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才。”梁言接道。 瞿朗意外。 在他印象里,梁言是个不服输的人,好奇道:“……你也这样觉得吗 ?” 房间中安静一会儿,梁言说道:“这是公认的。” 瞿朗没听出他的情感倾向,“哦”了一声。 “哥。” “嗯?”瞿朗一边应着一边想,梁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哥的?他好像没这样要求过。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是说周叙白吗? 瞿朗不答反问:“你对他很感兴趣?” “我……”梁言噎了噎。 “懂了,”瞿朗道,“偶像崇拜什么的是吧?”就像他曾经很喜欢阿尔多·纳迪一样。 “……嗯。”梁言的声音有些闷,似乎带着异样的情绪,应过之后又继续问:“哥,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刚把话题带开,怎么又绕回来了? “认识而已。”瞿朗敷衍道。 他可没兴趣和一个小孩子谈论过去的事——他还没到回忆的年龄,担心梁言再问下去,便装作困倦地打了个呵欠,说道:“困了,睡吧。” 说着抽出枕在脑后的手拉了下被子,闭上眼睛,做出休息的架势。 梁言的下一个问题刚冒头便被堵回去,凝神听着床上拉长的呼吸声,不再说话了。 降低一件事的难度,往往靠与另一件事对比。 刚才瞿朗还觉得入睡困难,和梁言聊了几句,睡觉反而变得简单了。 肌肉放松,身体发沉,意识也逐渐陷入了沉暗。 大约是因为近期与周叙白打过照面,朦胧间乱七八糟的场景爆炸般涌现。 先是与周叙白在丘比特号的走廊上对峙,一闪又到了孟菲斯会展中心的楼梯间,呼吸错乱,唇舌缠绕。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脑子里警铃直响,想要推开周叙白,却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倒,摔在了周叙白房间的床上…… 空气的密度忽然变得极大,充满了闷湿的水汽与焦灼,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周叙白穿着衬衫单手撑在他上方,衣袖半挽着,露出的腕骨清晰分明。 难以挥散的阴沉黑云笼罩着周叙白,他看不清周叙白的表情,只有一双冷深的眼被水汽润得极黑,紧盯着他说:“瞿朗,你要一直喜欢我。”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身体也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叙白那只骨感十足的手沿着他的脖颈往下滑,滑到他的腰间,撩起他的衣服,接着人也压了下来。 颈间传来濡湿感,还有被头发蹭到的刺痒,这感觉如有实质,穿透层层梦境的雾霭印到了瞿朗身上。 ——这是在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惊悚太过,梦境褪去了一层迷幻的色彩,压在身上的人逐渐消融成人形的黑影,那份重量却越来越真实可感,瞿朗在错愕之中猛地睁眼,便觉黑暗中有人按着自己,一个接一个湿热的亲吻正顺着他的侧颈不断往下! 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瞿朗的第一反应是提膝上顶,上方的人惊觉他醒来,忙撤开抚在他腰间的手,挡住他的膝盖,短促的呼吸间,瞿朗双手扳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掀,翻身直接将人压在了底下,伸手按开了床头灯。 暖色的光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同时也映亮了身下那张熟悉的脸。 梁言没有反抗,很顺从地被瞿朗剪着双手单膝抵着后背按在床上,先是被骤亮的灯光刺得躲了一下,等到适应了房间里的亮度,往后瞥了眼瞿朗的表情,觉得羞耻似的敛下了眼睫。 “……” 说不出的荒唐感淹没了瞿朗。 他垂眼扫过自己被解开了几颗扣子的睡衣,令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触感还停留在锁骨附近,他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喝多了,还是梁言喝多了。 “……你梦游了?” 这是瞿朗思来想去,想到的唯一说得通的可能。 梁言咬住了嘴唇。 红热沿着他脖颈爬上侧脸,被瞿朗抓着的手腕也散发着不太正常的热烫。 他的鼻尖还萦绕着与瞿朗发梢同源的洗发水的淡香,但这味道似有若无,远不如凑在瞿朗颈间时来得真切浓郁。 ——梦游? 感受到瞿朗夹在自己腰侧的大腿间肌肉的弛张,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旖旎画面让梁言死死扣紧了手指。 ——到现在瞿朗还要维持那可笑的正人君子的假象吗? 难言的欲求与被戏弄的恼怒没过了梁言的头顶,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确切地说,已经崩塌过一次——就在得知瞿朗资助他只是在为自己未来的玩物投资时——现在倒下的是遗迹残垣。 再没有什么横亘在他那近乎自取其辱的渴求之前。 喉间干渴发痒,薄薄的眼皮也要烧起来,梁言滞了几秒才发出声音,嗓音低哑,余热未消,“哥,我的手……” 瞿朗这才发觉自己用的力气太大,几乎要把梁言的手腕拧脱臼了。 他下意识松开手,但就在他卸掉力气的一霎,梁言反握住他的手臂用力扯下,趁他分神将他摔在床上,反客为主,手探向他的腿间揉捏,感受到瞿朗的身体在他身下紧绷,脑子里的某根神经瞬间被引燃,喉结滚动,朝他腹下俯下头去…… 滚烫的呼吸隔着内裤扑到了瞿朗身上,瞿朗难以置信——疯了吗? 这下他真的毛了,不再留手,抬脚直接将人踹翻到床下,拉上睡裤。 梁言刚要起来,又被下床的瞿朗一脚踹在肩膀,后背重重砸在地板上。 毫无自尊可言的讨好却被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心中耻感与积累已久的愤懑终于压制不住,梁言再也无法维持乖顺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握拳轰地锤在地上,仰头盯着蹙眉俯视他的瞿朗,眼眶发红,自暴自弃地冷笑道:“你带我来不就是为了做这个?怎么,现在有了周叙白,所以不需要我了是吗?” “?”此时的梁言与平常判若两人,仿佛被谁强抢羞辱后又被狠心抛弃。 瞿朗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禁回想自己过往的言行,神色来回变换了几次,云里雾里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过你了?”
