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行啊千梧。”彭彭兴奋嘟囔,“神经看上你了!是不是因为你敏感天赋高?” 千梧没吭声,他似是在看着远方出神,手上还揉着那个毛乎乎的桃子。 江沉亦不语,深沉的眸子垂着,看着那颗桃。 神经似乎很知道怎么照顾人。 至少它知道怎么照顾千梧。 * 江沉还记得十岁那年,老师领着小千梧走进教室,“新同学,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在班里仅有十几个人的贵族学校,每个新来的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注视。更何况讲台上的小孩拥有白皙的面孔和清甜的笑容。 “我叫千梧。”他软绵绵地说道。 有人举手问,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小千梧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噢,我六岁时爸妈意外过世了,我家没大人了,只有一大笔遗产,得做自己的主。” 这话让整个教室安静了下来,但台上的小男孩仍然坦率地笑着。 他带着歉意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我喜欢画画。” 这个有千金遗产的美丽孤儿成为了全班的话题。 风云人物小千梧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课睡觉画画。江沉偶然回头,看见他伏在桌上,夕阳的光打亮他半边侧脸,他画到开心忽然放下笔,抬起头甜甜一笑——不是对着江沉,是对着空气,也像对着光。笑几秒后拿起笔低头继续画。 江沉心里好痒,他特别想去看看是画出什么厉害东西高兴成那样。他趁课间偷偷去千梧座位旁边打转,但那张小桌子上的画册堆成了山,让人无从下手。他转了半天,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把早上出门前江夫人给他带的桃子放在了千梧的画册上。 堂而皇之,像在挑衅。 没想到,接下来就被千梧用纸团砸了头。 纸团展平,上面有一行铅笔字。 ——放学别走。 这句威胁,让江沉心痒了一天。那天他原本要提前下课去参加晚宴,在电话里求了父亲,才终于推脱掉。 晚饭后,他跟在神秘酷小孩千梧背后,爬上了学校餐厅楼的楼顶。 学校背后是绵延的多福山。黄昏时畔,落日沉在山后,把天际渲染成赤金色。 “我选这个学校就是为了这片景色,灵感满满。”千梧笑着坐在楼顶晃腿,“每天日落有九分钟,我白天画的是从第二分钟起的八分钟。” 千梧说着,忽然指向江面,“到时间了。” 那是一个神奇的时刻和神奇的角度,巨大的落日把山脉的影子投在江面上,最中间的峰像被削平了,仿佛挣脱了连绵的山峦独自跳脱出来。 千梧忽然奶声奶气地说道:“江沉哥哥。” 江沉一个激灵。 “你看,多福山变成了一个瘦瘦的肩膀,和我们一样是小孩子。每天的这八分钟,是多福山在偷懒,灵魂从山体里溜出来。它也有时不想撑在那。” ——那是江沉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震撼。 记忆中那天最后的画面,是千梧坐在房顶上笑眯眯地啃着他送他的桃子。 那是江夫人自己在花园里种的果,每年也就十来颗的收成。江元帅想吃都抢不到,只有做儿子的才有口福。 “我之前很讨厌桃,我吃过的桃都很酸。”千梧粉嘟嘟的嘴唇旁蹭着汁水,“但这个很好吃,我有点喜欢上桃子了。” “我家里还有。”江沉听见自己中邪了似的声音:“你来吃吧,我家没人吃,放烂了很可惜。” 千梧就那么被他领回家了。 从那之后,每年江家的桃子都只给千梧吃。 那是一切的开端。 那天的落日沉入江水,铺开了他们往后的岁月,亲吻与缠绵,还有翻覆分手后依旧经年难断的情谊。
第16章 吸血 “我有点儿饿了。”彭彭忽然打断了对着桃出神的两个人。 他揉着肚子,“昨晚没吃,早上又不管饭,我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他不说千梧还没觉得,那股饿劲一下涌上来,饿的人心发慌,口干舌燥。 “这么快?”船夫说,“那我把船靠边。” 彭彭小声嘟囔:“海里有鱼吗?我想吃肉。” 屈樱:“有食材的话我可以做饭,我在外头是主厨。” 无人应答,船夫仿佛选择性失聪了。神经之海无边无际,小木船向一边慢慢靠去,却望不到彼岸。 众人只好干等着。 “关于放逐者,我还有问题。”钟离冶思索着说,“如果进入副本后大家集体亮神经,不就能揪出放逐者了吗?” “没用。”船夫摇头,“放逐者可以伪装神经,除非他们主动选择暴露。” 江沉问:“副本的难度是根据玩家分数决定吗?” “不,是和闯本的数量挂钩,但难度不一定分配在哪个方面。比如有时候是BOSS特别凶恶,有时候是放逐者很多或很厉害。” 千梧轻声道:“所以刷分要趁早,越往后越难混。” 船夫点头,“前面几个本普遍是新人,竞争性弱,对天赋流玩家非常有利。越到后面,你们就会见到越多的天赋者,那才是神仙打架。” 千梧又一次问,“到底什么人会被神经选中?” “是一群在现实世界中无法生存下去的人。”船夫这一次给了痛快的回答。 船上静谧了几秒,千梧扭过头问,“什么?” 船夫腹中的声音说,“这是我迎来送往这么多人后的推断,能进来的都非同寻常,神经是唯一的救赎。” 彭彭冷脸道:“我只是一个草根导游兼职策划,我很穷,但我过得很快乐。” 