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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红扒了几口饭，低着头说“好”。 - 次日，明鸥上门接明红回海市。 明爷爷明奶奶也下车和外公说了会儿话。两人眼前的房子难掩破旧，外面的白色墙皮簌簌直掉，露出里头灰黑的砖瓦。房子里收拾得却很干净，屋内亮堂，没有灰尘，并不显杂乱。 明奶奶在心中感慨，当年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明鸥没有娶阮心，阮心又意外离世，让明红无父无母地在镇上生活了数年。但明红被教养得很好，换地而处，明奶奶不觉得她能做得比明红的外公外婆做得更好。 客套了几句后，外公送明红上车，明爷爷借此机会和外公道：“和您说的事，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外公没有立即答应，态度却软和了许多，“多谢好心，我们家还在商量。” 上一次离去，明红心中惶然，还空荡荡的，不知未来的模样。而如今，他坐在车里同外公还有二姨妈挥手告别，原本空缺的部分被在海市的记忆给填满了。虽然还是不舍，仍旧悲伤，但他不再觉得空茫。 车行至熟悉的路口，明红再一次说：“爸爸，能不能在前面停下车？” 明鸥踩住刹车，问：“还是去和你朋友告别吗？” “对。” 陈卫国去上学了，屋里只有刚吃完饭的陈家人。 “哟，明红？”陈家大婶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走了出来，“你找陈卫国吗？他去上学了，今天说是要晚自习，不回来了。” 陈家大婶又看了看停在附近的豪车，“你这是要回海市了吧。” “嗯，我马上就要走了。”明红把给陈卫国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婶婶，麻烦您把这份礼物给陈卫国吧。” 陈家大婶没收，还半开玩笑地说：“那哪能啊，明红你送的东西太贵重了，陈卫国可还不起，他的人情又不值钱。” “不是的，婶婶。”明红给陈家大婶看了看袋子里装着的东西，一盒钢笔，几份教辅，还有一封信。他说：“卫国照顾我很多，我一直想要好好感谢他。” 陈卫国跟着他爷爷练过，写得一手好字。陈家大婶把礼物接过，叹了句：“你还真是有心。” 又道：“好吧，等陈卫国回来我把礼物转交给他。明红，你在海市也好好学习啊，争取考个好大学！” “会的。”明红挥了挥手，和陈家大婶道：“婶婶再见。” 等上了车，明鸥说：“也再等等我吧，我也要道别。” 明鸥把车开上堤坝，然后拐到了墓园。昨日外婆下葬，明鸥跟着来了，也就此知道了阮心的墓。 去年六月底接走明红时，明鸥就已经得知了阮心去世的消息，他本想去看看阮心，却被明红的外公外婆拒绝了。外婆毫不客气道：“阮心生前就被你搞得未婚先孕，现在阮心去世你也没必要再去祭奠。” 隔着车窗，明红只能看见明鸥站在阮心墓前的背影。明鸥微微低垂着头，应该是在说些什么，说完便伸出手碰了碰墓碑上的照片——永远被定格在最好年华的阮心。 月光温柔，但触不可及。 ---- 本章无尚暄
第34章 === 料峭春风吹散玉兰花瓣，也吹动书页哗啦作响。 玉兰花香气浓郁，即使处于高楼层，明红也能闻到若有似无的香味。 他坐在窗边，摊开书本抓紧时间预习。海市一中上课速度一向很快，他落下好几天的课，跟上进度会比较勉强。 “明红，你回来了？” 刺啦一声，明红的前桌拉开凳子坐下，招呼道：“我还以为你会下周再回学校呢。” “请太多假进度就追不上了。” “也是，不过我要是你就多请几天假，好不去这周的周考。”前桌做了个恐惧的表情，说：“反正周考我肯定完了，我假期压根没学习，寒假作业都是赶出来的。” 放假前班主任特意强调开学会有一场考试，考试内容有60%是寒假作业的原题。但都假期了谁还有心思学习，都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赶紧复习古文去了。” 前桌刚转过身，尚暄就进了教室。 他身上带着初春的冷意，在明红身边坐下时，连带着氛围都直接下降了几个冰度。 “昨天回海市的？”尚暄问。 明红“嗯”了声，说：“下午六点到的家。” “你……还好吗？” “不算很好，但得来上课了。”明红朝尚暄笑了下，“对了，前天你走的时候没来得及说，谢谢阿暄能去送外婆。” 尚暄：“没什么好谢的，说谢太生分了。” 说完尚暄便自动停了话题，因为明红已经拿着笔开始学习了。明红在学习时不会分出精力给他，尚暄早已习惯，但他仍有些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滚。 不是吃醋，不是埋怨，他只是会偶尔觉得，明红没有那么爱他。 情绪称不上对错，却在明红外婆去世时达到了顶峰。 或许是无意撞见陈卫国揽着明红，或许是自己被前去参加宾客的葬礼小声议论。独自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尚暄叹着气想：哪怕多关注我一点呢。 但这也怪不了谁，是他自己要掀开这层纱，在明红还不确定时就急着确定关系。所以明红没那么爱他是正常的。 校园生活三点一线，明红把全部精力都扑在学习上。 他暂时不想考虑其他，外婆离去的隐痛仍折磨着他，只有学习才能让他短暂地忘却。 周考时间安排得很紧，六科安排在两天内考完，一门接着一门，周一再正常上课。 明红的前桌和明红在一个考场，一出考场就同他大倒苦水：“出的什么卷啊，简单的一个没有，普通的题三三两两，难题倒是一个比一个多，考法太低质了。” 