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昏沉,褚与昭甚至开始走马灯了。在濒死之际,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很多遗憾。他还没有亲自开过褚卫送给他的小型飞船,还没有告诉柳诗芸他最终还是把移栽的暗夜玫瑰都给养死了,还没有亲眼见证他哥和青哥这两个别扭怪敞开心扉修成正果,还没有…… 还没有看到那人心间的冰雪消融。 如果他死在这里的话,是不是没人能找到他了? 褚与昭还没来得及难过,便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殿下?” “殿下、殿下!” 耳边不断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好像是花沐的声音。 原来我没死啊…… 没死放什么走马灯! 褚与昭忽然有点生气,用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然后噗地呛出一口水来。 这一呛就没完没了了,褚与昭艰难地翻了个身,捂住胸口咳了半天,把溺水时喝进去的水全都吐了出来之后,总算是好受些了。 花沐在一旁给他拍背,问:“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齐医生马上就要到了。” 褚与昭道:“还行……”就是感觉皮都泡软了,不太舒服。 什么神使啊,哪有神使从背后踹人屁股的! 又阴又下作! 褚与昭恨得牙痒痒。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在明镜湖湖畔,身边还站着几个仆从,身上也是湿淋淋的。 是这些人把他捞上来的? 什么情况,他不是掉进永生花园那片名为“往事镜”的湖泊里了吗?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明镜湖里? 肯定又是神使搞的鬼吧。 真想送他回人间,也大可不必让他溺一次水。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您什么时候过来明镜湖边的?还掉了进去,真是吓死我了。”花沐皱着眉,显然心有余悸,“看来栈桥的护栏还是不够高。正好您和陛下要大婚了,明镜宫和白桥可以适当翻新一下,过些天我找人来把护栏加高吧。” 褚与昭也没法和花沐说他不是自己掉进明镜湖的,干脆顺着她的话附和了一声,就当确实是他失足跌落的,这事便算是敷衍过去了。 褚与昭拽住花沐的衣袖,问:“陛下呢?” 提到云溯,花沐愈发愁眉不展:“陛下他……本来正打算去找您,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忽然说身体不太舒服,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不肯见人了。” “身体不舒服?!”褚与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溺水的劲还没过,就猛地爬起来,“我去看看!” 褚与昭的外套不知所踪,或许还泡在明镜湖里。湿透的衬衫黏在身上,冬日的寒风一吹便令褚与昭浑身战栗,即便如此他还是顾不上去洗个热水澡、甚至等不及先去换掉身上的衣服,就直冲冲地往二楼卧房跑,花沐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云溯!” 卧房的门没锁,褚与昭着急地喊着,直接打开门进去了。云溯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垂着头,似乎在想事情。 褚与昭慌忙跑过去,怕自己湿透的衣裤弄脏沙发,便干脆半蹲在云溯面前,仰着脸看他:“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叫医生来看啊?” 云溯没有立刻回答。 四周显得安静得过了头,褚与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刚才神使不在自己的居所,是去了哪里呢? 他的直觉总是在不该准的时候很准。 “我没事。” omega的嗓音比褚与昭刚浸过的湖水还要凉。 云溯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眸,瞳孔漆黑如夜,里面看不到任何东西。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直到这时褚与昭才感觉到冷,冰水浸过的衣服死死黏在皮肤上,令他遍体生寒。 内心的炽热连同体温一起冷却了。 - 褚与昭很没出息地逃回了家,人刚到家门口,便因高热而昏厥,倒在门柱旁,把柳诗芸吓得不轻。 这小子从小就健壮如牛,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更别提发烧晕倒了。 而且看起来还如此狼狈。 恰好这天褚曦因为涅槃日休假回家了,便把弟弟搬回床上,紧急请了医生来家里给褚与昭看病。 所幸只是因为着凉才发烧的,没有什么别的毛病。打完退烧针之后,褚与昭的体温便渐渐回落了。只是昏睡时他一直眉间紧锁,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做了什么噩梦。 柳诗芸忧心忡忡地和褚曦说:“我感觉褚与昭肯定是和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他病成这样还忽然跑回来,陛下那边也不闻不问的……” 距离大婚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谁也不希望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褚曦安慰母亲道:“等他醒来问问就是了,您别着急。” 