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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以外

时间:2023-11-04 03:00:05  状态:完结  作者:弱色棱镜

  杨伟伟这眼力见,别说三年,这辈子基本都告别公务员了。还好伟伟妈眼疾手快,掐断了这孽子的蠢话。

  可惜覆水难收,杨伟伟喷珠吐玉,再次将那桩震撼人心的家丑搬上了饭桌。众人盯着坐在一起的两兄弟,不禁都把大大的“尴尬”二字印在了额头上。

  赵白河默默想:这就算是和好了吗?

  回家的这段时间,他和周檐既没像之前那样大打出手,也没再去纠缠谁爱着谁,甚至话都没说上两句,过得就真像是一对半生不熟的表兄弟那样。

  赵白河被亲戚们审讯的目光活活拷打着,却还是厚着脸皮,第一万零二次偷偷瞄了眼周檐。

  周檐似乎并不在意杨伟伟的冒犯。他挑挑眉,将自然的浅笑挂在唇角,春风和煦的目光扫过除赵白河外的所有人,坦然自若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表哥各自都还有各自的生活呢,早就互不打扰了。”

  赵白河越听越觉得胸闷喘不上气,冒汗的两只手没处搁置,在自个儿大腿上来回地搓。

  都过去了?对的。

  各有各的生活?对的。

  互不打扰了?对的。

  表弟宽宏大度,他当然也要领情。他吸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颤抖:“对,对,当初是我混蛋,脑子一时糊涂……”

  周檐又提起身前的酒杯,站起身来:“谢谢大家关心,百忙之中过来吊唁,我再敬大家一杯。”

  识时务的伟伟妈也赶紧端杯起立岔开了话:“对了檐檐,要不认识下我同学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也都是高材生,现在在妇幼保健院做儿外科,今年就可以转正了!”

  “对对!”另一个亲戚也顺势接了进来,“我们檐檐这么优秀,也该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都说家里一个老师一个医生是最好的……”

  有了伟伟妈这个好的开头,话题总算被带偏到其他地方,大家纷纷开始为周檐介绍起相亲对象。表弟这个当老师的,在相亲市场里显然非常吃香,什么样的单身女孩都被热心肠的亲戚们拿出来和他配一配。

  周檐倒也不显腼腆,他端正酒杯又回答道:“谢谢大家为我操心,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哇怎么认识的?!”伟伟妈听见八卦眼睛都亮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吃饭认识的,别人还没正式答应我呢。”谈起这位心动嘉宾,表弟笑着摸摸脖子,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了一抹青稚的羞涩。

  “什么人这么没眼光!”

  “哎呀,肯定没问题的,就等着喝喜酒了!”

  桌上唯有赵白河一人没有站起来和周檐碰杯喝酒,心烦意乱的他搁下筷子,将塑料独凳偷偷向外挪了挪,接着招呼也没打一句,便悄然离了席。

  除了有个不识相的混蛋没答应周檐以外,今天在饭桌上听到的全是好消息,表弟事业顺心、生活愉快,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不用再继续听了。

  现在流行办喜丧,丧席上都他妈的能搞相亲。前来吊唁的亲朋用欢声笑语陪伴逝者,一路上满地都是来客们扔的瓜子壳和橘子皮,搞得像自家在办农家乐一样。

  唯独自己在这里郁郁寡欢,太不识趣。


第47章 [47]周而复始

  赵白河重新绕回灵堂棚子,却看到本该烧纸的母亲竟然在偷懒。火盆里黑灰余烬燃出红光,没有明火,冒起滚滚浓烟。白夏莲背对赵白河,只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自己没回家这几年,妈是真的又老了点。几根白发在头上扎眼,弓起的脊背显出佝偻,就连标志性的大嗓门也带上了喑哑,不如曾经那般气吞山河。

  母亲总是在办葬礼。小姨的,外婆的,一条龙都是她请来,寿衣香火也由她准备,那十亿面值的冥币和花花绿绿的纸别墅,她总挑着最好的买。

  每一次,白夏莲都用华丽喧腾的人生谢幕仪式,将赵白河与血肉淋漓、不加粉饰的死亡完全隔开。

  丧席上有时候强求人哭,有时候强求人笑,悲喜都不太由己。但周而复始,白夏莲终于只剩自己这一个至亲。

  下一次葬礼,不是妈为自己办,就是自己为妈办。

  赵白河揉揉眼皮子,走到白夏莲身后,扯起嗓门大叫了一句:

  “妈!火都熄了,你就不怕外婆抄着棍子出来打你!”

  他咧开嘴,笑得很不自然,双手插兜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寻常模样。

  猛不丁从背后冒出来的儿子把白夏莲惊了一个哆嗦,她愣神好久,才狠扇一巴掌赵白河的大腿痛骂:“你龟儿有毛病是不是!叫唤这么大声,要吓死谁!”

  好在母亲神勇不减当年,揍起人来哪怕隔层裤子也疼痛彻骨。犯完这趟贱,赵白河心里总算舒坦一些,安稳地坐在了白夏莲身边。

  ——

  按照白夏莲嘴里的老规矩,道士在凌晨四点吉时掘好坟井后,得由赵白河这个孙子辈守在挖好的坟井旁直至埋棺下葬。不过白夏莲又说,新时代谁还管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赵白河已经不眠不休在灵堂坐了好几夜,今晚就老老实实在车里休息。

  话是这么听着,赵白河独自靠在面包车狭小的驾驶座上,却怎么都不太自在。辗转反侧一阵,最后还是从车里跨出了身。

  残冬的后夜起了雾,猎户与天狼也匿隐于灰白之后。赵白河带着风帽,冰凉的双手揣在大衣兜里,一团幽黑之中踩着窄长的田坎,凭记忆向坟井的方向走去。

  路上四下静寂,只偶尔听到几声狗吠,从浊雾中的某处闷闷地扬起来,又落下去。

  直到——

  “你这神经病发什么癫!说了我们就路过,就路过!”

