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溯心里陡然一跳。 褚与昭跑了?? 这是他脑海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之前的一切都是褚与昭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而演的吗?其实褚与昭一直都还没有放弃逃婚? 但很快云溯就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他抬手碰了碰贴着阻隔贴的颈侧。 不会的。 如果褚与昭还一直想着逃跑,就不会咬他。 云溯问:“怎么回事?” 花沐在云溯身侧停下,语气急促地说:“殿下刚刚还在花园里铲雪,人忽然就找不到了,白桥的守卫我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看见殿下出去。” “……花园?”云溯不禁皱眉,“他刚刚在花园里?” “是。”花沐点头,“就在原来拱门在的地方,殿下用过的铁铲还放在那里。”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褚与昭进了永生花园。 云溯低声喃喃:“怎么会……” 就算拱门毁了那个入口也能使用,但永生花园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地方,只有被认可为君主的人才能进入。 褚与昭是怎么进去的?! “我去找他,让其他人管好自己的嘴。”云溯说着,站起身来,正要往花园去,心中却忽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也许该称作直觉、或是第六感。 他停下脚步,转而快步朝着楼梯走去,上了二楼。 推开卧房门,正对面阳光房的摇椅上,正坐着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雪后熹微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浅金色的光芒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映照出精致到挑不出瑕疵的五官。 乍一看去,确实是颇具神性的画面。 可云溯并不觉得这画面神圣,他只觉得诡异。 神使会出现在这里,已经十分反常。
第50章 寒冬(10) 从上一次神使提出想和云溯共享身体之后,云溯已经整整半年没有和他见过面。 云溯并不是一时气上心头耍脾气,是真的打算和神使断绝联系。即便—— 即便他已经意识到,神契对他的约束力,的确在慢慢减弱。 “云溯。”神使起身,缓缓转向云溯,脸上依旧挂着和外表不符的稚气笑容,令人觉得诡异无比,“好久不见。” “……你出来做什么。”云溯盯着他,语气不咸不淡。 从八年多前云溯第一次和神使见面开始,他就从来没见过神使离开过永生花园——当然,也有可能离开过,但他不知道。 无论人间是什么时间,每次云溯去永生花园的时候神使都在睡觉,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认为,神使平常都在睡觉。 “当然是为了来见你。”神使将散落耳边的银白发丝撩至耳后,“我一个人待在永生花园,很寂寞的。” “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云溯道,“我并不想见你,请你离开。” 神使歪了歪脑袋,冰蓝的眼眸中尽是疑惑:“你不想加固禁制了吗?” “不需要。”云溯说,“就算禁制失效了,对于如今的我而言也没什么影响。” “真的吗?”神使的疑问接二连三抛来,“你真的能承受接下来要面对的痛苦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神使的话里透露出一些信息。 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并非真正的神明,但是却同样拥有全知全能的能力。或许神使早已经看到了他的一生。 而他如此弱小无力,只能如履薄冰地坐在这君主之位上,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 “什么意思?”云溯眉心蹙起,“我身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神使笑而不语。 云溯有些不快,他看出神使就是故意在捉弄他。 实在是很恶劣。 云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并不想和神使玩没有意义的文字游戏,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担心。 “褚与昭呢?”云溯的口吻略显强硬,“是不是你将他带进了永生花园?” “不是。”神使很干脆地回答道,“只是我从永生花园出来的时候,他恰好就在附近,自己掉进去的。” 云溯不假思索地转身。 神使在他身后问:“你去做什么?” “带他出来。” 褚与昭是意外掉进去的,一个人多半出不来。若他不去接,褚与昭岂不是要被一辈子关在里面? 云溯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神使目送他离去,面带微笑。 云溯来到原来拱门所在的地方,却发现自己进不去永生花园了,入口没有反应。 心中的焦灼感更盛。 如果褚与昭真的出不来了怎么办……难道他要放下自尊去乞求神使放褚与昭出来吗?这是何等的屈辱。 可是他也没办法放着褚与昭不管。若不是他选中了褚与昭,褚与昭也不会遭遇这种意外。 云溯一动不动地站在石子路的尽头,垂在双腿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脚边是褚与昭遗落的铁铲。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褚与昭说怕他不小心踩到雪滑倒,才跑到外面和仆人们一起铲雪的。 “感觉如何?”神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溯的身后,垂首伏在云溯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想毁掉入口吗?现在如你所愿了。” 