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俞北放在腿上,许余馨安慰他说:“妈妈知道你会,我们福满最厉害了。” 俞北又昂昂嚎两下:“那你不要哭,不然我也想哭。” “好,妈妈不哭了,”许余馨用俞北的手给自己擦擦眼睛,“我要跟你说点话,你如果没懂就问,我说到你明白好吗?” 俞北点头。 “以后不论发什么,被人欺负或者不高兴了要告诉妈妈,或者告诉家里任何人都可以好吗?” 俞北点头:“你是因为我被掐屁股没告诉你才哭的吗?” “有这个原因,但还有别的。” “我以后一定说,你不要哭。” “好,我不哭。还有,不能让别人伤害你,哪怕只是掐一下都是伤害,明白吗?而且小屁股也不可以随便被人掐或者摸,这是不允许的,明白吗?” “你也不行吗?” “……”许余馨想了想说,“你现在小我得帮你洗澡,这种不算。但是不洗澡的时候不行,任何人都不行,明白吗?” “明白。” “还有,不是所有老师都像张老师和李老师一样坏,好老师会更多,你不要怕去上学。我们以后也不会再去那家托儿班了。” “好老师在哪?” “你会遇到的。教你知识,教其他有用东西给你知道的老师,好吗?” 不知道这种老师在哪,但妈妈说会有就会有吧,俞北点点头。 “裤裤尿湿了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这个就害怕。我们之前做得不对,所以不得已才尿了裤子,明白吗?以后要上厕所就告诉妈妈,什么都比不上你要上厕所重要,听到没?” “你在和别人说话我也能叫你吗?” “能叫,必须叫,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你需要都要叫。” “嗯。” 许余馨揽过俞北:“现在可能一切都不太好,但我们总能好起来,好吗?我们福满的福气在后面呢。” 除了自己的名字,别的都模模糊糊,俞北没立马做声,闷了会儿说:“没明白。” “就是我说,虽然我们现在住不好的房子,不能上好的幼儿园,但总有一天会有属于我们的房子,能让你去上好的幼儿园,懂了吗?” “现在也很好。” 许余馨亲亲俞北的额头:“是,你要好好地长大,开心地长大。” “我开心,我跟你们一起很开心。” 听到俞北的话,许余馨有点触动。 末了,俞北悄声补了句:“不上学更开心。” “学还是要上的。”鼻子突然不酸了,许余馨把俞北放到地上,“我做饭,你来不来?” “不,”俞北哼一声,“我坐这儿等你。” 许余馨瞥他一眼,做饭去了。 晚上,俞铭顺靠在窗边抽烟,回头看看正哄俞北睡觉的许余馨,转回来用食指点了点烟卷将烟灰弹掉,低头盯着燃烧的红点出神。 “发啥愣呢?烧手了都。”许余馨走到俞铭顺身后。 烟头怼在烟缸里捻灭,俞铭顺问:“睡了?” “嗯,一哄就睡了。” 俞铭顺手搭上许余馨的肩,叹气。 这么多年许余馨一眼就看出俞铭顺肯定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要不把儿子送回去让妈帮忙带吧。” “为什么?” “你没精力顾两头。” “我可以少做点工。” “你别忘了是为什么要给儿子找托班,我也想跟儿子还有你待在一起,可是我们现在这状况,压力实在太大了。” “……”都是事实,所以许余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是不想跟儿子分开,想陪着儿子成长,想自己教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好的或者不好的细节。 俞铭顺放缓语气安抚道:“咱们攒攒劲儿,早点弄到城市户口,等正式在这边安家再把儿子接过来不好吗?不然到该上学的时候,他还得回去。” 提起这个就来气,许余馨说:“……对,没户口还不能上学,我要让他跟别的小孩儿一样上城里的学校。” “所以我们得再加把劲儿是不是?” “那我明天跟福满说说。不想看他哭,今天还说跟我们在一起开心。” “……”俞铭顺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吐了个烟圈,“会好的。” 起床给俞北穿好衣服,套上鞋子,带去刷完牙之后,许余馨开始想怎么跟俞北说要把他送跟爷爷奶奶住。犹豫着还是对正在津津有味看电视的俞北开了口:“福满呀,妈妈跟你说。” 俞北想看电视又想扭头听妈妈说话,瞅了两眼电视还是把头转过来对着妈妈:“说啥?” “你回去跟爷爷奶奶住一阵好吗?” “你会来接我吗?” “会,肯定会。但是没有你上托儿班那么快,可能要更长时间。”许余馨观察着俞北的表情。 “……”俞北瞬间红了眼睛,哽咽道:“我想跟你们在一块。” 听到这话许余馨心里胀着胀着疼,搂过俞北说:“妈妈知道,但是你得上学啊,现在这还不是我们家,你要去我们家才能上学知道吗?等在这儿有我们自己的家了,妈妈立马就把你接过来!我保证好吗?我有空也会回去看你。”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不能完全安慰小朋友,许余馨试图用亲腻又平常的小动作不断传达给俞北安全感。 俞北半晌都没有说话,许余馨一直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 “好……我去跟爷爷奶奶住,”俞北还是同意了。“别忘记来接我。” “不会忘的!”许余馨欣慰又心疼地亲亲俞北的额头。 