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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恶意道：“男人都是一样的，一开始还能装一装，等到想要的东西到手了，便会忍不住显现出本性来——” 柏钧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他不用让着我啊。”他说：“我爱他，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了。”
第48章 从地下室被带出去的时候柏钧才发现这里竟然是祁霁家的老房子，隔壁那栋就是柏钧旧时的家，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日光，金灿灿的太阳像是针一样刺进人的身体里，风吹过来带来青草的味道，将人包裹在这自由的清新之中。 柏钧回过头，祁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样子，身姿挺拔，矜贵自持，像是方才地下室里的那一滴泪只是柏钧的幻觉。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他冷漠地说：“滚吧。” 柏钧笑起来，这些年身处劣势时他多次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最终却只是变成深陷泥潭的抑郁。然而到了今天，他凭借自己终于将这个男人从高位上拉了下来，那些他一直想要得到的释然自然而然就来了，他站在低几节的台阶上，数年来第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祁霁。 “再见。”他对着这个和自己纠缠不休二十年的男人说。 柏钧挥了挥手，没有再回头看祁霁的神情，而是独自走进了金色的阳光中。 柏钧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打电话给助理，结果从接他的车上跳下来死死抱住他的却是本来应该在美国的柏璇。 “我接到那个电话就觉得不对劲！”女孩的眼眶泛红，强忍着不哭出来：“再打电话就打不通了，我立马收拾行李赶回来，真的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柏钧不清楚她知道了多少，只能把人抱在怀里安抚了一通，接着就忍不住往车里看。柏璇擦干眼泪：“别看了，人没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叫了几个人看住他不让他下床。” 还没等柏钧说什么，她就后退一步打量了一番柏钧：“你也得去医院检查下！” 不等柏钧开口，他就被推着塞到了车里。助理见到他也是眼眶发红，鉴于柏璇在旁边也不好多说，只递给他一个平板，柏钧刷了两下，头条新闻被满满当当的祁家非法走私军火的新闻塞满了。祁家总部的办公楼和祁霁的住宅门口蹲满了记者，政府的发言人表示调查流程已经启动，已经冻结了几个主要负责人的财产。 “为什么祁霁哥会变成这个样子？”柏璇在旁边愤愤不平地问：“好在天道好轮回，这次这个事爆出来，我想要骂他都要去监狱排队了。” “他未必会进监狱。”柏钧说：“只看他有没有断尾求生的勇气了。” “你说什么？”柏璇扭过头问。 “没什么。”柏钧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微笑道：“我说，我想要好好睡一觉。”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甜的花香。 柏钧伸手挡住过于刺眼的阳光，挣扎了一番，还是醒了过来。 记忆慢慢回笼，他昨天回来后做完检查被医生勒令卧床修养。在地下室的那段时间精神消耗太大，身体也毕竟遭到了伤害，他躺下去后没多久就陷入了昏沉之中。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 柏钧扭过脸，看到戴文晋坐在他床边的沙发上，床头插着一大束百合，他闻到的香味应该就是来自于此。 “叔叔。”柏钧坐起来，将两个枕头塞在自己后面：“好久不见。” “一段时间没见，就把自己搞得这么一身伤。”戴文晋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略带责备道：“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想要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学会忍耐’，这不是您教给我的吗？”柏钧笑着说。 “听闻最近新的警务处长要上任了，按照惯例相关交接材料要过四部审查，最近您应该也比较辛苦吧。”柏钧寒暄道。 “托你的福。”戴文晋温和道：“早上一起来就看到门前面有小猫报恩叼来的坚果，确实感觉很奇妙。” 柏钧敛眸微笑，祁霁的人落马后，本来最大可能上位的就是戴文晋的人，这结果也算是预料之中，他没什么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古怪的比喻。只是这会醒过来，看到外面碧蓝的天空，他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想去见那个人，因此连再绕几圈虚与委蛇的耐心都直线下滑。 “说起来，这还是叔叔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柏钧缓声道：“我本来以为上次惹您生气后，您就再也不会管我的死活了。” 戴文晋坐在那里，平和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明明在祁霁去京市之前，我是把他安抚好了的。但是他却突然发疯搞出这么一出，一开始我还不得其解，但是后面被他关着的时候偶然想到，应该是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 柏钧没有再继续沿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小时候妈妈想让我改掉挑食的习惯，就让我自己在屋子里反省，不吃就没得吃，结果三天之后，我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挂水。我妈就去跟我爸抱怨，说这孩子天性死心眼，长大不知道要怎么办。” “结果跟柏璇在外面流浪了两年，就变成一天三顿清汤面都能活下来了。”柏钧说：“我以为这就算改了，结果被祁霁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这样下去真的太没意思了，本来一直就那样过日子，倒也无所谓忍得忍不得。但是现在有了真的快乐开心的时候，就觉得与其再日复一日过那种生活，不如去死。” 戴文晋的笑意加深：“你在威胁我？” 