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野颔首跟着她朝农场另一边的靶场走去,这一路上Hedy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不敢吱声,她不像是他们的老板,倒像是他们的皇帝,不怒自威,不容违背。 江遇野很小的时候便时常听他母亲秋意怜提起Hedy,他们从大学时期开始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母亲结婚的时候,Hedy还送过一顶价值千万的钻石王冠。 不过与秋意怜温柔可亲的形象不同,Hedy是超越传统意义上的女强人,属于是哪怕穿回古代也能打下一片江山的事业型大佬,还是断情绝爱版本的。 她原本姓贺,是香港贺家的五小姐,贺老爷子娶了好几房太太,Hedy因为亲妈出身不好又是软性子,在贺家一直不太受宠,存在感很低,是最不可能继承家业的孩子。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她二十四岁那年,她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嫁给了邵岚的父亲邵世昌,当时的邵家虽然很有名望但一直在走下坡路,邵世昌又是实打实的败家子,抽喝嫖赌一样不落。很多人都预言邵家会就此衰落在邵世昌手中,Hedy嫁过去就是遭罪。 但Hedy到邵家以后,不仅没有受气还把邵世昌治得服服帖帖的,她做事雷厉风行,滴水不漏,不到三年就把邵家的几位有异心的表亲连带着邵世昌在外养的情人和私生子全都处理干净,邵家不少人就算不认邵世昌也会认她这位夫人。 但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邵家度过余生,嫁过去的第七年Hedy就和邵世昌分居回了贺家,靠着雷霆手段从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两个妹妹手里抢到了继承权,她上位那年整个贺家闹得腥风血雨。有人讥讽她已经结婚,贺老把财产留给她就是留给外人,她没过多久就直接和邵世昌离婚,并立誓永不再嫁。 离婚之后,Hedy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只是名声一直不大好,坊间常有传闻说她当年为夺权用了很多上不得台面的方法,残害骨肉血亲。 邵世昌因为意外成为植物人后,还有不少人怀疑是Hedy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在邵家立住脚跟,毕竟邵世昌是个管不住下半身,不知道哪天就会把私生子带回家争权。 但传闻终究是传闻,是真是假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在江遇野看来他的这位干妈的确是能做出这种的人,但这样的事对于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来说早就见怪不怪,算不得什么异事。 这农场里的靶场虽叫靶场但却十分简陋,看着和训马场有几分类似,只是圈出的一大块空地,射击的地方随便安了几个简易的打靶装置。 “如果我没记错,你第一次用枪应该是我教的。” Hedy拿起自己最常用的那把手枪,单手持枪,瞄准草靶后,扣响扳机。 “砰”的一声后,子弹正中靶心,是个完美的十环。 江遇野从面前的桌上随便挑了一把,用几乎和Hedy一样的姿势对着面前的靶子扣响扳机,也是一个漂亮的十环。 周围传来几声淅沥沥的掌声,他把枪放回原位,垂眸回答,“我七岁那年,您在射击俱乐部教的我。” Hedy笑着喊人把前面的固定靶换成移动靶,她枪法极好,弹无虚发。 打完弹夹里的子弹后她将周围人都支开,只留江遇野一个人在身边,“说吧,因为什么事来找我的。” 江遇野语气一转,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我想要替我母亲报仇。” Hedy神色如常,她将新的弹夹塞进手枪里,“你母亲因为癔症离世,有什么好报仇的?” “如果真的是癔症,我今天就不会过来求您了。”江遇野轻出一口气,尾音染上一丝酸楚,“一直以来您都知道她到底怎么死的,只是您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对吗?” “砰!” 子弹出膛的声响在江遇野耳边炸开,Hedy转过身注视着江遇野,深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料峭的寒意和不屑,“就算我知道又怎么样,你要连我也一起报复吗?” 江遇野低头不语,神情凝重地摇头。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Hedy将枪放回桌面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如果你失败了,你的好爷爷,好叔叔,好哥哥们会杀掉你,然后给你安一个意外死亡的名头,如果你成功了也不会好过,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荣誉,财富,名望都是江家给你的,一旦江家在你手里毁掉,你会连过街老鼠都不如。” “我知道。” 江遇野认真地回答,“就是因为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才要复仇,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也是会死的,与其就那样平平淡淡地死掉,为什么不在死之前做一件大事呢,至少这样还有人给我陪葬。” “你在说什么胡话!”Hedy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你妈生下你是让你说这些话的吗?” 江遇野苦笑一声,“她已经不在了,我活着或者死掉与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江遇野!” “干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这样劝我放下又算得上什么?”江遇野的眼睛黯淡下去,像是蒙尘的明珠,“你知道她死之前那一年是怎么过得吗?他们像关牲口一样把她关在阁楼里,用铁链系着她的脚,一到晚上她就开始叫,当时他们告诉我她那是发疯了,可我听见她喊的分明是我的名字。 我想要见她,但他们不让,我只能隔着厚厚的铁门跟她说话,连见她一面都不行。后来我终于见到她了,结果她居然……当着我的面把铅笔插进了自己的喉咙,当时她没有马上走,只是躺在我的怀里一遍遍重复我的名字。 