后半夜,两人轮流守着昏睡的褚与昭。 第二天就是涅槃日,本来褚家老爷子打算叫上家里所有人一起聚一聚,但是因为褚与昭生病,也只能作罢。褚卫在宇宙军值班,没有回来,褚曦身为长孙,便替父亲去老宅那边问候老爷子。 柳诗芸待在家里等褚与昭醒,但人醒之前,明镜宫的电话先来了。 打电话来的人是花沐,询问了褚与昭的情况。 柳诗芸道:“烧已经退下来了,但是人还没有醒。” 花沐那边顿了顿,似乎是在和谁对话,声音很远,模糊不清。 柳诗芸想,这应该是在向陛下回报吧? 过了一会儿,花沐的声音再度响起:“夫人,明镜宫可以派人来照顾殿下,您看您这边需不需要?” “没事的,我来照顾他就好。”柳诗芸想着如果家里有外人在的话就不方便和褚与昭担心了,于是推拒,“多谢陛下关怀。” 花沐没有否认这是云溯的意思,又说:“今天是涅槃日,陛下命我准备了一些节日礼物,稍后送到府上。” 褚曦陪褚老爷子在老宅那边吃了顿饭,和以往一样因为不肯结婚的事挨了好一顿数落,反正他也听惯了,左耳进右耳出。 回来后,褚曦看见自家客厅里突然多出不少东西,从节日用品到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古董摆件都有,这么大手笔,一看就是云溯送的。 不过—— 褚曦望着被礼品堆包围在中间的某个“异类”,问:“怎么还有个天文望远镜?” “我问皇室使者,说这个也是节日礼品。”正在清点礼品种类的柳诗芸道,“可能是知道那傻小子喜欢看星星,所以专门送的吧。” 褚曦问:“人醒了吗?” “醒了,在房间里自闭呢。”柳诗芸唉声叹气,“我问他发生什么了,他也不说,就把自己裹被子里装死。” 褚曦想,褚与昭跟他不一样,不是那么别扭的人,不肯说,可能是因为的确有不能说的事情。 他来到褚与昭的房间门口,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褚与昭从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和一只手,盯着手腕上的翡翠手串发呆,没注意到门口轻微的动静。 褚曦知道这条手串,因为之前褚与昭还专门拍了照片和他嘚瑟过,说这是云溯给自己的专属“标记”。 眼下褚与昭灰溜溜地跑回家来,不主动联系云溯却看着云溯送的东西发呆,想也知道是受了情伤了。 褚曦心里也有些感慨,没想到之前母亲说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褚与昭现在何止是开窍了,这窍开得有点太大。 像是情痴了。
第52章 寒冬(12) 涅槃日,皇室在明镜宫的宴会厅举办家宴,却不见褚与昭的身影。 云灼前段时间一直在为了军校的期末考闭关恶补理论课,整天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见人,实在是憋坏了。本想趁着办家宴的时候和褚与昭斗斗嘴找找乐子,结果这人硬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抓着妹妹问:“褚与昭跑哪去了?” 云姝也很迷茫:“我不知道呀。” 云灼不知道自顾自地在脑补些什么,忽然脸色一白,继而又沉下脸来,咬牙道:“这臭小子该不会标记了哥以后又对他始乱终弃吧?!” 云姝喃喃道:“……不会吧。”谁敢对尊贵的君王始乱终弃,不要命了吗? 云颐走近这对双生子,停在他们身后:“别瞎猜,到时候被人听去再传出宫外去就不好了。” “哦哦哦!”云灼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家宴并不算完全的私人场合,四周还仆人侍奉,时不时有人从宴会厅进进出出。 今天这场宴会,缺席的人除了莫名其妙不知所踪的褚与昭外,还有正在病中的喻黎安。 云姝很担心父亲,前几天她去庄园看了一次,喻黎安的病完全没有要好转的迹象,人还是整天待在屋里,足不出户,受不得一点冻。 “怎么医生都说很快就能好,可父亲却还是病得这么厉害呢?”云姝低声喃喃着,语气里尽是不安。 “医生说的‘很快’和我们以为的很快可能不是一个概念。”云颐安慰妹妹道,“慢性病本来就难的好,这才治了一个多月呢。” 云灼嘀咕道:“我还挺想见见爸的呢。” “等今天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去见见父亲吧。今天过节,我们本该去问候的,顺便再给父亲带些东西去。”云颐温声说着,一副稳重可靠的好大哥模样,“小姝,你考进中央大学的事还没有告诉父亲吧?记得带上录取通知书一起去,好让父亲高兴高兴。” 云姝去年和云溯说了想进大学读书,得到允许后便着手备考。中央大学实行三学期制,入学考安排在每年11月的尾巴。云姝很有天分,超线三十多分,如愿被中央大学服装设计系录取,前天录取通知书已经送到了明镜宫。 如今这个年代,考学进入高校和普通人一起学习的公主不算罕见,但学服装设计的公主云姝却是头一个,这事当天就登上了星际邮报的头版头条和各大sns的热门趋势。 各大投资方闻风而至,巴不得蹿腾云姝立刻创立一个自己的品牌来让他们投资。皇室公主的独立设计品牌,想也知道未来会有多吸金。 这两天云姝的访客络绎不绝,她不胜其扰,最开始还搬出云溯来做挡箭牌,说皇室成员从商需要征得君主的同意她自己做不了主,后来便干脆直接闭门谢客了。 云姝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对时尚很感兴趣,早就有了考学的想法,年少最天真无邪时也曾和父亲分享过自己将来的梦想,现在她终于切切实实地迈出了第一步,自然很想和喻黎安分享,但是又怕打扰父亲养病。 那头,云灼一惊一乍地问:“大哥,怎么你脖子上还有蚊子包啊?这都几月了!” 云姝随着云灼看向的方向转过脸去,云颐颈侧附近果然有个像蚊子包一样的痕迹。 但冬天当然不会有蚊子咬人,还恰巧咬在这种暧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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