云溯的肩膀紧绷着。 似乎是很满意云溯的反应,神使再度笑起来,说:“永生花园是我的居所,入口本就是是我想开就开,想关就关的。” 云溯目光渐冷。 现在他明白了。神使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寂寞才跑出来找他。 神使是来惩罚他的,惩罚他竟然妄想摆脱“神明”的掌控。 “陛下……?”花沐眼睁睁看着云溯跑上跑下,这会儿又站着一动不动了,觉得很奇怪。 她并不能看到神使。 “花沐。”云溯低低开口,“你先退下。” “……是。”花沐担忧地望了望云溯的背影,还是退下了。 待她走后,云溯才问:“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他出来?” “你想错了。”神使直起身体,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打算把你的爱人关在永生花园里。” 他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喜欢我的家里有别人在吗?” 云溯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奇怪道:“那你……” 神使绕到云溯身前去,步伐轻快,白色绣金长袍的下摆带过一小阵轻轻的风。 “我是想——” 他朝着云溯抬起右手,指尖泛起一团白光。 - 时间慢慢流去,褚与昭还坐在湖边,眼睛已经睁得有些酸涩。 画面里的云溯顶着一双通红的双眼,从白桥出来,一步步走向花园里的那道白色拱门。 夜空不见一颗星星,壁灯苍白的灯光落在小路上,凄清一片。 云溯在路的尽头停下,身影没入无尽的漆黑中。下一秒,画面陡然变得明亮起来,云溯站在了花海中,正是褚与昭眼下所处的地方。 果然,这里就是神使的居所。 褚与昭抬起头来,朝周围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人。云溯的这段回忆放了多久,他就在这里待了多久,算下来也有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了,神使居然还没有回来。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不对…… 褚与昭猛然意识到,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了啊?! 他忽然从白桥消失,云溯这么久找不到他,会不会着急? 但是即便他现在想起来要回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了,放眼望去,这四周根本没有出口,是一个完全独立且封闭的空间。 褚与昭揉了揉因为一夜没睡而开始阵阵发疼的脑袋。 回忆还在继续播放,也不知道会放多久。 二十岁的云溯来到了永生花园,见到了银发蓝眸的神使,主动提出想要缔结神契。 神使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说:“你还年轻,确定要和我签订契约吗?” 云溯问:“以前和你缔结过神契的人都很老吗?” 神使道:“大多数人都是从发现自己的衰老开始才会真正畏惧死亡。” 第一缕皱纹、第一根白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第一次体会到一点小病小痛都能绵延许久的滋味,对死亡的恐惧是因为身体的衰弱而一点点累积起来的。 而此时的云溯,还很年轻。 他即将得到诺因最高的权力和财富——任何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才得到这些的时候,应该是自信的、膨胀的,相信自己无所不能,而不是早早地开始畏惧衰老和死亡。 所以神使会有此一问,也并不奇怪。 云溯却摇摇头道:“我不是怕死,我是怕痛。” 神使会意:“原来如此。”看向云溯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褚与昭看得出来他对云溯很感兴趣,心里顿生不爽。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你的愿望。”神使勾起唇,“我会赋予你不老的容颜和更长的寿命,作为条件,我会下一个禁制,封锁你的感情。” “不过——”神使顿了顿,“一旦你冲破禁制,爱上了某个人,就会失去你换来的一切。” 云溯平静而笃定地说:“我不会做这种傻事。” 褚与昭暗自捏紧了拳。 云溯就是从此时起改变的。 画面渐渐淡去,回忆结束了。 结果到头来,回忆里的神使也并没有说出解除神契的方法,看起来似乎只能靠云溯自己打破。 褚与昭抱起脑袋,心里闷得慌。 “好看吗?”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褚与昭猛地回过头去,眸中映入一道银发蓝眸的身影。 “神使?!” “这片湖并不是真的湖,它叫往事镜。”神使悠闲地在湖边踱起步来,“触碰到湖水的人可以从镜中看到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往事镜四周的时间流速和人间是不同的,现在人间还没有过去多久,你可以放心。”神使自顾自地说着。 褚与昭不关心那些,他现在只想知道两件事:怎么解除神契,怎么从这里离开。 他连忙起身跟上神使,一句接一句地说:“你就是神使对吧?可以告诉我怎么解除神契吗?我不想云溯继续这样下去了!” 神使停下脚步,含着笑意的眸子望着褚与昭,答非所问:“你快点回去吧,云溯正等着你。”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褚与昭胆大包天地想要伸手去拽神使的衣领,但那道身影却瞬间从他眼前消失了。 褚与昭还没来得及惊讶,屁股上就忽然挨了很重的一下。 “呜啊啊遖颩喥徦啊啊啊啊啊!” 他没站稳,一头栽进湖水里。
第51章 寒冬(11) 突然被人一脚踹进湖里,褚与昭呛了不少的水。 这湖很奇怪,他明明是会水的,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浮上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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