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祁良和洛立轩应该也在。”阮钰目不斜视,他顿了顿,接着道,“和在马场那次差不多。” “什、什么?”稽雁行咬到舌头,讲话也磕巴起来,甚至忘了对阮总用敬语,“你说洛总也在,那我还是——” 稽雁行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一时之间只能听到风声和轮胎碾过公路的声音,隔着窗户,都不大, 稽雁行想,阮都开这么久的车了,现在已经出了城区,他这会下车,实在是无处可去,也无车再坐。 “怎么了?” “……没什么。” 但阮钰轻而易举地猜出了稽雁行的所思所想,他问:“你担心见到洛立轩?” “……有点。” 迄今为止,稽雁行还没听过哪个小情人敢和金主一起,到老板面前晃悠。 “不用担心。”阮钰随口安慰道,“洛立轩又不是怪物,有我在,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更何况—— 稽雁行不知道的是,洛立轩曾经把他的湿身杂志图发给阮钰,也曾有意无意地在阮钰面前提起过稽雁行。 洛立轩是商人,于他而言,阮钰愿意给他旗下的艺人资源和庇护自然是好的,只要玩腻了之后,体面结束就行。 稽雁行点点头,阮钰的话并没有起到实质性作用,但阮钰本就没有义务安抚他的情绪。 稽雁行偏头,看车窗外深绿的树叶,看天际边紫红色的天,尽量不再去想不好的事,也不想让阮钰再看出他的慌乱。 “对了。”阮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稽雁行,“你明天上午有戏吗?” 如果稽雁行没戏,那他就按原计划带稽雁行在山庄过个夜,第二天再一起回城区。 “好像有。”稽雁行应道,他解锁手机,点进剧组的群聊,打开一份表格,上下划动,“稍等,我看一下。” 半分钟后,稽雁行肯定道:“有,明天上午有两场戏。” “几点开始?” “七点开始。”稽雁行忽然吸了口气,扭头去看阮钰,“阮总,我们今天是会待到很晚吗?” 阮钰“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稽雁行的心瞬间沉下去,在上阮钰的车之前,他压根没想到阮钰会带他来这么远的地方,来参加什么“朋友的聚会”,阮钰的朋友都非富即贵,他待在里面无异于鸡立鹤群,他更没想到,可能来不及赶回去拍早戏。 “吃完饭送你回去。”阮钰的话宛如救赎,尽管稽雁行隐约觉得,他再次扫了阮钰的兴致。 可他不得不赶回去拍戏,甩大牌和不敬业的通稿事小,耽误剧组进度事大。 想到这,稽雁行干巴巴地说了声,好,谢谢阮总,阮钰没回应,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氛围尴尬起来,稽雁行几乎要坐不住,只能佯装玩手机,转移一部分注意力。 “不对。”沉默被两个字打破,稽雁行说,“我明天上午没戏。” “你说什么?” 稽雁行双指放大屏幕,接着道:“我刚刚看成了前天发的表格,但表格更新了,以昨天的为准。” “所以,你明天上午不用拍戏?” “不用。” “也没有其他工作?” “没有。” “行,今晚就先不回去了。”阮钰的嘴角和尾音一起上扬,跑车的速度快了一点,“吃完饭可能还有其他活动,结束得比较晚,刚好在山庄过一夜。” 稽雁行一愣,片刻后,他小鸟啄食般点了点头,浑然不觉阮钰话里的深意。 开着开着,路越来越窄,最后窄成一个拱形入口,没过多久,跑车驶上一条水泥山路,稽雁行本来以为能体验到骑马般的颠簸感,但却意外地平整舒适。 道路两侧,林木垂下来,树荫层层掩盖,月光星光都和这条路无关,但路基和和山石中却嵌着萤火般的路灯。 恍然间,稽雁行以为阮钰带他来到了某本书或者某部动漫里的场景,他不由得惊叹一声,像极了初次探索世界的幼鸟,引得身旁的阮钰轻笑一声。 阮钰快速地偏头看了眼望向窗外的稽雁行,脸上有了温度,嗓音也放缓了几分“再过一会就到了。” 稽雁行又是点头,留给阮钰一个圆润的后脑勺,车窗映出稽雁行黑色的瞳仁,那里面有期待。 ——这条路,没有混凝土铸造的山峦,也没有人造的星光,不像北京,反倒像他回忆里的淮南小镇,车越往里开,这种相似就越强烈。 经过仿佛没有尽头的静谧,忽然水声、虫鸣、惊鸟层迭并起,伴着阮钰一声:“到了。” 跑车开进了一座山庄。 清凉扑面而来,路两侧不再有树木,晴空一览无遗。 不远处,依托山坡的弧度,一组白墙黑瓦的建筑浑然天成,好像要把山间万物纳入私囊,散发着内敛的贪婪。 “这是哪里?”稽雁行眼中映着极致的景色,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像是辨别眼前的景象是否真实。 “朋友家的山庄。”阮钰将车停在路旁,把车钥匙递给身着蓝色马褂小跑过来的门童,正欲下车,突然转身,替稽雁行解开安全带,“下车。” 稽雁行这才如梦初醒,他说“好”,抬腿下了跑车,绕过车头,站在阮钰身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我们现在过去。”阮钰指了一下小路尽头一幢二层小楼,他掏出手机划动屏幕,“洛立轩他们已经到了。” 