专挑人多的队伍排,人多说明这家的早点好吃,心里这样暗示自己,其实呢,不过是想多耽误些时间罢了。 再长的队也有排到头的时候,全部买好后,李济州拎着几只冒着热气的塑料袋回到车上,白桦依旧头朝车窗的方向歪靠着在闭目养神,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单纯地不想说话,至于那个暂时搁置的提议,他没答复,李济州也没再问。 白桦被一阵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开得平稳,车内又静谧无声,他居然真的睡过去了,铃声是从旁边传来的,该是李济州的手机,机主本人也未料到,第一时间按了挂断,再抬头,白桦坐直起身,朝车窗外睇了眼,竟然已经到了。 迈巴赫停在城中村棚户区灰头土脸的步行街上,倒像个不合时宜的入侵者,趿拉着人字拖从狭窄的楼洞口拐出来倒垃圾的男人和矮层阳台上收衣服的女人都在朝这儿看,这架势,应该是停了有一会儿。 意识到这一点,白桦终于道:“怎么不叫醒我?” “又不赶时间。”李济州说:“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肚子这时咕噜一下,身体需求从困转化成了饿,李济州倒是有备无患,将之前买的早餐递来,唇角勾着笑,既漫不经心又温柔备至:“给,吃点垫垫再睡。” 白桦接过,包子还是温热的,他却并未拿出来吃,只说:“我该回去了。” 李济州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打着绷带的腿上:“你怎么走?” 白桦掏出手机,边解锁边道:“你如果不想施以援手的话,我还有个室友。” 劈手夺过,李济州屏了一路的云淡风轻终于破功,咬着牙道:“这么快就跟我装生分?” 白桦脚疼脑仁儿疼,又累又困,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不想理他,扭身去开车门。 结果锁着呢,且没有李总一声令下司机不敢妄动。 “开门。”李济州道。 司机忙解了锁,李济州先一步下车,大步绕到白桦那边,拉开车门矮身递出手臂,很快地自我消解掉了方才的冲突,好脾气到他自己都咂舌:“我扶你,走吧。” 钥匙插入锁孔扭开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客厅却看得李济州眉心紧皱,“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住了两个人?”他难以置信地嘀咕,白桦被揽在他臂弯里,侧头用眼尾扫他一眼,李济州闭了嘴,将人半搂半抱地搀到沙发前坐下,地方太小,实在施展不开,憋了一路的公主抱,末了还是没得逞。 早饭丢在桌上,李济州拿起来试了试温度,“有点凉了,你怎么吃?” 白桦下了逐客令:“不用管了,你走吧,等我室友起床让他热一热。” 正说着,不远处卧室门吱呀拉开,闫启航打着哈欠走出来:“白桦哥,你回——” 声音戛然而止,闫启航一脸呆滞地盯着立在客厅中央仿佛从天而降的李济州,张开的下巴都忘了合。 李济州倒是不客气,拎起桌上的早点袋,径直递过去,大爷似地使唤人:“早,麻烦把这些拿去厨房热一热,你也没吃吧,我买的有多的,待会儿一起。” 好家伙,三言两句间,好像他成了屋主一般,闫启航个完蛋玩意居然也听他指挥,傻愣愣地伸手接过,转个身听话地往厨房走,干活去了。 客厅里,李济州自顾自地拖了张椅子坐下,把医院给开的药一样样拿出来,外用的内服的,分门别类,扭头瞅见闫启航的书桌上码着便签纸,又走过去弯腰拿起笔。 过会儿又折返,将写了用法用量的几张便签纸贴在对应的药瓶上,那字迹遒劲有力笔走游龙,该是练过书法的。 “好了,”弄完这些后,李济州将药瓶重新收进袋子里,又转述一次医生的话:“这几天要清淡饮食,48小时后记得热敷。” 白桦嗯了一声,这次没夸他好有经验很会照顾人。 闫启航手脚麻利,包子鸡蛋米粥很快热好端出来,成摞的学习资料暂时挪到地上搁着,三个画风迥异的男人围着一张折叠木桌吃了顿在闫启航看来好像梦还没醒的早饭。 期间李济州剥了个鸡蛋旁若无人地喂到白桦嘴边,闫启航缩在一旁低头啃包子,妄图把自己噎死。 吃罢饭,闫启航收掉碗筷一溜烟儿进了厨房收拾,白桦捧着一杯水小口地喝,再次对李济州说:“你该走了吧,下面道儿窄,你车继续停在那儿会堵着路的。” 李济州抬腕看了看时间,起身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儿,说:“好,那我走了。” 白桦视线落在桌边那一沓学习资料上,音量不高不低地回应:“再见。” 砰一声门从外面带上,过了一两秒,闫启航从厨房跑出来,望了眼门口又看向白桦:“走了?” “嗯。”白桦放下杯子,作势要起身,才想起脚踝有伤,对闫启航道:“帮个忙。” 闫启航忙过去扶起他,这时终于得出空问:“你脚怎么崴了?” 白桦随便扯个很容易糊弄的谎:“下楼梯没看清台阶。” “严重不?” “不严重,去医院拍过片子,没伤到骨头。” “哦。”闫启航替他松口气:“那就好,所以是李济州带你去的医院?他好像还挺关心你的。” 他话题转得说生硬又很自然,这个不久前还因为李济州跟白桦的关系三观遭受冲击的人,不知最近又受了什么熏陶,竟开始对同性恋这种事话家常般地随口讲出。 倒让白桦有些措手不及,笑了笑说:“他对情人都这样。” 那之后,李济州又好长时间消失在白桦的生活里,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是半个多月后,经过两场雨水洗礼的N市正式进入秋天,许久不见的陆家明突然出现,邀请白桦同他一道赴一个比较正式的宴。 “我都听说了,”陆家明歪靠着吧台,晃荡着酒杯冲白桦扬了扬眉:“李济州已经很久没跟你联系过,知道为什么吗?” 白桦没接话,陆家明只等了一秒便没耐性地凑过来煞有介事道:“……因为,他要奉子成婚了。” 白桦动作滞了半秒,抬眸勾唇一笑:“是吗,那应该恭喜他。” 陆家明看着他的表情,举到嘴边的酒杯旋即放下,盯着那双眼睛认真又不可思议地问:“白桦,你该不会是还没放下李济州吧?” 白桦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兀自摇着雪克壶,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陆家明那杯酒转瞬间见了底,眼神有些迷离,突而又簇起光:“帮忙可以,但你得先答应陪我去宴会。” 白桦皱皱眉,像是为难,陆家明乘胜追击,破釜沉舟:“说不定还能碰见李济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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