  “还和这疯子讲什么道理,先给他打晕再说!”

  狗可叫不出中文。

  赵白河闻声心头一坠,掏出手机打起电筒便狂跑起来,跑得焦灼,跑得飞快。

  因为放眼全村,神经病有且只有一人。

  赵白河狂奔到坟井旁,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神经病,也果然那个神经病正发着神经。周檐跨坐在一个光头男的身上,唇角带着抹血迹,但已然死死压制住对方。攥紧的拳头一下、一下,要了命地狠砸上光头男的人中,拳拳深陷面额,锤得对方脸上尽是肿块淤青,鼻血乱飙横飞,连声求饶的口中牙也缺了两门。

  另有一胡茬叔在周檐身后举着块板砖,犹犹豫豫,正瞄着表弟的后脑勺。

  这两人赵白河都面熟,是村子里的,前两天还来自家丧席上蹭过饭。

  但见表弟被偷袭,赵白河二话不说,冲过去钳住胡茬叔的手腕一扭,啪一声卸了板砖。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瞄准面部,前手后拉,上步翻肘摆拳,不偏不倚砸上对方的鼻梁,瞬刻将胡茬叔撂翻在地,不住地打滚哀嚎。

  几颗长钉,也从那人的裤袋里洒了出来,在稀薄的月色下泛着冷白诡谲的光。

  赵白河先是一愣。

  而后,万丈心火便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颅,这是赵白河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的,怒不可遏。

  舅舅英年早逝,小姨吊死屋中,如今外婆也走了,赵白河是真想不明白,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人惦记和诅咒的。

  他不留情面直接一脚踹中胡茬叔的肚子,踢得对方呕出一口酸水。抓了铁钉踩上对方的身体,赵白河嘶吼着“你他妈的!喜欢钉子是吧?!”俯下身来一个一个,将铁钉往对方胳膊腿儿里深深摁入。鲜血顺着钉子渗出,大片大片染红了对方的衣裤。

  赵白河庆幸自己从了迷信,才没让这些铁钉插进祖坟,扎得白家世世代代不得安宁。他心口一阵阵闷疼,他想,他那个木讷规矩的表弟在这人心叵测的村子里那么多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赵白河一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左右逢源能跑则跑,今天的血性和火气却压都压不住。直到铁钉全部物归原主,他才转头看向周檐。

  他见过周檐打架,那玉石俱焚、生死不论的架势是人是鬼都得吓一大跳。骑在人身上的周檐发现了地上的板砖,他拎起这块趁手的凶器,打红了的眼直盯对方脆弱的脑门。

  “别真弄死了!”

  见表弟高举板砖,赵白河连忙大吼着起身,从背后牢牢架住了周檐。接着才看向地上二人,用滴血的手指尖指向远处:

  “给我滚。”

  这神经病兄弟俩一个杀人不眨眼,一个动刑不留情,作妖的光头哥和胡茬男这才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他们连滚带爬落荒而逃,坟井前才终于安静下来。

  湿冷的雾霭中,月色沁进来一层稀薄的青辉。

  赵白河还维持着从背后搂住表弟的姿势,他搂得很紧,双手紧覆在周檐剧烈起伏的胸廓之上,直至表弟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手臂也慢慢垂了下来。

  以上这些,赵白河身为表哥,做得心安理得。

  可等到双方都冷静下来,触碰着表弟精干劲韧的身躯,嗅闻到表弟身上的清寒的皂香,赵白河才觉察与自己这三年连日连夜的思念比,一切都太过于详尽、太过于写实。赵白河的鼻尖近得都快碰到周檐的脖颈,一轮轮呼出的白气颤颤抖抖,拂上周檐细柔的汗毛。周檐那头青黑齐楚的短发里,几缕硬发丝乖僻地从耳后扬起,搔得赵白河脸颊阵阵刺痒。

  有时在一些深夜,在深深的、深深的夜里,枕头、棉被、还有空无一物,都曾是周檐。无数次,这些伪物被自己投影上最美好的幻想,被一一附上追忆中所爱之人的肌肤与筋骨。

  但如今,周檐的呼吸声好近、好真切。

  赵白河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逾界了。

  松手之前,赵白河最后近近看了一眼周檐的脸,颤动的睫毛下,一双透红的眼睛泫然欲泣,泪光里濛濛倒映着的,是一旁挖好的空荡坟井。

  黑洞洞的土穴里,只能看到一层沉滞的、不流动的白雾,深幽可怖仿若无底。赵白河明白再过一小会,这里就将是外婆永眠的居所。届时,不大的棺材沉入其中,笳乐吹着,炸几挂鞭,这里也许会热闹那么一阵子。但随着泥土一铲一铲填埋,外婆终会是一个人躺在这里。

  这是一份同样的隐痛、同源的悲伤、心脏之上同位的疮疤。小白和檐檐总是一起喊着外婆领压岁钱,一起吃外婆做的红薯丸子。外婆和小白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哥哥的,要照顾好弟弟”。

  往旁边不多走几步,还能看到一座矮坟,里面是小姨。曾经和周檐一起住在乡下、朝夕相伴的亲人们,就全埋这儿了。

  是因为周檐需要一个哥哥,赵白河才没有松手的。他将怀中的表弟拥得更紧更牢,就和以前一样,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过,全都在哥哥怀里发泄出来就好了。

  可是。他的指头被一下握住,接着手腕也被掰开。从蛮力撕裂的缝隙中,表弟抽身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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