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对这件事一笑置之甚至还能当作小说看得津津有味,但周成新见他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却莫名不爽得很,给他逮到机会了张口闭口反复就是那一句话: “俞时,你怎么还不吃醋?”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口气憋在胸中上不去也下不来,俞时只好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吃吃吃,满意了吧。” 好端端一个醋缸,怎么就修成人形祸害他来了? 这道印子可不得了,要是俞时当初知道周成新能给他传出个什么名声来,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盖上章。那些流传甚广喧嚣直上的谣言倒是消掉了,但周总的恋人心眼小又极爱吃醋的形象却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暧昧八卦。 还在嘴上留个印呢,啧啧啧,这感情! 若不是周成新顶着那个咬痕光明正大地在公司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被人提醒时还带着点笑意露出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俞时想,这些小道消息也不会流传得这么迅速。 看穿了他那副暗搓搓想要像全世界炫耀的心理,对此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的俞时只好忍住内心那股尴尬的冲动硬着头皮接受。 就当是脱敏治疗。 思绪来来回回转了个遍,等到终于停好车准备进去了,俞时才收回神把目光放到眼前。 作为网红景点来说它确实对得起自己的价格,还没进门便听到阵潺潺水声,点缀着鲜花与绿叶的大理石喷泉被灯光一照,粼粼波光随着暗香浮动,像是种秘而不言的张扬。 他们来的巧,傍晚的天欲暗不暗,远处还残存了几缕晚霞热烈地燃烧。 这样浪漫的地方,想来会给人留下一辈子的回忆。 悄悄瞥了眼注意力放在远处的俞时,周成新将目光收回得迅速。他自以为那些小动作掩藏得极好,俞时没戳破他,只是低了低头悄悄抿唇偷笑。 四处打量的视线一顿,周成新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脚步有些微停顿。 “怎么了?”他立刻跟着停下步伐,有些紧张地问。 熟悉的身影在视线中闪过,周成新这时候发现脸盲的不便了,但又不好在此刻打破俞时期待的目光,只好略略压下心中那股异样,安抚着他: “没什么,可能认错了。”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太有说服力,俞时不自觉便也跟着平静下来,当作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内心里已经预演好几套方案的周成新在入座时想:即便是真的碰上了什么认识的熟人,只要俞时还不想在社交圈里公开他们的关系…… 那他一定分外知趣,在他感到任何一丝的为难之前便顺势转移话题。 商场上一贯游刃有余的人在感情这方面总是习惯了患得患失,周成新从小就知道自己在某方面是有先天“缺陷”的。哪怕家人平常再怎么关心陪伴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这种观点还是轻而易举地扎根在他心中。 从同学们有心无心的窃窃私语里,从自己大半个学期认不全人叫错名字的怜悯嘲讽般的目光中,从明里暗里劝他父母“再生一个”的好心建议中—— 一切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和家人要怎样视若无睹才能让自己的心坚如磐石,将这些无孔不入的贬低、恶意与嘲笑悉数挡在防线之后。 而他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那个。 脸盲症患者或多或少有点社交障碍,可他硬生生把这个无法痊愈的病症所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在一切必要的社交场合都能面面俱到举重若轻。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人们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他们还明褒暗贬地谈论这个年轻人家大业大命好到可以坐吃山空时,他就转身一变成了商场上熠熠生发光的明星。 不满一月,原本半死不活的和盛便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立刻焕发生机,将原本平静的穗城搅得风云四起。 这个年轻人甚至只有二十五岁。 什么脸盲症?那不过是上帝给天才半遮半掩关掉的一扇窗。 推掉应酬来到自己好不容易求到的一场约会,周成新根本不在乎自己搅起了怎样的风浪。他满心满眼都是坐在对面显得乖巧安静的俞时,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人对于可爱事物的追求仿佛刻进了基因里,路旁遇到只好摸的猫咪都忍不住蹭一把贴贴它软和的毛,更何况是处在亲密关系中的恋人,那简直是看哪哪都觉得顺眼。 周成新看着低头和螃蟹壳作斗争的俞时,觉得他就连生闷气也显得可爱。 太新鲜了,他甚至生出了点恶作剧般的心思,想看俞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但他心里打的算盘却没能如意,压根不知道恃宠而骄四个字怎么写的俞时终于及时止损停下了和螃蟹打架,隔着半米长的桌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说话,就用那双水光潋滟脉脉含情的眼睛暗示般地和他视线交汇。 “怎么?”周成新假装没接到他的暗示,压抑住眼睛里的笑意假装惊讶地问。 有些人打死都不做亏本生意。 对他本性了如指掌的俞时默默瘪了瘪嘴,直截了当地将盘子往外一推,膈应人似的生硬撒娇:“人家的手好疼的啦,还不是因为你昨晚没轻没重。” 配上他半点没有波动的表情,倒像是在一板一眼地朗诵台词。 周成新丝毫没有被打趣的尴尬,伸出手十分自然地开始替人剥壳,同时嘴上还没个正形地调侃:“恶人先告状,是谁连站都站不住了还缠着我撒娇?” 颠倒黑白。 