第54章 === 瞿朗越是困惑,梁言越觉自己被戏耍,恼怒也更甚,“你需要自己开口吗?” 什么意思? 瞿朗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有谁跟你说什么了?” “……” 明知故问。 就像瞿朗这几年矫饰出来的疏远一样。 梁言的眼睛被灯光刺得发茫,视野种瞿朗的身影变得模糊,慢慢与三年前那道身影重合。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答谢演出一年后再次见到瞿朗时的种种细节—— 那时他已经接受瞿朗的资助近半年,许茜出面帮他解决了债务问题,帮他办好了转学手续,还很负责任地开车送他去新学校报道,谁知半路接到冯欣的电话,说是联系不上瞿朗,顿时把他抛到脑后,火急火燎地掉头先去找人。 许茜把车子停到楼下,担心瞿朗出事,便让他也跟着一起上楼,按了十来次门铃都没人来应门,急得要找人破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三月初,柳城的天气还很凉,瞿朗没有温感系统似的穿着黑色的宽松短袖,像是刚起,头发很是凌乱,肌理分明的手臂压在门框上,另一手挡着打了个呵欠,一脸莫名地问许茜:“你怎么来了?” 许茜见他没事先松一口气,而后怒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瞿朗茫然地返回客厅找了会儿,从沙发底下摸出了关机状态的手机开机,而后便老老实实地拎着手机听着冯欣的数落,偶尔因为电话里的声音太大,默默把手机拿远点,很快又被许茜残忍地按回耳边。 他只好小心地开口缓和冯欣的情绪:“我就只是睡过头——” “我知道你是死了还是睡过头了?!”话没说完就被冯欣吼得嘶声闭嘴,“万一你喝酒了呢?万一你又跟上次一样但我们去晚了呢!” 瞿朗瞥到了许茜身后的梁言,似是觉得很没面子,摸着鼻子背过身好言好语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绝对不关机了行么……” 那时梁言对好心资助他,支持他继续弹钢琴的“瞿总”充满了成熟、稳重的设想,乍看到俊朗散漫却被训得灰头土脸的青年,心中是有些幻灭的。 这份幻灭在想起瞿朗就是一年前讽刺过他的人时变为了忐忑,以至于后来到了学校,每逢失眠便会回想瞿朗那天听电话时随意乜过来时的眼神,反复推敲琢磨——瞿朗知道资助的人是他吗? 琢磨的越多,瞿朗疏阔的身形、漫不经心撩起的眼皮、手臂上的青筋脉络还有挂在嘴角无可无不可的笑容就变得越来越清晰。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觉瞿朗于他已经变成了风一样的存在,想到瞿朗,心头充斥着的不安与惶惑就会暂时被驱散,继而被另一种近似崇拜、又或许是憧憬的情绪沾满。 他开始期待再次见到瞿朗,每练习一首曲子都会想以后说不定要弹给瞿朗听,想到未来某天瞿朗可能会撑着下巴看他弹奏,他便会挺直腰背,尽量让自己的肢体动作更加优雅自然。 后来他确实如愿见到了瞿朗,瞿朗也确实抽空听了他精心准备的曲子,不过提议的人是许茜,瞿朗只是靠在沙发边等人,听的时候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外看,某一时刻突然露出笑容,拿着手机起身离开。 梁言愣愣看着瞿朗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忽觉自己像个费尽心思表演却被冷落的小丑,还没搞清楚自己心头抑制不住的失落从何而来,身体便先一步追出去,不想撞见了瞿朗牵起一个男人的手送到嘴边轻吻。 他被雷劈了似的杵在门口动弹不得,被许茜拉回去,临进门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瞿朗已经松开了男人的手,正笑着挑起对方的下巴低头靠近。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学校,就在那时,学校里出现了他被瞿朗包养的传闻。 以前千方百计想打听的关于瞿朗的事一件一件接连传进他的耳朵——爱玩,尤其喜欢玩弄钢琴家,换男友很快,包养很多人…… 梁言起初不信,可是再见瞿朗时,瞿朗身边确实换了另一个人。 后来碰到瞿朗的合作伙伴,对方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轻亵揶揄,趁瞿朗短暂离开,便用下流的言语品评他—— “我早听说他在家里养了个小情人,闹了半天是真的啊?” “别瞎说,人家那叫‘资助’!” “对,‘资助’!从小‘资助’!哈哈哈哈哈哈……” “小家伙,机灵点儿,你们瞿总出手大方,你好好哄哄他,以后房子车子他都给你买!” 这些话如同魔音,日夜在梁言耳边环绕——瞿朗资助他,真是为了做那些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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