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归舟也没再劝,甚至没再说过话。 兄弟俩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长椅两端,各自陷入沉默,一坐就坐了好久,直到天光大暗,走廊内灯光亮起…… 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可能不对他们二人产生影响。 江明艳就算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但她对江秋南一直都是尽职尽责的,把他好好养大,从没有亏待过他,凡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江明艳从没有对不起江秋南。 而对于蒋归舟来说,血缘总归是大于一切的。即使没有感情,也有血统,哪怕对这个人再不满,可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那都是他的亲妈,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亲妈当着他的面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可能无动于衷、毫无感觉。 说没影响那是假的。 两个人一直坐到了晚上七点多,万金来了。 他看见小兄弟两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愣了一下。 走过来后,他在两人头顶上各摸了一把,“干吗呢?两小帅哥在这里摆造型?行为艺术?” 兄弟两笑了起来,抬起头分别跟万金打了个招呼。 万金转头往病房里看了眼,“你们没进去看看?” 江秋南摇了摇头。 蒋归舟苦笑了下,说:“我哪敢,现在我进去不就是纯添堵么,算了还是……” 万金叹了口气,“行了,我替你两进去看看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医生说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她自己不愿意回去,等我进去劝劝她,大不了带她换个地方去疗养——” “谢谢爸——” “谢谢叔——” 万金到底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都离婚这么多年了,还对江明艳母子照顾有佳。 现在出了这一档子事儿,不仅没有怪罪过江秋南,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还帮了这么大的忙,江秋南其实很感动。 大约半个小时后,万金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江秋南说:“你妈妈让你进去下。” 江秋南和蒋归舟同时抬头,江秋南愣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说:“好。” 进门前,万金捏了捏他的肩膀,“放松点,你妈妈打过镇定剂,刚睡醒,现在情绪还挺稳定的,态度好一点,有点耐心,好好跟她说。” “好。” 说完,江秋南就推门进去了。 万金走到蒋归舟身边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那件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蒋归舟抬眸,“谢谢叔叔,差不多了,他以后应该不敢再来了——” 万金爽朗地笑了起来,“小意思,你要不是在你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其实也该叫我一声爸,虽然我跟你们妈妈离婚了,但这些年过得也挺开心,小南呢也是个挺省心还很优秀的小孩儿,我还挺喜欢他的……” 说完,万金捏了捏蒋归舟的手,一股温暖的力量涌了过来,蒋归舟有点感动,鼻头有点酸。 他在自己的亲生父母身上从没有体会过的关怀与温暖,竟然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体会到了,不得不说,这很讽刺。 “也还是要谢谢您的。” 到底也不是他继父,中间隔了不知道几层的关系,别人愿意帮,是情分,不帮也是应该的,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必须的事,都是看缘份。 万金轻叹了口气。 “你们的事情呢,我也了解了一些。从我的立场上来说,不支持,但我也没有资格反对。如果是我亲生儿子,我肯定会干涉,这么说或许在你听起来有些无情,但你们也得替大人想想,这种事情,总归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蒋归舟嗯了一声,“我明白。应该的。” 在一起是情不自禁,不被支持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些天以来,除了来回奔波解决蒋叶宣这件事,剩下的所有时间,他都用来思考以后该怎么跟江秋南相处。 他不敢造次。 他怕,他太怕了。 怕失去,也怕伤害,怕江秋南左右为难,也怕他主动放弃……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蒋归舟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今天来到医院,看到江秋南变得这么憔悴,蒋归舟的心都要碎了。 他两手交握,左手用力地掐着右手,最终还是狠下了心,做了个决定。 只要江秋南一句话,只要是他说的,无论是进还是退,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按照他说的去做。 哪怕向前是万劫不复,向后是陷入深渊,他都不会后悔! 正在思索间,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蒋归舟和万金立刻起身,准备进去一探究竟,就听到江明艳声嘶力竭地怒吼了一声:“滚——!!”
