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时前,李致还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承认不喜欢他,十几个小时后,李致就能追着他到北京来。 因为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吗?所以才不舍得。 是从什么时候起李致变成这样了? 或许根本不是李致变了,而是他一直懵懂着没有看明白吧。 怀中的人停下动作,已经不再反抗了,哪怕四周的行人都回首看着他们这里,李致也不敢轻易再放开。 从昨晚分别到现在,跨了香港和北京两座城市,李致动了手上能用的和不能用的人脉关系。香港还好,要在北京这里查到一个人的行踪简直难上加难。 对着陆喆身后的行道树,李致低声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你还在生病,外面太冷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心里那份忐忑的感觉始终不上不下,他不禁又收了收手臂。 陆喆几乎被他整个嵌在了胸膛上,可他仍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缩小,尤其是陆喆现在沉默着不肯说话,也不推开他的举动,让他完全猜不出陆喆在想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后,李致才终于听到陆喆说:“你先放开我。” 身后的手臂松了松,李致转而握住陆喆放在身侧的左手,用力牵紧了。 他俩的手都是冰凉的,哪怕牵在一起,也像两块捂不热的冰,互相渗着寒意。 李致体热,以往冬天陆喆最喜欢碰的就是他的手,因为总是很暖,跟暖炉一样,现在却这么冷。 陆喆隐隐皱眉,他不愿去想李致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他扭开头去看前面很有老北京气息的红色围墙和灰檐瓦当,不远处就有一家茶馆的旗帜在风中飞扬。 如果非要找个地方才能说清楚,他淡淡地开了口:“去那谈。” 李致跟着他进了茶馆,两人在二楼找了间雅室,李致要了一壶茉莉银针,又想着陆喆的口味点了几道点心,等小二沏好茶出去后,他夹起一块驴打滚放到陆喆面前的小碟子里:“吃点吧,这里的驴打滚比香港正宗多了。” 驴打滚是陆喆喜欢吃的北方点心,以前每次看到他都会买一份来吃,可惜香港那边做出来的迁就了当地人的饮食口味,始终没有他在北京吃过的正宗。 对于被夹到碗里的点心,陆喆没有起筷,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窗外。 外面的雪比刚才更大,潮湿的地面上开始有薄薄的白色覆盖,近处的树冠上也落了白霜,往来的行人们从头裹到脚,臃肿的穿着在香港很难看到。 陆喆放空着思绪,犹记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很期待可以和李致一起出门旅行,也考虑过很多目的地。但是李致太忙,出国要的时间很多,他就往近处选,国内哪里可以玩两到三天。 他研究过许多地方,也曾考虑在深秋时分来看铺满金色落叶的北京城。 但他都来不及跟李致说他想去哪,他们就已经走到尽头了。 在他曾经期待过的一处目的地,在一个不合适的季节,结束一段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感情。 人没有多少个十年,他在李致身上耗去了十年的喜欢。 现在这么静静坐着,看漫天越来越大的雪,听着楼下在唱《长生殿》的花旦凄婉的唱腔,心里前所未有地平和。 甚至连那个坐在他对面,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的人,似乎也没以前那么显眼了。 陆喆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他没打算吃这盘驴打滚,天气太冷了,他需要的不是一份冷冰冰的甜点心,而是一杯温热的茶。 端起白瓷茶杯尝了一口,茉莉的清香萦绕鼻息,是淡雅清新的味道,在寒冬里绽放着一缕春的气息。 等到这杯茶喝完后,李致立刻帮他添上,但他没有再端起,而是看向了对面的人。 “我们分开吧。”他神色平静地说。 李致眼眸中倒映的光在刹那间有细微的闪动,陆喆也像以往一样敏锐地捕捉到了。但很奇怪,此刻他最先想到的已经不是李致会不会难过,心里会怎么想了。 他靠回椅背上,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 片刻之后,他听到李致问:“为什么?” 前方落下的白雪之中有一只米白色的蝴蝶,陆喆盯着它在雪中振翅飞行的身影,像是看入了迷,说话都显得心不在焉。 “没有为什么,”他说,“我累了。” “如果你不想回流浮没关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陪着你。”李致恳切地说。 “那你能在每一次我需要你的时候都马上出现吗?” 陆喆瞥了李致一眼,他的眼神淡漠,比起刚才说要分开时候的神情更淡,淡得就像真的只是平时生活中不经意的一眼,淡得像不染尘埃的白纸一张。 李致想回答的,话到了嘴边却忽然有些哑然。 “如果是因为我陪你太少,”李致尽力解释着,“那以后我会多抽出时间。” “不用了,我受够了。”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用力蜷成拳,像是想在空荡荡的手心里抓住点东西,紧接着陆喆就松开了手指,“你根本就不爱我,何必要做得那么勉强。” 李致没想到那两件事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打击。他们之间确实还有着难以解决的问题,自己也是真的在尝试接受和陆喆做那件事了,只是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他没有办法对陆喆坦白那一晚是被郭文诗下了药才有了后面的事。 