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傻话呢,陈浅河。”周芒认真地看向他,“你才不是懦夫,你是英雄,你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好记者,大英雄,难道你放弃调查一个案子,因为你一次失误,你就要给自己扣上懦弱的帽子吗?既然出了问题,那就去补救,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就去改正,何必在这自怨自艾呢?” “补救……”陈浅河闻言没再说话,低着头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嗯,其实网上的那些话你压根不用往心里去……” “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陈浅河打断他,“我在乎的只是我的问题。记得水浒传里鲁智深的结局吗?‘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 “浅河,我知道最近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没关系,你还有我,有老许,小钱,孙主任,邓老师,有很多人愿意相信你,我们一起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再做决定好吗?就像当年一样。” “像当年一样?” 周芒朝他伸出手,微笑着看向他,“对,我们一起,就像当年一样。” 陈浅河伸出手和他紧握一下,随即松开问他,“阿芒,你还有烟吗?” 周芒摇头,“好像没了,我工位上有,待会给你两根?” 陈浅河哈哈一笑,“要最贵的。” 周芒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陈浅河没跟上来,转身喊他一起回去,但陈浅河不动,只是盯着远处发呆。 周芒问他,“不回去?” 陈浅河稍稍回神,无声说了什么然后笑着看向他,“周芒,再见、” “陈浅河!” 意识到陈浅河想做什么,周芒冲过去喊他的名字,但他慢了一步,陈浅河像是一片枯叶从二十四层轻轻飘落,然后在一句又一句无声的咒骂里重重落进尘埃,把灰白的世界染成一片温湿的血红。 ----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摘自《水浒传·第四十回 》 上一章作话内容有限,漏了一个案例之前的热点鲍毓明案以及南风窗这篇《涉嫌性侵未成年女儿三年,揭开这位总裁父亲的“画皮”》报道和后续出现的一系列反转。
第40章 38 能也只能朝前看 “当时是你看着他跳的?” 派出所的灯光有些晃眼,周芒垂着头,一阵阵嗡鸣声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等坐在对面的民警再次重复问题后,他才听清他们问的是什么,闷声回答,“对,我看着跳的。” 民警继续往下问,“他跳之前有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 周芒的意识有些恍惚,虽然这是发生在几个小时前的事,但他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情况,只记得陈浅河躺在血泊里的时候似乎没有闭眼,“他问我有没有烟,可以给他一根,我说楼下有要去给他拿,他说好,等我再转身的时候,他说再见,然后就……” “那他在这之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周芒在脑海里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他伸手揉了一下太阳穴,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关于北河的,关于陆芸的复述一遍,然后又说回天台上他和陈浅河的对话,“他说他很羡慕我,觉得自己有些时候像个懦夫,但我……没想到他会自杀,一直以来,他都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负责记录的民警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周芒,平静地问他,“那你觉得陈浅河是因为什么跳楼的?” “……” 听到这个问题,周芒突然抬起头,神色涣散,苍白无力地回答,“我……不知道。” 因为周芒是陈浅河跳楼自杀的目击者,在派出所呆的时间也是最久的,等民警这边确认完所有的信息放他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不大的派出所门口挤着十来个想要抢一手新闻的记者,一见到有人出来,举着长枪短炮就上去问人家认不认识陈浅河。 周芒不太想和他们碰面,问民警借了帽子和口罩,戴好以后才朝着门口走去,刚到大厅,迎面便碰上民警带着陈浅河的父母进来。 两位老人临近六十,头发几乎全白,神色惨淡,陈浅河出生在弥南附近的小城市,家里条件一般又是独子,他的突然离去对这个家庭来说像是一场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 周芒低着头和他们擦肩而过,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沉重的呼吸,抽泣,冗杂的叫喊以及混乱的心跳。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快步挤过派出所前围着的人,走到马路对面卖牛肉面的小摊前才撑着电线杆缓过气。 “哔——哔——” 一辆深黑色轿车在他身边停下,周芒狼狈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江遇野的视线,他拉开车门,踉跄跌进车里。 江遇野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柔声问道,“还没吃饭吧,咱们去吃点东西?” 周芒倚在玻璃边,“我没什么胃口,看你吧。” 江遇野知道他心里难受,没再去打扰他,打转方向盘朝着江河印象的方向开去。 临近下午的时候弥南变了天,原本灿烂灼热的太阳叫一片乌云遮蔽住,随后是成千上万的乌云,密密麻麻笼罩着整片天空,叫人看不见一丝光亮。 今夜兴许要下大雨,空气里积着一层厚重而闷湿的水汽,把每个人变得黏腻,黑色的奥迪顺着橘黄色的车流穿过暗红色的跨江大桥,在细密的雨幕中开进小区。 回到家后,周芒还是有些失神,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外面的雨下的并不算大,雨丝细密得像是针线,混着带有黏土味道的热风飘进阳台。 “阿芒。” 江遇野把刚刚煮好的粥端上桌,起身喊周芒进来吃饭,周芒没应,出神地盯着面前奔腾向前,永不停息的长江和对岸那片模糊在雨幕之中的街区。 “周芒?” 江遇野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在他肩上,周芒恍然回神,“啊?” “吃点东西,给你煮了海鲜粥。” 周芒轻轻摇头,“不太想吃,没胃口。” 江遇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朝餐厅走去,“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饭还是得吃,人是铁饭是钢,身体垮了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周芒被他推着坐到餐桌前,江遇野给他盛了一碗粥,他拿起白瓷做的勺子,吃了几口,味道不差,但持续性的神经眩晕影响到他的味觉,让他尝不出咸淡,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吞咽。 一碗粥下肚,坐在他对面的江遇野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坐到他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周芒后知后觉,抬头问他,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江遇野思索一阵后,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周芒,想哭的话就哭吧。” 周芒扬起嘴角,“谁和你说我想哭了?” “你自己。” “放他妈的屁。”周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这句话给激怒,红着眼睛冷冷看向江遇野,“我才没有。” 江遇野不说话,把碗筷收拾好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外面的雨似乎变大了,在玻璃上啪嗒出噼里啪啦的节奏,淡金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冰凉的光,他按灭厨房灯,关掉客厅和阳台的所有光源,带着淡淡的柠檬洗涤剂气味走进卧室。 周芒像是已经洗漱完,正窝在床头翻看一本很厚的小说集,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翻页的速度慢了不少。 江遇野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只围了一件浴巾,坐到床边,3A级的Alpha愈合能力很强,他背后的伤都已结痂,有了要好的趋势。 见周芒不搭理自己,江遇野直接伸手把那本书从周芒手中抽出,周芒眼中无神,翻个身侧躺在床上不搭理他。江遇野的顺着他的侧脸一路向下摸到单薄的脊背和柔软的腰间。 烈酒的气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像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海上风暴,周芒紧绷着的神经随着江遇野的举动彻底崩开。 他死死抓住江遇野的手,坐起身直视着他,信息素随着他的情绪汹涌起来,带着些苦涩的柠檬草气味将烈酒的气味完全压制下去,“你又犯病了?” 除了泳池边临时标记那次,这是江遇野第二次在周芒这感受到OMEGA信息素压制,他惨淡一笑,暧昧地去吻周芒,“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阿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些终归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周芒莫名觉得好笑,“你为什么这样觉得,江遇野?” 淡金色的眼睛黯淡下去,江遇野平静地注视着周芒,“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周芒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松开江遇野的手,垂眸问他,“怎么死的?” 江遇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和缓,“她死在我的画室里,当着我的面,把我画图用的铅笔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 “很残忍吧?”江遇野苦笑起来,“那时候我才十一岁,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画家。” 周芒垂着头,不敢去看江遇野的眼睛,“对不起,遇野,我不知道你……” 江遇野温和地伸手抚摸他的头发,“阿芒,我知道好朋友当着你的面离开对你来说很残酷,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在我面前,你做什么都可以。” 周芒鼻尖一酸,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只是觉得我其实可以拉住他,如果我早一点,早一点点发现,我就可以拉住陈浅河,他就不会掉下去,也不会死……” 江遇野把他搂进怀里,“别这样想阿芒,别这样想,当年我也总是在想我要是能早一点回去,能拦住妈妈就好了,但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朝前看。”
第41章 39 理想主义的墓园 北河大学教授性侵事件随着陈浅河的死被推上舆论巅峰,同时被翻出来的还有陆芸父亲的那起旧案。 舆论吵得沸沸扬扬,现实却是凄凄惨惨,陈父陈母到弥南的第三天便把陈浅河的尸体送去火化了,老两口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接受谢静宜提出的赔偿,直接带着陈浅河的骨灰坐车回了老家。 陆芸父亲那件事的真相是邓秀查出来的,她和陆芸在信安呆了十来天,挨家挨户又找了一遍当年的知情人,才把真相一点点拼凑出来。事实的确和陆芸描述的没差,但它出现的太晚了,晚到很多人已经不再相信真相。 至于李教授的事,是在半个月后出的结果,陈浅河的报道并没有问题,他的确性侵了那些学生,后面学生的翻供,以及污蔑陈浅河做假新闻也是他设计的,这件事的确做的天衣无缝,甚至在陈浅河跳楼后更显真实。 但终究是老天有眼,就在舆论即将平息之时,李教授的老婆突然拿出视频证据,实名揭发他不仅诱奸学生还存在学术造假,金融欺诈等众多违法犯罪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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