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野没有穿礼服,简单的白色衬衣搭黑色运动裤,从外表看很像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一点没有从前的风光气派。 从他走上红毯的那刻起,周边的嘈杂就没有停歇过,那些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被无限放大,到最后又都化作雪花电视的嗡鸣声,江遇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那段红毯的,但至少现在的媒体对他还算得上柔和。 顺利进入宴会厅以后,几乎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和顾临川身上,外面的记者对某些事的敏锐度远远比不上这厅内的一些老狐狸,但江家的事到底还是在调查阶段,没到最后一步,大家面上都还算和颜悦色。 宴会本身没什么意思,江遇野也没有要同其他人寒暄的想法,进去没多久便找借口去了休息室,负责贴身安保的警卫几乎时时刻刻都跟着他。 江渐鸿上次虽然入狱,但没多久就被保释出来,他们一直在找机会杀江遇野,但几次都没得手。 出于安全考虑,顾衿原本不同意他来参加这次晚宴,但江遇野还是来了,他所做的决定向来没有人能改变,他也不在乎那些人会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射杀自己,他只知道他那长达十五年的仇恨,终将走到尽头,他也终于能获得解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江遇野点燃一根香烟,把它吸完之后,房门被顾临川敲响,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房间,朝着那设在大厅正中央的舞台走去。 记者和宾客们似乎都在等他的出现,聚光灯和摄像机像是粘在江遇野的身上,在过去的几年里,他曾经无数次站在这样的地方,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和仰慕,他确实像只凤凰,生来就是要停在高台之上,可这一次那原本耀眼的“凤凰“却亲手拔下了自己所有的羽翼。 在一阵激烈的掌声中,江遇野抬起手示意他们停下,随后他平静地做出了一个在很多人看来算是疯狂的举动。 “今天我来到这里主要是想和大家说几件事。首先我想对一直支持我的粉丝说一声抱歉,一直以来都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但我想,我可能并不值得你们喜欢,从今天开始,我会退出演艺圈,以后将不会出席任何的活动……” 江遇野的话音未落,一阵惊呼声便从人群中传来,记者反复按动快门的声音和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淹没整个宴会厅,但这份躁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所有人就都听到了另外一个更让人震惊的事。 “最后。”江遇野停顿下来,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却变得格外沉重,“我,实名举报普泰集团非法生产违禁药品,编造虚假的疾病,致人药物成瘾,买凶杀人……” 江遇野的话像是一枚炸弹,以宴会厅为原型,互联网为范围猛地炸开了这个原本平静的夜晚,就在他念完讲稿的那一刻,这枚炸弹才开始显示它真正的威力,相机和话筒几乎要被怼到江遇野的脸上,那些脸上还带着惊恐神色的人像虫潮一般朝他涌去。 各种提问的声音把江遇野彻底淹没,他什么都不回答,只是在保安的维护下勉强离开了宴会厅,但在外面迎接他的是更多的镜头和更加疯狂的记者,大大小小的镜头像是长着眼睛的怪物,拼命要挤到他的身边,无数双举着话筒的手朝着他伸去,江遇野低着头,听着那些记者嘈杂的提问。 “江遇野先生请你解释一下,您刚才提到的违禁药物事件是真的吗?” “请问您是否也有参与家族产业?” “您可以说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举报自己的家族……” 在那一阵胜过一阵的喧闹中,江遇野感觉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他抬头向着天空看去,一片片晶莹的白缓缓从深黑的空中飘落,这才十一月,弥南居然下雪了……
第97章 92.不想他死在这,就来找我 弥南那天的雪像是一场短暂的幻觉,还没等到黎明便彻底消散在水泥和钢筋之中。这带着些怪异与荒诞的天象没有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它更像是一种悲戚的哀鸣,从天空中落入凡尘里。 兴许是摄入过多的酒精,又或是受到烟草的麻痹,江遇野有时候不太能分清现实和幻觉,在他的记忆里当他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分明是下了雪的,可第二天醒来却一点雪花的痕迹都没有。 心理医生说这是他的神经长期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所导致的幻觉,但江遇野并不认同,他觉得这该是上天给的某种启示,可又说不出这启示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于是他告诉医生,这场雪洗涤了他的灵魂,当冰冷的雪花落到他身上时,他将成为真正的人,而非是一个物体或者一种工具。 医生没心思继续和一个醉鬼聊天,收拾好笔记本后便起身从昏暗的房间里离开,失去听众的江遇野百无聊赖地给自己点上一根雪茄,靠在沙发椅上听爵士乐。 上次在晚宴上宣布退圈后,江遇野彻底消失在大众面前,但舆论并不会就此放过任何一个人。 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嘲讽取代了昔日的荣誉像潮水一般淹没每一个和他相关的话题,虽然从表面上来说江遇野并没有参与美诺康定的事,甚至还是整个事件的揭发者,但总归是逃不过责难的,他到底也是江家的人,这种血缘上的联系不管是在互联网还是在现实世界都相当的奇妙。有很多东西可以通过血缘进行传播,罪孽也不例外。 不过江遇野对这些言论并不在意,也不感兴趣,他之前就没少被人骂过,现在多些人骂他就多些吧,说不定三五年后就没什么人还记得他这个人了。 