柏钧和他对视：“我知道您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为了一个没什么价值的东西破坏原则、丧失自我——您一直教我的就是避免成为这样的人，不是吗？” 他伸手倒了一杯水，双手递给戴文晋，手腕上的淤痕清晰可见。 “停在这吧，叔叔。”他温柔地说：“再往前走，就会越来越失控，我并不重要，但您会因此失去自我，这委实不值得。” “停在这里，起码我会感念您一辈子。”他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去找您的那天晚上，我已经穷途末路，本来是打算没有办法的话就带着柏璇一起走的，起码不能留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遭受病痛和屈辱的双重折磨——但是因为您，我们活了下来。” “我并不值得，”柏钧说：“是我对不起您的期望，抱歉。” 光柱从落地窗洒进来，映出他们之间的灰尘。柏钧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睛像是被浸在水中的宝石一样，变成透亮的琥珀色。 半响，戴文晋才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弯下/身将柏钧搂在怀里，像是父母和出远门的孩子告别的拥抱。 “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他风度翩翩道：“希望你永远不会有因此感到后悔的一天。” 柏钧知道他赌赢了。 这个男人如他所想，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的自尊。
第49章 季珵拄着拐杖，静静地依靠在墙上。屋里面的男人出来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停住脚步。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个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面孔，男人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五官深邃，有种被岁月冲刷过的知性的魅力。 季珵任由他看，眼神平静地和他对视。 那其实是非常快的十几秒，男人噙了一抹笑摇了摇头，被几个警卫簇拥着离开了。 季珵在那里站了一会，就听到屋里人扬起的声音：“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他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这才转身走了进去。柏钧已经穿着拖鞋下了床，见到他先是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医生不是说恢复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要拄拐杖？” 季珵再见到他也不禁有些眼热，他张了张口，却在下一秒僵住了。 柏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刚才故意露给戴文晋看的手腕上的淤痕。他若无其事去给季珵倒水，让袖子滑下来遮住了那抹痕迹。 “没事的，都过去了。”他歪了歪头，故意逗季珵：“难得见面，不高兴一点吗？” 季珵有些狼狈地别过头去，水也没有接，柏钧只能无奈道：“你怎么啦？” 等了好久，才听到季珵低声道：“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什么都要你自己去解决……” “不要胡说八道。”柏钧伸手想要触碰下他病号服下的身体，却又因为害怕碰到伤口缩回了手，思及当时的场景，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柏钧搂着季珵的腰轻轻左右摇晃：“而且要不是有你家老爷子的帮忙，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把警务处长拉下来，我也不会那么早就能回到你面前——说到底，是我强行把你拉到这些烂事里，不然你哪里用受这些罪。” 他的头抵在季珵肩膀上，从这人身上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温暖、干燥而安全，他觉得自己能一直站在这听着他的心跳声，直到太阳落山。 季珵也伸出手环拥着他，在这个亲密无间的拥抱中。他却仍然无法自抑地感到对怀中这个人的亏欠：“你被他折磨的时候，我却只能躺在病床上等着，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给的了。”柏钧蛮横地打断他的话，他抬起头，看着年轻人那双含着痛苦的爱意的眼睛：“你给了我他们都给不了的东西，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还不能下定决心这么快对祁霁动手；我也许会因为怯懦失去柏璇然后沉湎于痛苦中昏沉度日——季珵，你给了我改变的勇气。” “能现在站在你面前，让我觉得这三十年来遇到的所有坏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柏钧说：“起码命运把你给了我。” 季珵的双唇颤动，他在柏钧的眼中看到双眼圆睁的自己。他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情话，他想到柏钧用失去自我劝戴文晋止步于禁忌的边缘，然而他已经走得太远，早已心甘情愿地放弃抵抗，陪着眼前的人陷入这无尽的沼泽。空气开始变得粘稠，两人之间的温度不断升高，对方眼睛里的自己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们越靠越近—— “咳咳！”门口传来突兀地清嗓的声音。 黏在一起的两人飞速分开，女孩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两个病人，可真有精神啊。” 季珵侧过身去，将神情隐在另一边，只留下通红的耳尖。 柏璇冷着脸，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季珵：“特地去学校帮你拿的期末复习资料。” 季珵撑着拐杖伸手来接，还没拿到便被柏钧自然而然地伸手拿过去翻了翻：“等你们期末结束，我们就一起去南面海岛上玩吧？柏璇不是一直想去吗？” “国外跟国内不是一起过期末的。”柏璇瞪了他一眼：“臭老哥，你不会已经忘了我还在国外读书这件事吧？” 柏钧微笑道：“当然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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