洛立轩——听到这个名字,稽雁行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阮钰已经迈开脚步朝前走了,稽雁行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临近小楼,稽雁行却又放缓了脚步,试图藏在阮钰身后。 走到小楼前,阮钰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繁重的木门,门内安静了一秒,接着响起一声口哨声,有人高呼道:“阮少可终于来了,把林柳给等坏了。” 那人旁边的栗发男生推了他一下,似乎正是他口中的“林柳”。 阮钰皱眉,没有接话,反倒握住稽雁行的手腕,把他往前一拉,道:“带了个朋友过来玩。” 吹口哨的人愣了愣,看了眼脸色瞬间变差的林柳,讪笑两声,闭上嘴巴,活像个灰头土脸的小丑。 这时,一个微胖的圆脸年轻人起身,一边朝阮钰走过去一边招呼道:“阮少,赶紧进来坐,这位——” “该怎么称呼?” “他姓稽。” “行嘞,稽少也过来吧。” 稽少……稽雁行克制住咧嘴的冲动,但仍然尴尬到头皮发麻,这个称呼,说不出的怪。 正中央的位置本就是空出来的,阮钰理所当然地落了座,坐在旁边的人倒也机灵,急忙起身,手一伸,对稽雁行说:“稽少,你是阮少的好朋友,坐着吧。” 稽雁行道了声谢,坐了下来,等二代们重又聊开时,他压低声音,贴近阮钰的耳朵,问:“阮总,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不是来……聚餐吗?” 有点痒,麻麻的,扫过耳尖,阮钰呼吸一滞,耳朵被稽雁行的气息烫红,他皮肤太白,这点红格外明显,像拿红色染料在白纸上点了一点。 “饿了吗?”阮钰问,他语气平平,但心底已被激起涟漪,不再平静。 从走近这栋小楼开始,稽雁行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依赖感,像幼鸟依赖遮风挡雨的洞穴。 而且,说话就说话,离他这么近做什么,阮钰不愿承认,在稽雁行的唇贴近他耳朵的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好,但——”但我怎么没看到洛总? 稽雁行话还没说完,方才迎接阮钰的圆脸男人起身,一主人做派:“人都到齐了,咱们移步后院,吃饭去?” 他这话看似问了一圈人,但眼神却落在阮钰身上,阮钰朝他颔首,圆脸男人便眯着眼睛笑,招呼二代们去后院。 后院依山傍水,视野开阔,正中摆着一张古香古色的曲水流觞木桌,木桌两侧以主位为轴,顺次摆放桌椅。 “啊,我刚刚是想问,洛总怎么不在?” 圆脸男人像和稽雁行作对似的,再次走了过来,脸上仍旧挂着笑,活像年画里的喜庆人。 稽雁行抬眼,快速地看了眼圆脸男人,在来后院的路上,阮钰告诉他这人叫曹向荣,这座山庄是曹家的。 稽雁行不理解的是,曹向荣对阮钰未免过于客气,客气到有些殷勤,殷勤到他开始怀疑山庄究竟姓曹还是姓阮。 曹向荣问阮钰:“阮少,您还是坐主位?” 在他们这群二代里,阮钰是主心骨,往常聚在一起,大多由阮钰坐主位,但今天,阮钰罕见地拒绝了:“不用,我和我朋友一起。” 主位只有一个,他坐主位,稽雁行大概只能待在中后排,左右都是陌生的二代,这会让稽雁行不安。 索性,他就陪稽雁行一起坐普通位置,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阮钰这么说,稽雁行几乎是受宠若惊了,道谢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碍于曹向荣还在,他便没说出口。 稽雁行和阮钰刚坐下没多久,一道阴影投射下来,稽雁行仰头一瞧,一个大眼睛的年轻人在阮钰的另一侧坐下了。 好巧不巧,这人正是“等了阮钰好久”的林柳。 落座后,林柳朝阮钰挪了挪椅子,嘴角勾起笑,夹着声音略显刻意地问:“阮少,这里没人吧?” 阮钰仿佛没听见一般,慢悠悠地端起茶壶,沏了杯茶,推到稽雁行手边,袅袅茶香沁入鼻中,掺着阮钰清冷好听的嗓音:“润润喉。” “什么?没听清。”这五个字是对林柳说,阮钰甚至没有给林柳一个正眼。 作者有话说: 学校临时通知我们返乡,只有两三天时间,不回就一切未知了,因为校内…… 我就开始手忙脚乱地看车票买车票收拾行李。 但还是努力苟出了更新!
第40章 互相夹菜 阮钰这一声反问,摆明了不给林柳面子,林柳脸色黑了黑,几乎要挂不住嘴边的笑,但他最终还是稳住了笑。 ——没办法,林柳心里再怨再恨,也只能咬牙吞下去——阮钰能驳他的面子,但他没有驳回去的资本。 稽雁行没想到的是,他一转头,正正好对上林柳妒恨阴凉的目光,这道目光毒蛇般迅速攀稽雁行的脊背,但他再一眨眼,林柳就已经换上笑颜,仿佛刚刚只是稽雁行的错觉。 那就当做是错觉,稽雁行想,他以后 和林柳不会再有交流,林柳怎么看他怎么想他,都无关紧要。 那是阮钰和林柳的事,不是他的。 稽雁行收回目光,比起林柳,他更在意洛立轩怎么还没——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身后传来不算陌生的声音,带着歉意和笑意,声音一出,在场人纷纷看向来者,唯有稽雁行绷着脊背,一动不动,像被定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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