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砰地把法典合上,“时间有限,我们分头思考吧。” 大家各自散去,江沉把法典收好,福袋放在千梧手边,“我都背下来了,你记性不好,这个放你这。” 他说着往外走去,千梧在身后叫住他,“你上哪?” 江沉说,“我想事情时得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你不记得了吗?” 江沉读书时确实这样,处理棘手的案例时会一个人在房间里,不肯有半点分心。但千梧却没出声,许久,等江沉回头看过来时,他才轻声说,“你身上的血好像比早上多了。” “没有吧。”江沉低头看了眼身上,“早上就是这些。” 千梧没吭声,许久后别开头去,苦笑一下,眼眶泛红。 “故意去老头家里又沾了很多血,是吗?”千梧轻声说,“一定要死在我前面?” 见到他的泪光,江沉本能似地一下子抬脚往这边走,走两步又生生顿住。 他低声无措道:“总不能让它先来找你,我对抗它还有几分胜算,说不定能撑到天亮。到天亮,它就走了。” 千梧不过一笑,“或者说,即使要死,也要拖到天亮再死,不让它来找我。” 江沉沉默不语。 千梧看着他控诉道:“江少帅,能不能有一次,少用你冷静的头脑思考大局?你有想过如果真的那样,我要怎么办吗?” 江沉坐到床边,沉默许久才说,“这不是一个冷静的选择,这明明是我的感情用事。” 满室寂静,他又说,“这也不是大局,是私心,我只是舍不得你死,别的我都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小神经:谁不是呢。情话我也会说。 它说着拱了拱地板:我也舍不得你死。 地板沉默片刻:我已经被你拱死了。
第94章 月曜夜杀人刀 他们视线交汇, 许久不歇。 千梧眼看着江沉被戳破心思情绪波动,再到恢复镇定。两人凝视彼此许久后同时收回了视线,江沉吁了口气,“整理一下现在的线索吧。” 千梧嗯了一声。 “我在镇上又打听到一些刺客的生平。他从小话少, 眼盲后更加寡言, 但人品正直善良。和弟弟一起长大一起学锻刀, 非常亲近。眼盲回乡后,兄弟二人虽然不像小时候一样嬉闹, 但仍常常在一起说话。” 江沉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大部分信息都是我们知道的,但还有些细节。比如刺客回乡后沉迷锻刀, 弟弟每晚会来陪他看一会炉,邻居常常路过看见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刺客平时话不多, 但对弟弟还算亲近,甚至多数是他一直在说话, 弟弟偶尔插两句。” 千梧听到这心里一动, “刺客一直在说,弟弟偶尔插两句?” “嗯。”江沉点头,“有点蹊跷。” 千梧说,“如果他是给弟弟讲这些年的故事, 就能说得通。” 江沉语气平静, “故事没多久就会讲完, 可邻居说大半年里每次路过都是这样。” 千梧闻言目光向下落在江沉手里。那是从地砖下挖出的那张破破糟糟的纸, 上面烫着长短不一的洞。屈樱怕它被弄烂, 就把一张颜色不太一样的纸揉软和,将它用胶水贴在上面。 “你和我猜的是一件事吗?”千梧忍不住问。 江沉琢磨一会,“差不多吧。或许刺客是在和弟弟讨论锻刀的事, 这张纸是他讲述时随手比划的。” “还有一件事。”江沉忽然又说道:“王太公之前对我们说,刺客回乡后试图锻刀,但因为眼盲从未成功。但这里从前的邻居从来没见过他扔锻废的烂铁,大家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压根没锻出个东西来。” 千梧闻言抬眸,黑眸中有一簇亮色,“天长日久地锻刀,即使没有成功锻出好刀,也总该有些失败品,就和画画一样。如果要在镇上找一样失败品,我只能想到木胆。” 江沉点头。 “辅田本身不会锻刀,但他却很喜欢刀,他有充足的动机杀兄弟二人夺刀。”千梧把直觉说出来,“刺客眼盲,辅田是有能力杀掉他的,而后趁着弟弟沉溺悲痛找机会又杀死了弟弟。但他驾驭不了弟弟的三把神刀,最后只能勉强拿走哥哥锻出来的没什么用的木胆。” 江沉蹙眉,片刻后道:“倒是也能说通,只不过推测的成分太多了。但现在线索太少,只能跟着直觉来。” 院子里彭彭三个人还在讨论怎么篡改生存法典,千梧忽然勾唇轻笑,身子向着江沉倾了倾,低声问,“敢不敢和我一起赌一把?” 江沉眸光淡然,“想无脑杀辅田?” “如果杀对了,过程分不要,直接出本。如果杀错了——”千梧语气微沉,“副本任务是尽量减少镇上玩家的死亡,我们错杀一个,或许有被副本机制直接处决的风险。” 江沉凝视着他,许久撇开视线不过一笑,“我就知道和你商量的结果会是这个。” 他说着起身,从腰后摸出军刀在空中抛着掉了个个,落下刚好握住刀把,“我去就行了。” 千梧还是跟了上去。 江沉一路上很无奈地看着他,脸色写满不爽。 “臭着脸干什么?”千梧斜眼瞟他。 江沉道:“你个画画的多看看山水,这种事情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我要画《少帅挥刀图》。”千梧笑眯眯,“跟着你找找灵感。” 江沉叹口气,最终还是由了他。 到辅田院外时已到日落,家家户户都在院里吃晚饭,巷子里没有人。千梧放轻脚步,和江沉一起走近那个院子,才到门外就听见里面铁锅翻炒的热闹声。 