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白的电话在第二天晚上打过来,态度生疏,似乎只是出于教养:“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真的在医院。” 瞿朗道:“是我该道歉,我不知道秋阿姨住院了,还有照片的事……我妈的助理去处理了,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事情过去很久,周叙白已经不关心了,他问:“你现在怎么样?” 瞿朗受宠若惊,很是积极地调动起情绪回答:“现在好多了!已经可以正常走动了。” “我知道。”周叙白道。 “……你怎么知道?” “你和沈佳兰出去图书馆了。” “哦,那个,”瞿朗突然变得笨拙:“那个是摆拍的,我去坐一坐就走了,拍的还行吗?” “……” “……” “瞿朗,”周叙白道,“你是这么没有底线的人吗?” 瞿朗心中一刺,故作不在乎地说:“有吗?” “……”周叙白被他的不自知激怒,“抱歉,我不像你一样,什么都能拿来交换。” 瞿朗心头那点希冀的火苗彻底被浇灭,习惯性地反讥:“我知道啊,你是艺术家嘛。”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可是周叙白没有给他找补的机会,静了片刻,挂断了电话。 瞿朗的身体一天天地变好,但在冯欣看来,他内里的某种东西被抽走了。 每天挂完自己的水,他便去楼上和瞿娴聊天,瞿娴睡觉,他就在一边安静地看电影。 某天聊天时,他若无其事地提起了自己和沈佳兰订婚的事,问瞿娴:“妈,我喜欢男生,沈佳兰也知道,这也没关系吗?” 瞿娴和冯欣被他突然的出柜惊得不约而同地收声。 瞿朗不在意地笑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瞿娴:“……” 冯欣:“……” 瞿朗轻快地说:“我其实偷偷交了一个男朋友,欣姐应该见过,就是慈善晚会那天那个钢琴王子,我去钢琴研讨班,就是为了去追他。” 瞿娴:“小朗……” 以前可以随随便便浪费一个月去弹劳什子的钢琴,回来只需要魔鬼训练几个月,就可以弥补那段空窗期。 现在……他有用不完的时间,却不知道要耗在哪里。 瞿朗遗憾道:“本来我还想带您去看他的独奏会,但他现在不理我了,因为我骗了他。” “……”瞿娴动动唇,和冯欣交换眼神,而后握住瞿朗的手道:“妈妈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佳兰也清楚,订婚只是为了合作,就算真结婚了,私下里你们两个该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你跟你那个小男朋友解释解释,谈恋爱时哄哄人,不丢人的。” 瞿朗苦笑:“估计哄不好。他这个人,眼光高,还精神洁癖,我们不太搭。” 其实他很久之前就知道的。 让周叙白答应背着所有人跟他继续在一起……光是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 “眼光高不正好看上你吗!”瞿娴着急。 “我不行。我……”瞿朗没说下去,觉得无聊地摇摇头。 没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了。 瞿朗转移话题,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问:“妈,订婚的话,需要我做什么吗?” 之前流传在网上的和沈佳兰的合照,不过是沈佳兰险些滑倒,瞿朗伸手扶了一下。 现在瞿朗肯配合,事情便简单很多。 两人时不时碰个面约个饭,小道消息越传越频繁,传到大家都默认,斐雅和誉腾的联姻算是坐实了。 陈扬和裴思雨纷纷发来微信调侃瞿朗,瞿朗一概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大概是因为境域相同,瞿朗和沈佳兰很聊得来,他们虽然不是外界传的甜甜蜜蜜小情侣,却算得上无话不谈的好友。 跨年夜他们是一起在瞿娴的病房里过的。 瞿娴睡下之后,两人到走廊上低声聊天。 沈佳兰问:“我们现在这样,你那个……不介意吗?” “介意也没办法,反正已经这样了。”瞿朗破罐破摔。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互惠互利嘛。” 誉腾有钱亟需扩张,斐雅产业链完整内里却已经被掏空,正好互相借势多喘几口气罢了。 元旦过后,瞿娴的病情越来越糟糕,瞿朗几乎很少离开医院了。 临近年关时,他看到了秋蓉的朋友圈,是为周叙白庆生。 ——周叙白回国了。 他想了很久,抱着试一试的念头给周叙白打了个电话,竟然打通了。 周叙白的语气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有事吗?” 瞿朗道:“我在秋阿姨朋友圈看到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嗯。” “……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出来见一面?我帮你庆庆生?” “不用,家里庆过了。” “十八岁生日,多庆几次也没关系。”以前说过一起过十八岁生日的。 瞿朗看时间:“这样吧,我去你家附近找个餐厅,你人出来就行。” “不用。” “就这么定了,我选好地方发你微信。”瞿朗不给周叙白拒绝的机会,火速把电话挂了。 他跟冯欣打了个招呼,穿上外套出门,打车去锦江汀,在附近找了个餐厅。 时间来不及,他直接买了个成品蛋糕,然后把地点发给周叙白。 大概是不想他总是联系周德安,周叙白把他的微信也加回来了,隔了会儿回他:我不会去 瞿朗也不央他,回复:随你便 周叙白不来也无所谓,他就过那么个意思,走走形式就行了。 