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整个黄家来说,唯一的继承人喜欢男人这件事,无异于一场山洪海啸。 可无论怎样,他是最没立场怪罪弟弟的人。 顾西恩摁下杂乱无章的思绪,平复好心情,道:“所以这就是你上回死活不让我给李总说媒的原因?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一个比一个尖锐直白的发问让白桦实在难以招架,情感经历宛如一张白纸的他不知作何回答,唯一值得承认的一点是,做/爱所带来的酣畅快感让他对李济州这个人的身体食髓知味,但性能催生出爱吗,肉体上的契合能激发出情感上的依赖吗,他一度渴求的亲密关系,就是像现在这样吗?不知道,不清楚,那些稀里糊涂的问题,在秘密被撞破后,猝不及防地,接二连三地浮出水面,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 白桦的欲言又止让顾西恩幽幽叹息,用过来人的口吻说:“净之,如果你只是图一时新鲜,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聪明如他,显然连其他地方也猜到了,“李济州那边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他对你是什么态度,也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还是——” 白桦打断:“哥,别问了,我不知道。” 沉默良久,顾西恩再次开口,满是忧心忡忡:“我只能力所能及地帮你隐瞒,但事情总有暴露的一天,到那时,你该怎么办呢,净之?”
第三十章 “我等你。” “都没什么异议的话,这份中标结果明天一早挂网公示,散会。” 还是上次那间会议室,不过出席的人数更多,高管占去一半,董事长方凝也在,全程不置一词地听完了李济州的讲演,被下面人不动声色地解读着微表情,进一步坐实了她想要培养独生子作为集团接班人的说法。 李济州终结陈词后搁下翻页笔,会议圆满结束,方凝和顾西恩作为与会双方最高级别的领导,率先出了会议室,李济州慢他们半步跟随在后,端的是身高腿长步履从容,走在人群中有着不输于大牌明星的卓越气质。 如果说明星举手投足间的出众气质还需要日积月累的形体礼仪课精心打造,李济州则是打小就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超然见地,二十几年如一日,自信放光芒。 顾西恩边跟方凝聊天边时不时回头打量,此时此刻三人中内心最复杂的非他莫属,原以为能跟方董事长成为亲家,没想到还真有可能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亲家,他是深知弟弟黄净之认定一件事不管刀山火海都会义无返顾向前冲的那股倔劲儿的,当年在国外念书念到一半背着父母回国组团出道,被黄淮笙一怒之下揍到卧床不起还要闹绝食,那会儿他尚未与生母相认,这些都是事后从蒋婕口中听说,虽非亲眼所见,尤觉心惊恻然。 “顾总有事?”觉察出他的视线,李济州抬眼看过来。 顾西恩在心底叹口气,面上微微笑,有感而发:“李总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方董后继有人,实在可喜可贺。” 他讲的不过是场面话,哪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簇拥在后的一众方申高层彼此飞快地交换眼神,瞧瞧,连合作伙伴黄氏集团都能看出端倪,不怪他们多想。 对此方凝只略微勾唇,似有若无:“哪里,犬子不成器,得顾总谬赞,惭愧。” 送至电梯口,她留步:“顾总,我还有事,让济州送你。” 方凝跟蒋婕是高中同窗,在顾西恩面前当以长辈姿态自居,转而拍拍儿子的肩,交待:“送顾总下去,然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电梯径直往下,轿厢内站了五六个人,顾西恩不便多言,到一楼,两方人员握手道别,他又控制不住用看弟媳的眼神瞧了对方好几眼。 目送黄氏集团一行人的商务车开走,李济州扭脸问身旁的某高管:“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高管愣了愣,仔细端详,面前这张脸朗目星眉英俊逼人,从心道:“没有,还是一如既往地帅。” 李济州若有所思轻声嘀咕:“……艹,那个顾总别是看上我了吧?” 高管:“……” 李济州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发现会客区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个人,似乎正在谈话的方凝和方炳辉闻声齐齐看过来,前者面无波澜,后者嘴角带笑,是老谋深算的笑。 他轻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侧身进屋,略过方炳辉只朝方凝打招呼:“方董,您找我有事?” 方凝下巴微抬,朝空出来的单人沙发示意:“坐。” 方炳辉适时起身,笑着说:“你们母子俩聊吧,我先走了。” 李济州打他身边经过,被他伸手重重地拍了下肩:“济州啊,配电系统选型的事干得不错,董事长刚还在我面前夸你,荣陆这次提供的方案确实很优秀,想来是你与陆家兄弟俩走得近,才了解得更透彻些。” 李济州勾了勾唇,寸步不让地反击:“要说近,谁又能近得过方总与北宸的关系,外界可都传,说北宸看似方星杰独当一面,实际却是上阵父子兵。” 方炳辉脸色微变,片刻后又掩饰住,笑笑说:“一些风言风语……”他转头看了看方凝,“……当不得真。” 方凝饮了口红茶,面色平静道:“你去忙吧,我跟济州单独聊聊。” 方炳辉离开,李济州大喇喇地坐进沙发,拎起面前的鎏金骨瓷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杯。 