千梧用口型对江沉说,他在院里。 辅田家院里搭着一个柴火灶,听里面噼噼啪啪的动静就知道是在院里做饭。 千梧正要踏上门口台阶就被拦住,江沉把他拉到身后,独自上前。 他手在门上轻轻按了按,意识到门里面没有闩,随手一推就开,于是伸手拔军刀。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千梧从后面清清楚楚地看见江沉手握在刀把上半天没动,只是手指骨节愈发突起,显然是用足了劲。 江沉怔了怔,低头看向跟着自己多年的军刀,再用力,仍然拔不出。 千梧忽然懂了,“看来杀死辅田要用特别的方式。这样推断,他必是关键人物没错了。” 稍微有点眉目,但杀死辅田的方法还要从长计议。 这趟算是白来,千梧却莫名地有点挂心木胆。尤其只隔着一道院门,他竟然荒唐地产生了一种来都来了的念头,想偷偷扒门缝看木胆一眼再走。 他正上前要扒开门缝,却忽然感到一道亮光在门上闪过,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在身后天际炸响。 闪电与雷声接连而至,暴雨转瞬倾盆而下。 难怪今天天黑得这么快。 千梧站在房檐下,看着外面倾盆大雨呆了几秒钟。 院里传来辅田气急败坏的声音,暴雨猝不及防,柴火灭了,锅里的晚饭全毁,他骂骂咧咧地把东西往屋里抢救。 “怎么走?”千梧下意识问。 江沉叹气,“大衣给你头顶举着,跑回去吧。” 天黑得很快,有点难辨认是真实的天黑还是乌云笼罩,来时路上还有晚霞,这会已经漆黑一片。 千梧看着江沉脱下来的大衣,伸出手接又犹豫,悬在空中。 他又看了眼阴沉的雨幕。 江沉无奈叹气,“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真没有伞。” 千梧闻言犹豫着舔了下唇角。 如果今晚就是死期,他不想浑身湿透毫无美感地死去。 江沉脸色发黑,无语把衣服穿回去,看一眼表说道:“离那三把刀活动时间应该还有几个小时,你站这等吧,我找旁边人家借个伞。” 千梧没出声,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门。 辅田还不知道他们的推测,敲门借把伞应该不是难事,那样他还能趁机再看木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三次喂血后他竟然隐隐地有些牵挂那把丑陋无用的木刀。 “别想了,你再抠一次伤口就真的感染了。”江沉说,“跑回去吧,天黑前我们再想想办法。” 千梧沉默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 天黑得吓人,雷声滚滚,跑回院子时两人都湿透了。 千梧直接和江沉一起洗了个澡,两人头发湿着,从浴房里出来撑伞回屋,衣服又湿了半边。 桌上摆着屈樱煮的热粥,千梧湿着头发坐在桌旁,一边喝粥一边看着院里。 院里屈樱把一把摆摊的大伞撑在地上,蹲在伞下撬地砖。她似乎对找小院线索的事情格外上心,除了做饭之外就只记挂着这件事。 千梧看了一会后垂眸吹了吹碗里的粥,说道:“天黑了,我们还没有破解的办法。” 江沉替他擦头发,“唯一的生机是木胆,如果它真是刺客的刀,即便无能,辈分也该在弟弟的三把神刀之上。如果木胆想要保你,或许另外三把刀会犹豫。” 千梧嗯了声,“木胆已经喝了我的血,希望我们没有赌错。” “早点睡吧。”江沉说着,把军刀拔出来轻轻擦拭。 外头的军刀对上轻松削断柱子的副本刀,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不知道为什么,千梧看着江沉平静地擦拭那把短刀,就觉得心里很平和。他很难想象江沉失败的样子,江沉从未输过,这种盲目的信任超过了所有的理智。 夜雨轰隆,院里很早就全部熄灯,其余玩家恐怕是缩在房间里发抖,只有千梧是认认真真在睡觉。 他原本也是想和江沉一起躺在床上警惕的,但轰隆的雨声却成了很好的催眠白躁,仗着有点发烧的昏沉,他翻个身搂着江沉就睡了过去。 梦境昏沉,他又回到了辅田的院外,看着江沉试图拔刀却屡次失败。梦里的江沉远比现实中浮躁,他咬牙切齿地拔刀,千梧上前怎么劝都不行,江沉像是和那把刀卯上了劲,死活也要拔出来。 军刀被江沉欺负哭了,竟然委屈巴巴地发出哭泣的嘤嘤声,千梧听呆了,听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江沉的刀怎么会是女人的声? 明明应该是个男孩子。 意识忽然游离了一瞬,在这一瞬间女人的哭声远去,现实中的雨声近了,可远近交错只一瞬,他转眼又回到了梦境。 嘤嘤的哭声逐渐清晰,江沉却消失了,地上发出哭声的不再是他的军刀,而是一把月白色长刀,刀尖弯曲,如妖娆的美人线。 嘶嘶声忽然入耳,带着现实世界的雨声一起,彻底冲刷了千梧的意识。 他猛地坐起来,还未睁开眼,就已经后心发凉。 他意识到自己梦到了饮梦。 惊坐起的一瞬间,江沉攥着他的手将他用力向后拽了一把,牵扯得他手臂上的伤口生疼。江沉不是这么粗鲁的人,千梧猛地回过头,瞬间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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