送完俞北回城的路上,许余馨想,回去的路怎么比来的时候长这么多。 跟爷爷奶奶住的日子也是快乐的。爷爷经常顶着俞北让他坐肩膀,边走边玩地送他去上学,奶奶总是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邻里之间比较相熟,俞北也多了几个好朋友,跟他们一起爬山滑坡,下河摸鱼,做弹弓打玻璃瓶,用小刻刀在木头上雕小人。 偶尔奶奶严肃管教俞北,比如饭桌上不要咬筷子敲碗;见俞北瘪嘴,爷爷便趁奶奶不注意,在餐桌下偷偷踩住俞北的鞋子逗他。奶奶一发现,马上转头教训爷爷,俞北就缩在一旁嘎嘎直乐。 适应一段时间后,俞北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人也开朗不少。每天都很想爸爸妈妈,但他从没说过。 有一天,睡梦中的俞北倏地直直坐起,吓奶奶一跳。奶奶轻声叫俞北名字,但他没有反应。俞北边喊妈妈边走出房门,奶奶赶紧披件衣服跟在他身后怕他跌倒。还好,俞北只是喊着妈妈转了一圈又回到床上。 奶奶不忍,心疼小孙孙想爸妈,第二天带俞北进市里见了他们一面。 俞北在那儿住了快十年。 俞铭顺当初想象的在城里给家人一个家实现起来远没有想得那么容易。没有资本一步登天只能一点一滴靠自己创造,望不到天亮的日子好像越来越多。经常累到不想用力喘气,似乎这样就能省些力气。他知道许余馨也很辛苦,所以他也愈加自责,是他承诺会好的,然而现在并没有变得更好。 许余馨没有抱怨过。没什么好抱怨的,这是两个人一起选择的结果,不需要让俞铭顺一个人背上那么重的责任,她知道他够辛苦了。还没达到目标自然是时候还没到。 可俞铭顺神经绷紧太久后,对之前普通的一切都能感知出另一番意味。 以前觉得许余馨的包容淡然是对他的体谅,现在却疑问许余馨是不是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有希望;没期望自然不会失望,更不会对他多加不满。 许余馨说他神经让他别乱想,明天还要早起。俞铭顺乏得很,却睁着眼睛一直到了第二天。 后来俞铭顺揽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包工头,包工头见他靠谱就把他带着跟自己一起跑活儿。除却以前也会做的固定活儿,又多了包工头到处联系拉线的工作,如果桥搭成功还可以从中间拿到分成。几年跑下来,俞铭顺小有了一笔积蓄,气也顺不少。 比起那些说话不着四六,做事又没效率的人,工头更愿意跟俞铭顺建立长久的关系,有好处也会带上他。工头问他愿不愿意投一笔公路项目。他回去跟许余馨商量,许余馨让他别冲动,听上去没什么问题的项目也许后面根本没收益。俞铭顺没吭声,后来还是私自把钱给了工头。 那次投资成功了,俞铭顺跟许余馨得意道:“看吧,不投可能存款翻几倍吗?别整天瞎操心了。” 俞北升初二那年,俞铭顺解决了全家的户口问题,另外全款买下一间房子;特意买的大些,想把父母也顺便接来。 然后他和许余馨一起回了厘县。 许余馨想,这段路在她的记忆里总是忽长忽短,以后终于是不会变了。 见到俞北的时候,许余馨发现他的个头都快超过了自己。她情绪激动地抱住俞北,仿佛只有这种扎实的动作,才可以暂时消除她心头不时涌起对没有参与儿子多年成长的遗憾,“不能叫小福满了,都长这么大了,”她握着俞北肩膀,左瞧右瞧,又一把搂住他,“妈妈没有骗你,妈妈来接你了。” 俞北虚虚揽住许余馨。长期没有一起生活,加上又长大了,他比小时候多生出一种害羞的情绪。但他真的很高兴,尤其听到许余馨说来接他了。鼻子一酸,掉下两粒金豆豆。 新家很大,足够他们一家五口宽松地活动,同时出现在客厅都不显得挤。奶奶念叨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这才是家。”大概意思是,他们终于满足了心愿团聚在一起,真是幸福的一家。又或许指老一辈的观念:总算有了自己的家,这才像个样儿嘛。
第45章 过了这茬 时骆洗完澡进房间,见俞北正侧着头脸埋在枕头里,像是抱住膝盖一般的姿势,连带着被子缩成小小一团。他轻手轻脚从另一边爬上床。 俞北一直睡得不安稳,脑袋在枕头上蹭来蹭去,或者突然伸手像是要抓什么东西。担心他不退烧,时骆也不敢睡熟。被闹醒后,他张开胳膊护住俞北的头,把人抱在怀里。嘴唇贴一下俞北的额头,好像不烫了,稍微安下心来。轻轻给俞北拍背,不一会儿,两人又一起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俞北有一瞬的怔愣。梦境过于真实,以为记不清楚的事情,潜意识又被唤醒;说不上什么心情,不想对过去拥有过的感到遗憾,也不想对现在遭遇的感到难过。都太费心思,很累。浑身像被人揍了一样酸疼,头还有些发蒙,但至少不沉重了。他试着翻动身体,发现自己正被时骆手臂固定住。 弯弯嘴角,搂上时骆的腰,闭上眼睛享受在时骆怀里的安稳。 结果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再醒来时,旁边看起来空了很久。俞北撑着胳膊坐起来,“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循环在头顶上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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