第63章 .冷静期 万金立刻推门进入病房,就看到两位护工正一左一右地站在病床两边按着江明艳,不让她过于激动,乱打乱砸。 江秋南垂着头站在床脚处,脚边是一个打翻了的饭盒,里面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不少还溅到了他的裤腿上。 “怎么了这是,又吵起来了?”万金赶紧过来打圆场。 蒋归舟跟着走进病房里。 江明艳头一偏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蒋归舟,眼神立刻喷出了火。 “你也滚!都滚!滚——!” 护工阿姨赶紧对着兄弟俩摆手,“快走,都赶紧走,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别再惹你妈生气了——” 两位护工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江明艳跟家人谈话的时候,他们都自觉地躲到厕所里避嫌。 刚刚听到一声巨响,这才第一时间冲出来制止。 眼见着病人跟儿子又要起冲突,他们只能先让两小孩先离开。 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两个懂事又帅气的小伙子,怎么就跟亲妈这么不和,一见面就是又打又砸的,跟世界末日了一样,简直不能理解。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万金也转头挥了挥手,“小南,先带着你弟弟回去,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江秋南点了点头,木木地转身往门外走。 蒋归舟再霸道,这种状况下也是不敢造次的,行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闷不吭声地跟在江秋南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一句话也不说。 长到这么大,他就没这么老实过。 走到医院门口,江秋南顿住了脚步。 蒋归舟走到他身边站下。 江秋南小声问他:“有烟吗?” 蒋归舟摸了摸兜,“走得急,忘带了……你要抽吗?我现在去买。” 江秋南没吭声。 蒋归舟也不再多问,转身噔噔噔地跑到大门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包烟,又拿了个打火机。 回来的时候,看到江秋南正坐在医院前面的花坛边。 蒋归舟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熟练地拆掉塑封,撕掉里面那层纸,轻轻弹了下烟盒底部,从里面抽了一根烟出来递到江秋南嘴边。 江秋南张嘴叼住,借着蒋归舟的手点了个火。 他轻轻吞吐,烟吐出来的瞬间叹了口气。 兄弟两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蒋归舟转头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刚刚江……刚刚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江秋南垂着头,一动不动,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让我跟你分开,我说……不……” 蒋归舟的心一动,又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抬手想去抱住江秋南,又心存顾虑,没敢动,最后只能在他手背上轻握了一下就松开,嘴巴张开又合上,自始至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一根烟很快抽完。 江秋南又要了一根。 蒋归舟没阻止,又帮他点上。 兄弟两就这样坐在医院门口,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直到半盒烟见了底,江秋南开始咳嗽起来,蒋归舟这才阻止。 他抽走江秋南手里的烟盒,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处,直接丢了进去。 回来坐下后,他轻声劝:“别抽了,哥,想抽你就抽我。” 几秒钟后,江秋南忽然笑了起来,“嘴贫。” 有了笑模样,气氛也放松了不少,蒋归舟没刚刚那么紧张了。 他左手捏右手,把手背都搓红了,又换右手捏左手。 最后两只手都留下了红印子,这才鼓起勇气问江秋南:“那……以后你……打算……” 江秋南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哦。” 蒋归舟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江秋南主动握住了蒋归舟的手。 蒋归舟怕他避嫌,下意识想抽回手。 江秋南却紧抓着不放。 “握一会儿——” 蒋归舟就安分了,不再动弹。 小兄弟两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医院前的花坛边,手拉着手,一脸的沧桑。 怎么看都是家人生重病,亲兄弟坐在这里互相感怀鼓励的场面。 并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蒋归舟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握了一会儿,便翻手一抓,十指嵌入到江秋南的指缝里,两人改为十指相扣,抓得很紧。 江秋南无奈地动了动手指,笑着说:“轻点夹,很痛。” 蒋归舟转头看了他一眼,“公共场合,别开黄腔。” 江秋南:“……?” 反应过来以后,另一只手敲了他头一下,“你他妈……真是脑子里装的都是废料……” 兄弟两同时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根本停不下来。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笑的,纯纯只是情绪的发泄。 借一个莫名的由头,将所有的压抑与悲伤都转化为笑意,通过神经病式的狂笑发泄了出来,也是一种很好的宣泄方式。 “给我点时间。”江秋南说。 蒋归舟转头看他,带着点疑问。 “让我好好想一想,这段时间……就暂时别见面了……” 蒋归舟的手一紧,随后点了点头,说:“行。” 说好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绝不食言。 “从明天开始,我回学校去住,暂时就不回来了。” “你不是办走读了么?” “先回去看看,如果床位还没有调剂给别人,我就申请继续住宿。其实就算调剂了也没关系,空床一大把,大不了住混寝。” 蒋归舟没说话,拇指在江秋南的手背上轻轻蹭着。 片刻后,他说:“别住校了,还是家里住着舒服,你还在这住,我搬走就行。” 顿了顿,他又说:“房子留给你,当时租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你上学,如果你不住,那我也退租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什么时候再回来,或者干脆不回来也行,反正哪都能住人,不用担心我睡大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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