俞时瞪他,似乎想知道眼前这人为什么总是能做出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模样。但他就算是冷下脸有些生气了,因着那过于明艳锋利的容貌,也只会勾引出人心底晦暗不可言说的欲望。 想让美人含泪,不可侵犯的外表下内里一片泥泞肮脏。 收了收心底见不得人的心思,周成新只是眼疾手快的在俞时想要开口反驳时投喂他刚剥好沾了酱的蟹肉。 入口一片鲜香甜软,还带着点生姜特有的辛辣味。吃人嘴短,俞时嚼吧嚼吧嘴里温度刚刚好的嫩肉,决定看在美食的面子上选择揭过这茬。 做足了哄人的姿态将一盘螃蟹给剥得干干净净,确认俞时没有翻旧账的心思了,周成新才像突然想起似的按了按铃,请后厨再送份醉蟹来。 使唤人的姿态倒是做得驾轻就熟。 不知道是泡了多久才做成这唇齿留香的风味,酒香仿佛全浸在了蟹肉里头。即使知道自己来一趟吃只是顺带,但俞时还是忍不住被美食给收买。 它真对得起这价格。 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埋头大快朵颐的俞时没能听到这做贼似的窸窣声,但距离门极近的周成新却给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他还不当回事,但目的越来越明确的声音和隐隐约约传来的熟悉交谈声却让他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颇有些紧张地将腰背都绷直。 门被打开,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丁仁十分做作地冲他打着招呼,却刚好和因受惊而抬头的俞时打了个照面。 一句话还卡在嘴里要说不说,丁仁见周成新那副嗖嗖放冷气的样子赶紧捂住嘴,假装自己只是个醉酒误入的食客。 装什么装?他又不是傻的。 莫名有种不爽的俞时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了擦沾了点油腥的指尖,一句话还没说,却十成十地摆出了副不好惹的气势。 丁仁莫名觉得这幅模样有点眼熟,他一拍脑袋,不太灵光地想: 这可不就是传言中的正宫气场!老A"銕缒更七ˊ医灵』舞吧吧舞酒灵〝 看他那眼神就知道这人又想起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周成新忍不住有些无奈地向俞时介绍道:“这是我朋友丁仁,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巧……” 他摊手示意这家伙到来和自己全无关系。 俞时收回从下到上打量人的挑剔视线,扭头对周成新做了个“容后再审”的口型,便立刻变脸似的露出副格外甜美乖巧的笑来,亲亲热热地和人打着招呼。 像他这样好看的人,想要和谁打好关系都不是难事。颇有些吃味地盯着这边热火朝天聊得正欢的两人,周成新简直就差要把“你赶紧走”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诚然,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表情都生动形象地诠释了这点。 可正和俞时聊周成新以前糗事的丁仁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被打压那么久终于找到个可以吐槽人的好时机,他当然是恨不得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那些全部给说出来。 周成新恨不得捂住他嘴,早知道踏进大门时看到的是丁仁,他说什么都要找机会溜走提前敲打几句。 毕竟这家伙一向嘴上没个把门,只要一件事让他知道了…… “周哥!”接二连三的声音此起彼伏,周成新忍了忍从心底冒出的那阵烦躁,觉得他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眉飞色舞的丁仁,终于让粗神经的好友感受到了他的不爽,慢慢沉默了下来。 突然安静的房间显得气氛格外诡异。 这时候一声叹息都震耳欲聋。刚想回过头去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色,俞时就在丁仁有些惊恐地视线里笑吟吟地看向周成新,逗弄道:“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挺想听你找狗把自己找迷路的事呢。” 嘶,好不容易蹭到内场的人齐齐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看俞时的眼神就像看什么新鲜物种。 这哪里冒出来的人?有人用眼神问同伴。 这还用问?看他这模样指不定就是周少养的金丝雀,只可惜是个没脑子的。 暗流涌动中,他们一群人轻易就给俞时定了性。 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当然得自己收拾,丁仁看着乌泱泱一群人也觉得心里晦气。明明他们酒宴举办得好好的,这群人都围过来凑什么热闹?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是宴会中心,丁仁不知道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立刻跟着下来。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小小一间房里就站了不多不少十几号人。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你瞪我我瞪你也不是个事,后来的仗着自己隐没于人群,跃跃欲试起哄道:“周总新谈的朋友,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想着周成新有脸盲症记不全人,他原以为自己在背后说两句也没人知道。可谁料人一个眼神扫过来,前面顶不住压力的就全都默契地让出了条路,只留下他瑟瑟发抖。 总感觉这个眼神里有股天凉王破的意味。 见那人想找个台阶下给自己打圆场糊弄过去,俞时可不干了。好不容易约个会弄回烛光晚餐,没想到蜡烛还没点上就来一群扫兴的人,这搁谁不得说句晦气。 “别急着走呀。”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半点读不出暗流涌动的天真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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