方凝喜饮茶,也爱收藏茶具,她办公室有一整面墙的陈列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茶具,当然只是冰山一角。城南她住的那套别墅里,有间储藏室用来收纳她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成套茶具,佣人会定期擦拭濯洗,即便它们被封在密闭的玻璃柜中,常年都甚少接触到灰尘。 “最近在忙什么?”等他喝下一口茶,方凝隔着案几看过来。 李济州放下茶杯,说:“我忙的事不是刚给您汇报完吗?” “除了这些呢,还在忙什么?” 听出她的画外音,李济州笑了:“妈,你到底想问什么?” 方凝深深地看他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个透明文件袋折返,啪地丢在茶几上,“这个女孩认识吗?” 李济州目光递过去,赫然是阮薇薇的照片。 他皱起眉,方凝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看你的表情是认识了?” 李济州压下胸口勃然而起的怒火,忍气吞声道:“认识。” “里面有张B超单子,拆开看看。” “妈,我跟她并没有——” 方凝音量陡然抬高,厉声道:“拆开看看。” 李济州下颌肌肉紧绷,僵持半晌,他说:“不用看,她怀孕了,我知道。” 方凝闭了闭眼,接着扬起手,重重地给了儿子一巴掌。 李济州被打得偏过头去,人也懵了一瞬,却很快恢复镇定,面不改色道:“妈,你先消消气,孩子不是我的。” 方凝也愣住,她破天荒头一次对儿子发这么大火,巴掌落下的时候已经收不住了,醒过神后踉跄几步,颓然跌坐进沙发,胸口剧烈起伏。 半晌,她屈指抵着额角轻揉,哑声道:“……真的不是?” “不是。” 她偏头看向别处,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一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女强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一场昔年梦魇卷土重来,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方凝怀胎八个多月的时候,辞了集团的职务在家安心待产,酷爱沾花惹草的丈夫李闻廷也没闲着,在外头搞大了小情儿的肚子,偏偏对方是个硬茬儿,以此威胁他索要五百万封口费,否则就将这事告到李家老太爷那里去。 李闻廷早年花天酒地挥霍无度,已经被家里限制了消费,要他一下子拿出五百万,简直天方夜谭。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在床边哀求,希望妻子能帮忙摆平这事。 这个晴天霹雳让方凝失眠了一整夜,没人知道她经历过怎样艰难又痛苦的思想斗争,第二天答应李闻廷,这笔钱由她来出。 方凝不是什么恋爱脑,只是这事关乎李方两家的名誉,这场举市皆知的商业联姻明面上有多盛大恢弘,暗地里就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她丢不起这个人。 所幸那个女人说话算话,得了钱后就此销声匿迹再未出现,这件事让方凝对丈夫彻底失望,曾经那么罗曼蒂克的少女心事,终被残酷现实磋磨殆尽,埋葬于往昔不堪回首的记忆里。 诞下独子李济州后,她便一心扑进工作,满世界开疆扩土,连N市都不常回,以免徒生烦恼。 方凝失神的双眸渐渐聚焦,俯身过来伸手抚摸儿子的脸,下颚处一道破皮的伤口正往外汩汩渗着血,是被她戒指上的钻石刮到的。 李济州握住她的手,放在膝上捏了捏掌心,温和且笃定地安慰:“妈,我大概能猜到这事是谁捅到你这儿的,我来摆平,你别管了。” 方凝抽回手,接过儿子递来的纸巾拭去眼角泪花,又是往日那副不苟言笑的庄重表情,一秒切回工作状态:“方炳辉刚找我商量,提出想把生态园的绿化工程揽给北宸做,你什么看法?” 李济州冷笑一声,正了正衣襟:“让他去梦里做。” 云巅俱乐部到了晚上依旧门庭若市,三楼的酒吧夜场也正热闹,吧台这边更是忙得应接不暇。 咣当一声,香奈儿黑金牛小挎包往大理石台面上一丢,化着精致全妆的方星窈像朵娇嫩欲滴的花盛开在猎艳场所,惹来周遭几名男士纷纷侧目,她自己倒对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目光视若无睹,跨上吧椅朝不远处的白桦招招手调侃:“嗨,偶像,又见面了。” 白桦循声看过来,朝她笑了笑:“晚上好。” 方星窈一手支腮,涂了美甲的指尖弹琴般点了点:“上回的金汤力不错,是你调的吗?再来一杯。” 还不等白桦回应,他旁边的Ian凑过来道:“多谢美女夸奖,金汤力是在下调的。” “哦。”方星窈一秒失了兴致,“金汤力也就那样吧,今天换个别的,”她盯准了白桦,“你给我调。” “抱歉。”白桦说:“这儿的调酒师是Ian,我充其量给他打打下手。” Ian配合得挺起胸脯轻咳两下。 方星窈很是失落,烦躁地挥挥手:“……Fine,来瓶哈啤。” Ian闻言很不哈皮:“……小姐,请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哦,那劳驾把酒倒进杯子里另外加两颗冰球,谢谢。” Ian愤然离去。 方星窈接过白桦递来的柠檬苏打水,好不爽道:“我要的酒呢?” 白桦边擦台面边问:“你一个人来的?” 方星窈撩着发梢:“嗯哼。” “别喝酒了,早点回家。” 方星窈噗嗤一笑:“干嘛,你是以什么立场管我?”她歪头,狡黠地念出俩字:“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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