相比自己的舆论风评,江遇野现在更在乎周芒的事,从江河印象离开以后,他们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见过面,其实江遇野很想去见周芒,但他不能把危险带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怯懦而敏感,哪怕只是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让他感到惶恐。 这世上的确是有些相较死亡而言更令人畏惧的东西,特别是当一个人逐渐将死亡当作常态之后,那唯一支撑他存活下去的东西和人就变得弥足珍贵。 深重的夜色逐渐将整个房间都吞噬,只在窗口留下一片空洞的深蓝,晚秋的凉风扬起窗帘的一角,把不知名的花香吹进房间,江遇野走到窗边,连绵起伏的山峦在远处勾勒出深浅不一的边际,天空是一片没有温度的幽蓝色,只有城市那灿烂的灯火能给人带来微不足道的慰藉。 橙红色的火星在江遇野的指尖闪着光,他看着没有月亮的天空,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都说“千里共婵娟”可真当你想要和他仰望同一个月亮时,月亮却消失了。 江遇野把这当作是某种对自己的惩罚,惩罚他的不忠和欺骗,他不是个擅长为自己辩解的人,只能在这并不算平静的一生里保持绝大多数时刻的沉默。 一粒火星落到江遇野的指尖,他恍然回神,雪茄已经快要烧净,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从城市的一侧一路飞驰而过,江遇野心中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将雪茄丢进陶瓷缸中,还没坐下,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砰”得一声被人大力推开,楚洛拉着把手,厉声对江遇野喊道,“他们,他们在江河印象放了把火。” 一记闷雷在江遇野的脑中炸响,耳鸣和眩晕紧跟其后,那原本只在他梦中出现过的大火仿佛被施下魔咒,伴随着尖叫和哭喊从虚幻一路烧到现实,江遇野站不稳,也全然顾不上自己的处境,踉跄着三两步就往屋外冲。 他们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得到控制,黑色的烟雾像是的永远也无法消散的乌云,死死笼罩在小区的半空中。 火是从他们住的那层开始烧,消防员救出了负责看守的警卫却没在火里发现周芒的影子。 江遇野说不出这算好还是算坏,熊熊燃烧的火焰倒映在他淡金色的眼睛里,疼痛顺着神经被传递到他全身各处,突然一声震动从他手机里传来,他点开那条没有署名的短信。 “不想他死在这里,就一个人来找我,不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遇野听见“咔咔”声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骨节中传来,除去呼吸和心跳,他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他只知道,他现在需要找一辆车,然后带周芒回家…… —— 周芒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昏迷过去的,只知道似乎有人在房间丢了个类似炸弹的东西,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捆在了椅子上。 虽然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但周芒还是能猜到是谁绑的他,但计较这个没用,他必须得想个办法先脱身。 “周记者,醒了?” 带着戏谑意味的调笑从周芒不远处传来,他隐约记得这个声音,应该是江家的那位大少爷江渐鸿。 “江少爷这是找我有事?” “是啊,是有点事要找你。” 江渐鸿一把扯下周芒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刺眼的白光晃得周芒下意识眯起眼睛,在稍稍适应光线以后,他才朝着四周看去,这大概是某个啤酒厂的库房,附近堆着成箱的啤酒和空瓶。 这次绑他过来的不止江渐鸿一个人,还有不常在大众面前出现的江渐鹏和几个大概是打手的人物,目测有六七人,手中都有武器,还有两个持枪的。 这样的配置徒手肉搏几乎没有胜算,他的信息素压制对Beta又完全不起效果,面对这样的处境,周芒顿时生出些四面楚歌的凄凉之感。 不过江渐鸿似乎并不想那么快杀他,反倒叫人给他喂了几口水,周芒猜想他的目标大概是把江遇野给引过来,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本人几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唯一可用的不过是他和江遇野之间那点可笑的联系。 想到这,周芒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不管是他还是江遇野,要是一开始就没有爱上对方该多好,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让互相利用的人陷入爱河,却又叫两情相悦的人各奔东西。 见周芒一脸镇定,江渐鸿有些沉不住气,他走上前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冷哼一声,“其实我一直有两个问题,想问问你,不过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倒是有时间了。” 周芒抬起头看向江渐鸿,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你想问什么?” 江渐鸿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我特别想知道,为什么遇野会喜欢你呢?我见过比你漂亮的多的美人,各种类型的都有,可他一个都不看上,怎么就偏偏就看上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贱货?” 周芒垂下眼眸,仔细回忆他和江遇野相遇后的这几年,一时间居然真的给不出一个算得上合理的答案。 在江遇野面前,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资本,江遇野招招手有的是比他漂亮,优秀的Omega,可江遇野怎么就偏偏喜欢上自己了呢? 周芒想不明白也没心思继续缅怀已经过去的事,笑着回答道,“兴许他眼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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