瞿朗在包厢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估摸着该回医院了,起身往蛋糕上插蜡烛,刚把火点起来,准备给周叙白录个庆生视频,包厢的门被推开,带进来的风把烛火扑灭。 他直起身笑道:“来啦。” 外面下雪了,周叙白穿着白色外套,头上还有几片雪花没化,衬得他发色与眉目更黑。 有段时间没见,某种溢着冷香的气质在他身上沉淀下来,显得他越发冷峻了。 瞿朗让出位置:“坐?” 周叙白扫过桌上的蛋糕,说道:“还有其他事吗?” 这是连待都不想跟他待了。 瞿朗只好又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燃,笑眯眯道:“来都来了,许个愿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周叙白:“……” 瞿朗大方道:“就当是分手礼物,不用替我省钱。” 之前是周叙白单方面跟他分手,现在他这边也该画个句点了。 周叙白森然的黑眸轻颤,半晌不语。 冯欣的电话打过来,催瞿朗回去,瞿朗快速说了句“马上”,转过头来问周叙白:“想好了吗?” 周叙白看着轻松自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瞿朗,心中生出了近乎恶意的厌烦。 “快,蜡烛要烧完了。”瞿朗催道。 ——蜡烛快烧完了。 蜡油沿着烛身滑下来,僵凝白腻。 周叙白开口道:“不要再给我爸妈打电话。” “……”瞿朗笑道:“嗯,应该的。还有吗?” “……”还有。 周叙白抬眼看瞿朗,一字一句道:“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蜡烛烧完了。 包厢里只剩下瞿朗,他偏头看桌上的蛋糕,摸着鼻子嘀咕:“蛋糕都不尝一口吗?” 他拿起叉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块送进嘴里。 “……” 太难吃了。 蛋糕做成这样,那家店怎么还不倒闭呢? 冯欣的电话又来了,说不让他打车,直接派了司机来接。 瞿朗应着扔下叉子,快步出门,到了餐厅门口,周叙白已经走了。 他站在路边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掌心还是热的,雪花落下来就融化,留下点点凉意。 地上有很多脚印,也不知道哪一串是周叙白的。 他低头仔细辨认,把手插回了口袋。 ---- 破了,下章多年之后了
第49章 === 星级丘比特号游轮自柳城母港出发,静静地在海上巡游着,七天六夜的航程刚过去三分之一。 天边胭红弥漫,陆续有旅客聚集到甲板观看海上日出,瞿朗却是才结束一整晚的应酬,疲惫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通宵加酒精是杀人利器,不会有其他人比瞿朗更清楚这一点——九年前瞿娴刚去世,他过了好一段日夜颠倒醉生梦死的日子,也险些真的死了,之后在冯欣的勒令下戒酒,几乎要被拖垮的身体才一点点恢复过来。 他的酒量远远不如以前。 尤其是在陪聊陪笑、费心思放牌、揣摩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的情况下……对酒精的耐受度更是直线下降。 到最后还能维持着理智,没有在那两个体育局的负责人刻意灌酒、高谈阔论时出言反驳,清醒地把人送回房间,已经是他的极限。 助理许茜扶他回来的路上,每走一步,瞿朗都觉得自己的脑仁晃得要掉出来。 额角青筋鼓跳,头疼得要命,胃里火灼似的难受,还伴随着阵阵的恶心。 他先喝了醒酒汤,缓了好半天,才勉强笑着对许茜说:“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之后便起身在许茜担忧的目光中去浴室洗澡。 ——没想到那两个老东西这么能熬。 浴室里有浴缸,瞿朗放了水靠在浴缸里,边等着酒劲儿过去,边回忆陪着两个体育局的人打了一整夜牌的经过。 他不擅长打牌,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听音,但偏偏体育局的几个负责人都是这副做派,一句话说三藏七,等着他来揣摩他们的“圣意”。 一整晚下来,除了“小瞿总英雄出少年”、“青年才俊”之类看似是在夸他,实际上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的话之外,他想谈的正事没有一点进展。 酒精在血液里代谢,瞿朗心烦地往后靠去,仰头看着被吸顶灯映得橘黄的天花板。 航程还有三分之二,他就不信真有能拒绝这种共赢的事的蠢材。 “……” 雾气氤氲,扑挂在屋顶、墙上和镜面上,凝成水珠滑落下来。 瞿朗盯着面前墙壁上水珠滑下留下的水渍,思绪逐渐放缓,眼皮也越发地沉。 差点睡过去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被惊得一个激灵,闷哼一声捂住阵痛的额头,缓了缓才问:“谁?” 能进他房间的只有许茜。 不是让她回去了? “哥,是我。”梁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茜姐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你。” 多大人了,还用人看。 瞿朗绷紧的身体又靠回去,语带倦意地打发道:“这里用不着你,玩你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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