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叙白说定,瞿朗便挑着紧急的工作集中处理了一波,两天后腾出时间联系了周叙白,然后通知许茜带上梁言,前往锦江汀。 一个多月没见,梁言瘦了许多,眼下坠出了黑眼圈,看到瞿朗便敛目低头地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一言不发。 许茜开车,瞿朗坐在后座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收起手机说道:“你崇拜佩拉西亚,应该知道周叙白是他的学生。” 梁言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瞿朗是在跟他说话,抬眼望向后视镜,短暂地和瞿朗对视,刷地移开视线,闷闷“嗯”了一声。 瞿朗道:“我现在带你去见周叙白,不管你现在状态有多差,都必须调整到最好,争取从他那里拿到推荐信。” “?!” 梁言来之前并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听说是去见周叙白,错愕地回头,回到一半想到什么,卡在半路,身体要侧不侧地睁大了眼睛。 许茜见状笑道:“瞿总,你别吓唬他了。” “我没吓唬他。”瞿朗看着车窗外,认真道:“周叙白很严格,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把握看你自己,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瞿朗不否认自己是在向梁言施压,在他看来这很正常。 适当的压力能让好的选手足够重视接下来的比赛,并被激发出潜能,扛不住压力的人最好远离赛场。 如果周叙白不会因为压力弹错音记错谱犯一些低级错误,梁言就最好也不要,不然瞿朗会质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后悔为了他去不该去的地方。 车子慢慢驶入锦江汀的别墅区,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瞿朗下车给周叙白打电话,告诉他到了。 周叙白道:“门开着,你直接进来。” 瞿朗挂了电话从后备箱里拿出带给秋蓉和周德安的礼物,给许茜和梁言比了手势,率先进门。 庭院的布局还和以前一样,门口和石板路边的迎客松新近修剪过,被雨水冲刷后,露着断口整齐的枝丫。 瞿朗想起九年前他好像就是在这个季节第一次踏进周叙白的家,九年过去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有他自己,和松树下凹槽模糊的棋盘昭示着光阴切切实实地流过了。 沿着石板路经过水道,周叙白的身影出现在穿廊檐下。 拜最近的几场雨所赐,天气清凉,简单的衬衫长裤衬得周叙白身形修长,气质清冷。 前两次见周叙白都是在丘比特号上,喧嚣的环境中,周叙白尽显华丽优雅。 此时豪华游轮上璀璨的光华被略有些暗沉的天光取代,水墨画一样深远的本色便渐渐在周叙白身上渗透出来。 他像清潭石一样清醒凝沉,阴影可以暂时投落却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又像古道树那样幽然恣意,尽可以在幽深森林中划定道路,却没有人能限制他的枝叶漫过天空。 周叙白的性情如此明确,明确到看到这个人,就知道有些话绝不能在他面前提起。 比起姓名,周叙白或许该做一个形容词,形容是的与瞿朗背道而驰的人生。 瞿朗暗嘲自己哪来这么多的感叹,反思他是不是对周叙白滤镜太重,直到听到身后的许茜轻轻“喔”了一声,便又心安理得地肯定了因为周叙白生出的联想。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想什么都不妨碍瞿朗做事,他脚步不停地踏过石板路,对周叙白展出了熟稔轻快的笑容。
第58章 === 单看外表,瞿朗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今天来拜访周叙白没有穿得很正式,笑起来时清俊明朗,像是刚刚从外面跑步回来。 周叙白一直目视着他走到近前,才分出些许注意给后面的梁言和许茜。 瞿朗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介绍道:“梁言,还有我的助理许茜,之前在船上见过的。” 周叙白幅度不大地朝他们颔首算是打招呼,收回视线时扫过瞿朗手中的礼物,说道:“我爸妈不住这里。” 不住这里? 瞿朗微怔。 周叙白道:“他们住在市里。东西可以先放这,下次带你去。” “……”下次? 瞿朗没应。 周叙白上前,微凉的手指碰到了瞿朗的手,瞿朗下意识松手,左手上的盒子就到了周叙白手上。 提着盒子转身进屋,走了两步发现瞿朗没跟上,周叙白回过头看他另一只手,问:“很重?” “……没有。” 周叙白的态度像是没经历分别的那九年。 瞿朗回神笑了笑,抬步跟上。 许茜抱着一捧花用手肘碰碰梁言,也跟上去,心下奇怪:之前她提起周叙白,瞿总还说不太熟,这不是……挺熟的吗? 四人陆续进屋。 一进门,关于这栋别墅的记忆纷至沓来。 瞿朗其实不太喜欢回忆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时隔九年竟然还能对这里记忆犹新。 随便看总归不礼貌,他强迫自己吧视线固定在前面的周叙白身上。 周叙白把盒子放到茶几上,转身对瞿朗说:“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用什么自己拿,我先带他去琴房。” 