从那天开始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到底是谁害了我最好的妈妈,他们告诉我这就是她的命,可我知道这不是她的命,是他们强行安在她身上的命,只是因为她挡了他们的路,从我知道的那天开始,我就在心底起誓,我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第73章 71.金莲座下 “听说你家里那尊金佛特别灵验,你去那里拜一拜,说不定就能在梦里见到她。” “可是爷爷不允许我靠近佛堂。”年幼的江遇野低沉着头,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踢石子。 “你可以等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去呀。”邵岚把头倚在绳子上,“可惜我待会就要回家了,不然我就能陪你一起去了。” 江遇野抬起头,深红的落日映在他漂亮的金瞳里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阿岚哥哥,谢谢你。” “有什么好和我说谢谢的,我们是兄弟呀。”邵岚站起身抚上江遇野被风吹乱的头发,他比江遇野年长两岁,个子也要高出不少,“兄弟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江遇野点点头,“如果以后阿岚哥哥遇到困难,我也会帮阿岚哥哥的。” 晚上十点半,整个江家都被黑暗笼罩,只有花园里还亮着几盏灯,熹微的暖黄色灯光引来不少飞虫在周边盘旋。 十一点整,江遇野掀开盖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离开自己的房间,从别墅后门溜进花园。 花园里是一片寂静,只隐约能听见秋蝉鸣叫的声音,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在石板路上,借着不怎么明亮的月色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寻去。 绕过一方养着荷花的池塘,江遇野看到了那棵一直矗立在此的菩提古树,只是夜色里的古树全然没有白日里的魁梧模样,每一个枝干都显得狰狞而可怖。 江遇野停在院前,抬起头注视着面前阴沉晦暗的院落已经那棵不知什么时候扭曲变形的树,无声的恐惧在他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停顿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咬牙走进那扇半掩着的红木门,穿过“怪物”晃动的枝丫来到佛堂前。 红木雕刻成的凤凰在昏暗的月色下像是浑身长满尖刺的怪鸟,江遇野小心地避开他们将门推开一个小缝,穿过以后又将它合上。 宽大的佛堂里没有蝉鸣声也没有风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年幼的江遇野屏住呼吸来到那尊据说可以消灾度厄的佛像面前。 已经燃到一半的红烛给金色的佛像镀上一层红色的烛光也将江遇野面前那方小小的天地照亮,江遇野使劲抬起头想要看清这尊佛像的全貌,可他实在是太矮,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佛像垂着的眼睛。 一番纠结后,他放弃了,学着那些大人的模样,跪在金佛前合十双手,举过头顶再放下。 “佛祖保佑我可以在梦里见到妈妈,希望妈妈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快快乐乐……” 他重复心里的愿望,正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江遇野身形一顿,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爬着躲到佛像一边角落里,所幸这尊佛像的莲花底座打得很大,完全可以挡住他瘦小的身形。 一分钟后佛堂的门被人推开,两道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江遇野探出一点头,借着月色他认出前面的那个是他爷爷江成,而后面那个是他许久未见的父亲江福。 江福进来以后很快将门关上,四下又变得灰暗起来,只剩那两根燃烧的红烛还连亮着光。 江成从装着香的柜子里取出三根香借烛火点燃,虔心参拜起来。 等燃烧的香火被插入香炉,原本一直站在旁边不动的江福突然跪在江福身边,“父亲。” “哎呀,小福啊,你这是做什么?”江成弓着腰朝大儿子伸出手,“地上凉,快起来。” “父亲。”江福的声音变得浑浊而悲切,“我有事求您,您不答应我是不会起来的。” 烛火跳动闪烁,将江成的影子放得无限大,恍惚间似乎比那尊巨型佛像还大,只是那影子是黑色的,不带一丝的金光。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父子,有什么不能直接说,要这样。” “我想求您救救遇野。” 江福的声音变得哽咽,他年近四十,但此刻却像是一个犯错的幼童一般无助。 “……” 江成直起身子,他平静而和蔼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你这是什么话,遇野是我的长孙,怎么会有人想害他。” “您是不会害他,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江福的声音骤然降低,“他妈妈已经不在了,难道您想看着我们一家都死光吗?” “他妈妈?”江成讥笑起来,“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她,一个会阻挡我们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做我孙子的妈妈?” “但父亲,意怜她毕竟……” “毕竟什么?” 江成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完全没有平日里和蔼的样子。 “老大啊,你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因为你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如果你能管得住你自己的老婆,我也不至于让老二他们给她灌药,结果你连个疯子都看不住。你知道你在暗示我什么,你觉得老二他们会对遇野动手是吗?” 江福阴沉回答,“您是忘记三弟是怎么走的了?骨肉血亲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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