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淮愣在了原地。 他清晰记得这扇门,自己出门时候是分明锁好了的。
第29章 作呕 走进院子的时候单子淮感觉事情好像不太对,本来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散了一地。 进贼了吗?单子淮放慢了步子,想悄悄地靠近房间,但是伤了的脚腕落地有点困难,只能一瘸一拐地费劲靠近。 这片巷本来就有点乱,前不久苏哲聿还和自己说撞到了鬼鬼祟祟的人,说不准什么不怀好意的贼来提前模点了。 但其实单子淮并不害怕这些事,他更害怕一些其他可能性。 单子淮顺手操起放在墙边阿婆生前用来铲土种月季的铁铲,一步一步慢慢猫着身子靠近房门。 房子大门也是半掩着,果然有人。 单子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撞开门,啪得打开了大灯,问什么人。 一只酒瓶叮叮咚咚地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单子淮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甚至有种强烈的作呕的感觉。 “好小子,这两年混得够好啊,听说这房子都是你的了啊。” 不知道什么缘故,房顶的灯闪烁了好几下,发出令人发麻的滋滋声。 但是真正令人浑身发麻的是这个有点嘶哑的男声,单子淮本能地往后退,感觉身上每一处曾经被打过的地方都好像被唤起了记忆一般, “那个小丫头片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本来就受伤的脚腕本来就吃不住力气,单子淮后退两步便猛地失了平衡,整个人摔在了门框上,再滑落到地上,但是等不及站起来,他不受控制地地向后一点点往后挪。 “你躲啥,我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后爹吧。” 万有福的那张脸,和记忆里的那张脸一样,一脸的横肉,面相给人一种颓废又凶残的感觉,让人不想接触。 单子淮愣愣地看了一会。 “你怎么有脸找过来?”最后,单子淮努力压抑了因为记忆鞭尸下带来的极大恐慌,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道。 他第一次见到万有福的时候,他就感觉很厌恶这个男人,单子淮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他也感觉妈妈其实并不幸福,但是妈妈装作很幸福的样子。 因为她只能依靠这种办法养活两个孩子。 但是自己的母亲没有想到,这个疯狂追求自己,看上去颇有势力的道上男人,不仅暴戾好赌,沾染了一身杂碎的恶习还败光了家业。 “老子还不能来找儿子了?” “我不是你的儿子。”单子淮冷冷回道。 “你当年问我要学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万有福又喝了一口酒,笑得直令人作呕:“你那个时候不是,不是还他娘的求老子吗?” 当年自己和单然的抚养权落在了万有福身上,万有福不想管他,他就去麻将馆门口堵万有福,被万有福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走。 他想要足够的钱把书读下去,把单然照顾好。 他和万有福说,单然和自己都很想有个家,恳求他可以给他们一个家。 可惜那时候并不成熟的他错了,和他母亲错的一样,他早就该带着单然,跑得越远越好。 室内全是恶心的酒味,还有一片狼藉的酒玻璃碎片。 “所以你来干什么?”单子淮抬起了脸,他手里还死死捏着那个种月季的铁锹,使劲到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万有福的目光先落到了单子淮伤了的脚腕上,再转到了单子淮手里的铁锹。 “子偿父债,你这些骗来的钱该帮我救下急吧。”万有福环顾着这个小小的房子:“听说四合院都是你的了?” 当年把万有福搞进了派出所,万有福就一直叫嚣着要要回自己花在兄妹俩身上的钱。不过单子淮也确实没有钱,对方也没找上来。 现在自己飞来横财,这人果然立马缠了上来。 单子淮握住铁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从这张不断上下唾沫翻飞的丑陋唇中吐出。 “滚。” 单子淮最后只死死咬出了这一个字。 “你他娘的小子......” “给我滚!”单子淮吼道:“滚出我的家。” 他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脚腕虽然疼得让他忍不住发抖,但是单子淮顾不上了,大步瘸拐着走到万有福面前。 记忆里,万有福是一个很高大很魁梧的男人,他力气总是很大,无论是妈妈还是自己,总是轻松地就一把抓过,然后暴雨般的疼痛落在身上。 但是现在自己也几乎和这个男人一般高,一伸手,就能勒起对方的衣领,铁锹也可以轻易砸在对方的头上。 可单子淮没有这样子做,他把铁锹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的动静震天响,把万有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干嘛?偷偷有了钱,就想不认老子我了?”万有福破口大骂道:“滚?滚也要把你当年从老子我这里拿走的那些学费抚养费都还给我。” 面对这种无赖最绝望,而且单子淮知道万有福也清楚,单子淮暂时还没有抚养单然的能力,就算单子淮报警去一旦把事情闹大,最后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单然被送到福利院。 这是单子淮最不愿意面对的。 “你对单然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提到这个,单子淮声音忍不住又颤抖了起来。 “你个没妈的当时不是还想起诉老子的吗?”万有福冷笑了:“就算做了又怎么样,把我抓起来啊,就你一个人意淫的一面之词,做得了什么数。” 单子淮没有再说话,他垂下了眼,忽然有了些别的想法。 “可以,你告诉我你要多少,然后你别来纠缠我和单然。”过了好几秒,他说道。 “这才像个儿子嘛。”万有福似乎很满意,拿起自己留在桌上没有喝完的酒,挤开单子淮的肩膀,歪歪扭扭地离开:“你小子可别想给我跑,要不把老子的钱当年给你,给你那个便宜妈和便宜妹子的钱都还回来,要不老子认你这个儿子,儿子嘛,就该给爹还钱......” “过两天,老地点可以吗?”单子淮打断了万有福自作得意的念叨,第三次忍下了强烈作呕的感受。 “老子就等你两天。” 见万有福头也不回得就走了,单子淮这才感觉到脚踝处无法忽略疼痛,几乎让他再次摔到地上。 好像刚刚摔在门外的时候又伤到了...... 万有福是赌得没钱走投无路了吗,为什么会找过来,还是单纯听说自己发了些横财向来讹一笔。 不过不管他是走投无路了,还是后者的想法,自己送上门,要比他主动去找容易多了。 单子淮实在不想在满是酒气和玻璃碎屑的房间里呆着,他挣扎着爬起来,努力挪到了院子口,低头见地上是之前滚出来的那个酒瓶。他发出的动静明显惊扰到了巷子里其他的住户,对面筒子楼里有不少探头的人脸。 一个个模糊的人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好像深渊般嘻笑的眼眸。 你们看吧。 单子淮想着。 他把刚刚捡起来的酒瓶往地上一扔,玻璃碎在青石砖上的声音清脆可怕,那些探头探脑的人都往里缩了缩。 你们想看什么都看吧,反正这里的热闹有的是你们看。
第30章 无梦 一个人瘫坐在地上许久,单子淮看着黑浓浓的窗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上的伤,他发现自己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本来受伤的脚腕又伤了一次,单子淮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疼得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幸好单然去赵霖那儿过元旦了,单子淮收回了手,渐渐冷静下来思考着。 房里一片狼藉,门锁都被万有福砸坏了,他觉得自己今晚似乎没法呆在这里。 也实在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报警吗?擅闯民宅? 单子淮拿起手机,点开联系人,他一时不知道该把电话拨给谁,思绪像浆糊一样纠缠在一起,只剩下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都快要抓不住手机了。 神情恍惚中,一个新来电忽然插了进来。 苏哲聿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单子淮眼睛亮了起来。 他犹豫了几秒,点了接听键。 “小淮,还记得要冷敷吗?”苏哲聿的声音听上去懒懒的,可能是刚刚洗完澡。 苏哲聿担心单子淮忘记自己先前的叮嘱,毕竟扭伤这事情说小也小,但是落下病根了也确实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但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 “......” “小淮?” = 单子淮蹲在巷子口,把身上的校服裹紧了些,被刺骨的风一吹,脚腕疼得更厉害,完全使不上劲来。 面前有飞散的白色细碎,朦胧了视线。 单子淮这才注意到这个晚上居然下雪了。 雪花一片片落得很慢,南方城市的初雪,多么珍贵。 单子淮没有动作,呆呆地看着雪落在地上和自己肩上,积起了很薄的一层,过了一会,他伸出手,雪花落在自己的掌心,然后迅速化了,冰冰凉凉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雪的时候,好像才开始记事,是妈妈带他出门去看雪的。 妈妈的形象在回忆里永远是模糊的,无论是笑容还是语气,都温柔地好像假的一样,只有妈妈遮住脖颈上伤痕的围巾是真切的。 她温柔地问自己,喜欢雪吗。 妈妈也脆弱地像雪一样,在万有福的殴打和暴戾中护下孩子,融化自己的青春,直到在意外中彻底结束了这一生。 单子淮放下手,他看到面前那个少年。 因为路边昏暗暗黄的灯光,苏哲聿身上罩着一圈温暖的柔黄色。对方气喘吁吁地从车上跳下来,车都来不及扶,跑到单子淮的身边。 “小淮。”苏哲聿伸手去拉单子淮支起身子:“能站起来吗?” 单子淮撑不起自己的身子,只能彻底靠在苏哲聿身上,借着对方的力站起来,因为腿上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是......又伤到了吗?”见单子淮比先前还要痛苦的样子,苏哲聿揪心道。 “好像是的......” 苏哲聿的目光落到巷边无缘无故出现碎在地上的酒瓶,他把单子淮攥紧了一些:“回我家里去。” 单子淮的脚几乎使不上力气,苏哲聿扶着他走了几步,单子淮脸上浮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咬紧了牙。 “你等等。”苏哲聿换了个姿势,微微屈下身子,让单子淮趴自己背上。 单子淮连忙摇头,说自己可以走过去,但是苏哲聿却态度坚决地制止住了他, 雪落在苏哲聿发梢上,蹭到脸上凉丝丝的,而脸贴着他露出衣领的肌肤,是滚烫的。 单子淮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孩童时代早已难以记起的回忆,趴在母亲的后背,雪就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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