瞿朗:“……” 许茜:“?” 梁言心中有所触动,天然的直觉让他抬眼看向周叙白。 周叙白无波无澜地迎住他探究的视线,平淡说道:“琴房在二楼。”说完便朝楼梯走去。 梁言迟疑——他在周叙白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克制的排他感,那种克制似乎源自于周叙白的自我要求,而他在此之前只见过周叙白一次。 瞿朗出声道:“去吧。” 梁言:“……” 梁言望向周叙白匀亭的背影,余光瞥了瞥瞿朗,暗蜷起手指,跟着上楼。 等到二楼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许茜小声嘀咕道:“好快啊。” 瞿朗没听清,问:“什么?” 许茜道:“我说好快啊,就……直奔主题。”寒暄什么的都没有。 哦,也不是没有,周叙白说了让瞿总自便。 她好奇道:“瞿总,你以前常来这里吗?” “没有。”瞿朗不想透露太多和周叙白的事,转移话题道:“喝水吗?” 外面有凉风灌进来,许茜轻嘶一声,忙点头:“有温水吗?” 瞿朗在厨房岛台下的抽屉里翻出一次性纸杯,接了点饮水机的温水递给许茜。 许茜接过来,目光灼灼:还说没常来! 瞿朗:“……” 他没说谎,但要解释这一点,就要说起九年前的事。 相较之下,他选择装傻:“我们去沙发那里等吧。” 许茜:啧。 瞿朗从国外回来,冯欣才把许茜调过来帮忙,因此她对瞿朗从前的事并不清楚。 就像周叙白——她对艺术毫无兴趣,查佩拉西亚的相关资料时,才知道周叙白是国际闻名的天才钢琴家——要不是在丘比特号上碰到,她都不知道瞿总认识这样的人。 钢琴家啊…… 许茜也不追问,端着温水踱回廊下,看似在观赏外面的院子,实际是在脑子里过瞿朗过往的交往对象。 瞿朗喜欢的都是同一个类型——从事不太落地的职业,比如音乐家、画家,外表高挑英俊,性格冷淡矜傲…… 这样的人脾气总是很古怪,好在瞿朗脾气好,乐于哄他们,准备礼物时精心细致,约会时也会照顾他们的情绪。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不长久。 许茜以己推人,如果是她总是在同种类型的人身上跌倒,那么下次,她一定会绕着这种人走,实在搞不懂瞿朗的耐性从何而来。 有时她觉得瞿朗心中有既定的标准,只是不清楚“标准”的参考项是什么,直到看到周叙白。 在丘比特号上时,许茜并没有往深里想。 刚才从门口进来,遥遥看到在廊下等人的周叙白,她才惊觉——这人的长相气质,不是完全符合瞿朗的审美吗? 许茜忍不住惊叹出声。 瞿朗问:“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许茜兀自脑补了一出“瞿朗暗恋周叙白多年,求而不得只能远走他乡,不断寻找替身以求慰藉”的戏码,再看瞿朗的眼神都充满了怜爱。 瞿朗接收到她目光中的同情与关怀,欲言又止。 “……” 算了,随便吧。 许茜在廊下站了会儿,回沙发上坐着,瞿朗在工作群和钟麒的玩乐群之间来回切换。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楼上传来了咔哒一道开门声,不多时周叙白下楼。 瞿朗收起手机起身,绕过沙发,等到周叙白从楼梯上下来,才开口问:“怎么样?” 周叙白没说话,乜过沙发上的许茜。 许茜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凭借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起身试探着说:“梁言还在上面?我去看看他。” 周叙白道:“楼梯边第一间。” “谢谢。”许茜快速起身噔噔噔上楼。 客厅只剩下瞿朗和周叙白,静得异常。 瞿朗感觉不太妙,目送许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不得不将视线的落点移回周叙白身上,问:“是……不怎么样吗?” 周叙白看到茶几上的纸杯,去厨房的柜子里找出马克杯,接了温水递给瞿朗。 连同杯子送过来的,还有独属于他的淡淡冷香。 瞿朗想说他喝过了,但周叙白身上的味道似乎有安神抚慰的奇效,靠近他,瞿朗便觉几个月来因等待而生出的烦躁有所缓解,一时忘了后退拉开距离,配合地接过了杯子。 杯子是瞿朗以前住在这里时用的,大约是长期束之高阁,没有一点点褪色。 周叙白是特意拿给他的,还是随便挑的? 瞿朗狐疑地抬头,蓦地对上周叙白那双冷潭似的眼眸,心中难抑地突了一下。 不得不说,周叙白长得是真好,近距离看太有冲击力了。 怪不得他现在看谁都没那么顺眼。 “……” 瞿朗就着喝水动作避开周叙白的视线。 周叙白注视着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还不错。” “?”迟滞几秒,瞿朗才意识到周叙白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心中顿觉一松——总算没白来——托着杯子由衷笑道:“你觉得还不错,那应该算很好了。” 他话里话外不无恭维,周叙白不置可否,垂眸扫过他弯着的嘴角,而后望着他黑亮的眼睛,慢声道:“不如我。”
第59章 === “?”瞿朗不解其意地说道:“那当然。” 不然呢?弹钢琴的有几个能比得上周叙白? 他承认得坦然干脆,神色间是不掺任何杂质的信赖与认可,甚至还有些疑惑,仿佛在问:这种板上钉钉的事还需要说吗? 周叙白:“……” 瞿朗以前也是这样,从不怀疑他的优秀,无论多么夸张的称赞都能说得与有荣焉,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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