屈樱道:“我就是个厨子。” 钟离冶想了想,“做兽医多年,要说不正常,越来越兽性了算吗?” 千梧则若有所思地朝江沉瞟过去。 江沉:“?” 千梧低眸笑着说,“原来江少帅在外头快要活不下去了?” 江沉挑眉,语气低沉:“或许吧。不用伺候人的每一天,我都非常空虚。” 千梧:“……” 彭彭脸皱起来,“我好像嗅到了一点奇怪的阴阳怪气……” “快闭嘴。”钟离冶又在他的鸭舌帽上按了一把。 正讨论着,千梧忽然感觉头顶什么东西扫了过去,他扭头一看,是根红色的管道。 这种东西漫天遍地,盘根交错,大概就是所谓的“神经”。 刚才没留神,小木舟不知不觉驶到一片神经低压压的海域,船上的人不得不低着头。 彭彭捂着帽子说,“能走开阔点的地方吗?” “你们不是饿了么。”船夫把木桨往水里一插,停船道:“吃饭吧。” 众人:“?” 船夫腹中发出有些阴坏的笑声,“又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了,看新人们吃饭,其乐无穷。” “看这些管道。”一直沉默的江沉忽然说。 千梧抬起头,神经就像人体动脉,管壁近看是透明的,一眼能望见里面殷红的血液。 那种饥饿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竟产生一种想扑上去吮吸的冲动。 “在神经之海上,你们只能喝神经的血。”船夫笑问,“谁愿意第一个尝尝?” “我不。”彭彭顿时跳开,“恶不恶心!” “我们有其他选择吗?”江沉问,“或者忍着饿,到副本里再吃正常的食物。” 船夫阴森森地笑,“你们不觉得饿的快要死了吗?非要忍着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知道下一个副本什么时候会到,也没人能说清副本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众人沉默。 钟离冶问,“什么叫没有能吃的东西?” 船夫回忆了一会,“曾经有个事多的新人在海上饿了三天,结果进入副本名叫食人村。” “……” 彭彭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放着我先来!” 千梧发现,近距离盯着那些神经时,会逐渐难以自控地想要扑上去吮吸。 彭彭说要第一个,但事实上,在他扑上去抓起一根神经一口咬下去时,钟离冶和屈樱也先后做了相同的动作。随后,江沉也吸了起来。 冷傲指挥官江沉先生吸起血来依旧很谱大,冷着脸,蹙眉,仿佛是他在给神经施舍。 千梧忽然发现屈樱手上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正吮吸血液的人逐渐红光满面,眼中迸发出贪婪又餍足的神采。 江沉先松开了嘴,从兜里摸出手帕沾沾嘴角,评价道:“一股怪味。” “你们看屈樱的手,原来这是疗愈药。”钟离冶说着,闪开给千梧让了个位置,“千梧来吧。” 千梧没有犹豫,走上前去抓了一根神经。 牙齿触碰到神经时,没有想象中那种坚韧湿滑的触感,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里面的液体自动流淌进嘴里。 但千梧却蹙起眉来。 过了一会,他松开手,扭头问众人道:“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味?” “嗯……”彭彭想了想,“腥了吧唧的,还有点涩,不咋好喝。” 钟离冶低头琢磨了一会,“味道很冲,像掺了药酒的血,但能喝下去,而且还有点停不下来。” 千梧扭头看向江沉,“你也这么感觉?” 江沉点头,“差不多吧,反正挺怪的。怎么了?” “我喝起来是甜的。” 千梧说着,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又随手扯过一根神经,低头吮了两口,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甜郁香醇,像加了威士忌的热巧克力,味道好极了。” “……” “好想再来一口。”千梧说着没忍住,又揪过一根神经吮了两口。 大家用看鬼的表情看着他。 江沉的眼神格外复杂,过半天后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喜欢吃这种奇怪的东西。” “你们累了就进帐篷里睡吧。海上永昼,等待黑夜来临,就意味着要进入下一个副本了,到时候我喊你们。”船夫又重新撑起船桨,“对了,从第二个副本开始,你们会知道副本名,还有一些特定的限制。” 帐篷外面看仅容一人,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是像古老的火车一样分栋的睡铺,有五个栋。 见识过鬼怪后,再看到这种里空间,也不会有人觉得多古怪。 千梧进入最里面的一间,江沉选择在他隔壁。 尽头还有一间洗手间,千梧去把桃洗了,坐在自己的床上慢慢啃。 顶在背后的隔板被笃笃笃敲了几声,片刻后江沉出现在他门口,问道:“聊几句?” 千梧把桃子转一圈接着啃,“有什么事吗?” 江沉走过来坐,偏过头看他吃桃,看了好一会后忽然道:“船夫说,每一个被拉进来的人,都是在真实世界里无法生存下去的人。所以,你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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