明红也觉得考卷偏难，不过有些题确实是寒假作业里的，认真做了肯定能拿分。他安慰说：“没事，至少寒假作业的原题你能拿分。” “……可我没认真做啊。”前桌崩溃地道：“这下真完了，明天我就得引颈就戮了。” 但好消息是今晚不用晚自习，前桌趁此机会享受最后的狂欢，出了校门就溜去玩了。 明红：“……”他不太能理解。 明红独自往车站走去，打算自己坐地铁回家。 他忘了和司机说今天会提早出校，司机便以为还是平常晚自习那个点，就没有来接他。 来海市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海市的交通工具。明红开着导航，生怕自己找错了方向。有辆黑车慢慢放低了车速，跟在他身后，和明红平齐时停在路边朝他按了声喇叭。 明红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 车窗降下，露出张熟悉的脸。尚云峯冲他招手，“明红，上来吧。” “尚伯伯。”明红端正坐在后座，身板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尚云峯对明红还挺亲切，说：“没必要这么紧张，放松一点。” 随即他又问：“是打算回家吗？等会儿我送你。” 明红却始终忘不了尚云峯和他初次见面时带给他的压迫感，何况尚云峯还正坐在他身边处理文件。明红闻言便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把手从膝盖挪到了身体两侧。 “这几天刚到海市吧，怎么样，你外婆的事处理好了吗？” 明红倒不意外尚云峯会知道，他说：“处理好了，只是可惜没有给外婆过头七。” 尚云峯：“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过不过倒不是特别重要。” “但还是想借此机会再送别外婆一次。”明红垂着眼说：“我还没尽孝外婆就走了，能帮外婆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逝者已逝，你要得向前看。”尚云峯安慰了几句，“你外婆也不会希望你沉湎在悲痛里，其他亲人也不愿看到你这幅模样。” 可能是因为尚云峯长期身居高位，即使是安慰听起来也有些冷冰冰的，还有些不通情理的说教意味。明红听着不太舒服，也不好反驳身为长辈的尚云峯，便道：“我明白，不过还是很难做到。一想到外婆操劳了大半生，还没享福就在病痛中离去，我就忍不住想哭。” “你这种心理我也有过。” 尚云峯平和地说：“我的父亲，在尚暄出生前就去世了。当时我工作太忙，我父亲又不肯来海市生活，宁愿守着农村老家的小院，后来不小心在田里摔跤，那天又正好下了大雨，送到医院时就不行了。” “我赶到时父亲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在ICU里吊着氧气只是在等我回去签字。那时我就在想，我辛辛苦苦地工作，称得上功成名就，为什么没有让我父亲享一天福呢，他甚至没有看到他马上就要出生的孙子。” 尚云峯说起这些明红已经感同身受地觉得难过了。可尚云峯仍然非常平静。他继续说道：“我是独子，母亲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从小被父亲拉扯大，所以直到葬礼结束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段时间我情绪低落，工作也提不起劲，还出了一些错。” “可能举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但你汪伯母那时责问我心里还有没有家，还有没有她，还有没有未出世的尚暄。工作、家庭，我一样都没顾好，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而且情绪是会传染的，公司的员工在惶惶不安，我的妻子也在暗自垂泪。” “你的人生还没有结束，过去值得怀念，所以应该更珍惜当下，始终向前看。” 这些天来明鸥的担心明红看在眼里，尚暄也像是在担心自己悲伤过度。明红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谢谢尚伯伯，我知道了。” 尚云峯露出点笑意，“我听明鸥说你这段时间情绪一直很低落，这才和你说了这么多。” 不知不觉车开到尚暄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尚云峯拢了拢衣襟，对明红道：“我先去找尚暄一趟，然后再送你回家。你是在车里等我，还是和我一起上去？” 明红想了想，说：“我和您一起上去吧。” 尚云峯不动声色地看了明红一眼，说：“好。” 早在尚暄回海市那天，尚云峯就打算找他好好聊聊，然而尚云峯有个急事不得不出差处理，今天刚赶回海市。明红则压根不清楚前因后果，只以为尚云峯是来看看儿子，却不知尚云峯此前从没来过尚暄的公寓。 明红无知无觉地跟着尚云峯进了电梯，然后看见尚云峯按错了楼层。 明红：“……？” 明红：“尚伯伯……阿暄不是住27层吗？他最近搬到下一楼去了？” 尚云峯轻描淡写地说：“按错了。” 说完便按下了27层的按钮。 明红没有多想，等电梯到达后和尚云峯出了轿厢。 这层楼有两位住户，尚暄住东侧，尚云峯却径直去了西侧，还打算敲门。先不说尚云峯不知道尚暄公寓屋门的密码，记错尚暄住哪里就有些离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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