照片和视频的风波也需要时间来平息,现阶段李致心里也清楚,他没有办法给陆喆想要的承诺。 可是要他就这么放开陆喆也不可能,李致斟酌着用词,解释说:“我没有勉强,我们之间是还有问题需要解决,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你很难坦然面对。” “陆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相信,你愿意再给我点时间吗?” 那杯静置于茶盏中的茉莉银针早已不见了漂浮的热气,陆喆定定地看着明黄色的茶汤,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还要多久?”他问,“我已经等了十年了,你还要我再等你多久?” 李致想回答,但在看清了他湿润的眼眸后,李致的脑子却像一缸被骤然搅浑浊的水,没有办法再做出准确的思考了。 对面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嗤笑出声,眼里有了些许自嘲的味道。 “我们到此为止吧。”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李致在陆喆起身的一瞬间也站了起来,他绕过旁边的桌角想去抓陆喆,那人却敏锐地往后退,目光防备地看着他。 李致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无处安放的指尖头一回有了彷徨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陆喆,”李致叫了他的名字,说完这两个字以后,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不管是陆喆需要的有事就能立刻出现在身边的陪伴,还是感情上对等的回应,他都没有办法去承诺一个期限,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做到。 陆喆说已经等了他十年了,问他还要再等多久。 是啊,还要多久? 陆喆冷冷地看着李致,没有错过那张脸上掩藏不住的愕然与失措,疲惫的感觉就像满溢而出的水淹没了仅存的方寸之地:“无谓再勉强了,到此为止还能好聚好散。” 绕过李致快步走到楼梯旁边,陆喆在下去之前最后回了一次头。 李致背对着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人一贯挺拔的肩膀向两侧塌下,仿佛难过的背影,他收回视线,沿着木楼梯离开了。
第73章 雪的声音 谢延赶过来的时候,李致正坐在窗边,看着对面座位的一盘驴打滚点心发怔。 在楼梯口停顿了片刻,谢延想到了刚才在酒店门外焦虑等待时,只看到陆喆一个人逆着落雪走过来的身影。 当时他还来不及上前,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男人就快步走过去,将伞撑在了陆喆头顶。 不知宋言豫说了什么,陆喆轻轻摇头。他脸上戴着口罩,但谢延只凭眼神就能分辨出他现在情绪很低落。然而在看到自己时,他的眼神又变了。 “李致在茶馆二楼。”他说。 “陆总,”谢延叫了他一声,余下的话被他打断,“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会补一封流浮的辞职信。” 谢延满腹疑惑,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多问,只能看着陆喆擦过自己肩膀往酒店方向走去。 宋言豫在旁边为陆喆撑伞,等他们拐进酒店大门了谢延才匆匆去了茶馆,找到李致。 “李总,”谢延走上前,站在李致身边说,“需不需要在刚才的酒店开间房?” 李致没有反应,他失神地盯着对面盘子里的糕点,谢延也去看那个已经没有人的座位。 桌面上放的茶早已凉透了,几样点心没有动过,只有一块驴打滚被单独夹到了对面的餐盘里,不过沾了食物粉末的却是李致的筷子,对面那双筷子搁在白瓷筷架上,筷尖部分干干净净。 从这一桌的情况,谢延也能确定李致刚才跟陆喆不欢而散。虽然身为下属不应过分介入上司的私事里,但是他毕竟跟了李致几年,很多事都看在眼里。李致这一次放下了公司和家里的事追到北京来,已经令他暗暗吃惊,更别说李致和陆喆的感情问题,这段时间在他看来也是一言难尽,充满了各种意料之外的发展。 坐着的人始终没有动静,谢延忍不住又低声提醒了一次:“您一晚上都没休息过了,饭也没吃,要不我先去开间房您洗个热水澡吧?” 半晌之后李致才站起身,转身时又停下,道:“把桌上的驴打滚打包带走。” 谢延去找小二打包,李致走出茶馆,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从昨晚到现在李唯打了三个电话,都是问他有没有找到陆喆,不久之前李唯说李宗晋又醒了,状况比之前好很多,眼睛能动了,还能认出几个人。 ——李嵘彦又在病床边上演孝子。这是李唯的原话,若在平时李致会交代他几句,今天却一点赶回去的念头都没有。 他望向来时的酒店方向。 地面上的积雪仍是东一块西一块不成气候,天气预报说这场初雪要下到晚上,李致记得刚才在酒店碰面时陆喆咳嗽得很厉害,后来他们谈话陆喆也小声地咳了几下。 不知道陆喆的肺炎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在李致分神的时候,谢延已经拎着打包的袋子出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往酒店走去。 到了前台,谢延问过后回到李致身边:“单独的客房都满了,前台别墅区有一套早上退房的,已经打扫完毕,要不要定那套?” “定吧。” 李致看着酒店长廊的方向,尽头的中式照壁挡住了后面的风景,等谢延办完手续,客房服务员便带着他们去了别墅区,在右侧靠后面的一座四合院建筑前停下。 进屋后,李致吩咐谢延:“找人查查陆喆身边那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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