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湿透后背,千梧用力推却推不开这个仿佛有千斤重的女鬼。他挣扎道:“是管家把我名字强行写进族谱的。” “是吗?”女鬼直起身歪过头琢磨了一会,片刻后又森森地笑起来,“那只能说你自己太不小心了。我很抱歉,我本来还蛮喜欢你的,但今夜,轮到你了。” 趁着她起身,千梧瞟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钟——凌晨两点整,刚到女鬼出没的时间。 他不知道屈樱有没有逃出婚房,但显然,这里成为了女鬼的第一站。 族谱应该就在祠堂,彭彭能认路,只要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就可以了。 江沉怎么可能失败。 黑瞳忽然震颤一瞬。 难道江沉……出事了吗? “以管家的血刻进族谱的名字,将永生永世成为庄园里的夫人。” 女鬼跪坐在床上垂着头笑,发出嗬嗬的气声。大红喜袍铺满床,仿佛能无限地延伸。 片刻后,女鬼抬起头笑着看他,血红的唇在惨白面色上艳丽无比。 生与死的惊惧刹那,千梧竟又一次觉得女鬼很美。 美艳的女鬼散发着浓烈的委屈与哀伤,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去,站直,从身后抽出锋利长刀,刀锋挥起,冷光在美艳的鬼面上闪过,猛地向下冲千梧直面挥砍下来。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千梧还没来得及翻滚躲避,锋利冰冷的刀刃忽然悬在了空中。 女鬼忽然蹙眉。 定格两秒后,她又娴熟地把头歪到肩膀上,“咦?” 千梧:“……?” 女鬼保持着手握大刀的姿势细细感受了一会,而后惊讶道:“签订的婚约好像消失了唉。” 汗水瞬间如释重负般消散。 千梧松开紧攥的拳,长出了一口气。 生死一刻,江沉做到了。 * 僵持数秒后,女鬼心累地“唉”了一声,缓缓收回大刀,插回背后。 “怪折腾鬼的。”她看了千梧一眼,哀哀怨怨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就知道你有清高纯洁的灵魂,不会做肮脏勾当。” 千梧:“……”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劫后余生的感觉化作一点兴奋,顺着全身的神经游走。 女鬼歪着头充满困惑地自言自语道:“是怎么做到的呢?让我想想……名字不见了……难道……” 她眼睛忽然一亮,兴奋地撑着床扑上来,床发出无辜的嘎吱一声。 女鬼兴奋道:“难道你朋友做了我一直做不到的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千梧疲惫扶额,余光里女鬼开心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他问道:“今晚你还有下一站吗?” “下一站?”女鬼无辜摇头:“没有,今天只有你一个——还是假的。” 千梧在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屈樱逃出来了。 “你今天好像睡得很香,是吃了管家准备的晚饭吧。”女鬼飘累之后又坐在他床上跟他聊起天来。 千梧打了个哈欠,“没吃,难得不吃安眠药也能睡着的一夜,被你搅和了。” 女鬼毫无愧疚,又说道:“看来他已经把你当成最大威胁了,宁可耗费血也要弄死你。” 千梧垂眸按着太阳穴问道:“听你的意思,只有管家用血才能撰写族谱,是么?他的血很珍贵?” 女鬼凉凉地笑:“你应该看出他是活死人了吧。在濒死时被巫术拯救,人类的血只剩一半,流一滴少一滴,流干的那天,就会彻底下地狱。但巫术一直保护着他,族谱上的血字,除他以外谁也无法抹去。” 千梧眉心一动,好像忽然猜到了江沉最后是怎么把他名字弄掉的,但又很难置信。 “你朋友很强。”女鬼由衷地赞叹,“是那个昨晚守在你门外的男人吧?他真好。” 千梧淡淡一笑,“何以见得?” “相貌很好。”女鬼理直气壮地外貌协会,黑洞的眼眸中浮现一抹羞涩,“我喜欢英俊的男人。” 千梧看着她,语气稍转,“那,你喜欢过庄园主吗?他也挺英俊的。” 窒息忽然笼罩。 女鬼豁然起身怒瞪着千梧,红烛泪再次从那对空洞的双眸中滚落,一颗泪吞噬一寸美丽容颜,面目全非之际,滴落在床上的烛泪落在了千梧脚背上,烧出一片渗血的伤痕。 “原来它落在皮肤上真的这么疼。” 千梧缩起脚坐在床上,与居高临下的女鬼四目相对。绝艳美貌逐渐化作丑态,而他神色却未变,带着叹惋的怜惜轻声道:“我想帮你——唐剪烛姑娘。” 活坟墓般恐怖压抑的气氛随着一句剪烛姑娘消失殆尽。 大红喜袍飞舞凌空的女鬼瞬间跌坐在地,艳丽不再,变成穿着白色长裙的丑陋憔悴的女孩。 * 第一本账,庄园主第一次大婚,女主人名叫唐剪烛。 在庄园账簿上,每笔婚账都对应着一笔丧账,是管家处理新娘尸体的花销。唯独第一次大婚后,没有找到属于新娘的丧账。 第一任新娘唐剪烛不翼而飞。 “这是你画的吧。”千梧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江沉离开前放进去的日记。 摊开封面,老太婆笑容阴森的照片横陈在扉页上。 千梧低眉而笑,“那位被你称赞英俊的先生从小和一位画家一起长大,竟然都没看出来,这不是一张照片,而是手稿。” “很多人能把画伪装成照片,但却很难像这幅控制到完全精密,我甚至觉得人手是做不到的。”千梧抬眸看着她,黑眸笃定:“除非,不是人画,是鬼画。” 女鬼沉默不语,空洞的黑眸注视着老太婆诡谲的笑容。 千梧温柔地问她:“你想传达什么?老太婆的真面目不像人们眼中那样慈祥和蔼吗?” “她该死!!” 剪烛女鬼忽然捂住丑陋的面容凄厉嚎叫:“母子俩,还有管家,都该死!!这座庄园里的一切,都该被埋葬!!” 千梧这时终于发现,她的脖子上原来竟有一道极深的斧痕,头和脖子像悬空拼接起来的,里面透着丝丝渗血的青筋。 “别难过了。”千梧仿佛不受控制地喃喃道:“我会帮你的。” 四点的钟声传进房间,仿佛拨动了某个玄密的频道切换开关。 屋里寻常的白噪声重现,剪烛拖起满是血污的白裙,转身朝着窗边发泄般狂奔而去。 莫大的委屈和心酸死死地捆绑住两个灵魂。 在她消失的一瞬,千梧怔怔地跌坐在床上。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动了,伸手合上陈旧的日记本,缓缓摸下床去。 四点一过,仿佛瞬间从黑夜迈入清晨,外面已有熹微天光。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两个。 江沉矗立在楼下空地上,抬头望着他的窗。半边风衣外套浸透了已成暗红色的血,右手攥着被血泡烂的族谱,左手拎着一具已然干涸的尸体。 在发现族谱无法撕烂,寻常的笔和刀也刻不动后,他做了理性至极而又疯狂至极的决定。 凌晨冲进管家房间,活宰了这半人半鬼力大无比的NPC,用他的血,在新娘千梧的名字上一笔一笔画了个血红色的叉。 望见千梧的那一瞬,修罗般的面色终于淡去,江沉力竭地松开手。 年轻的指挥官眉目间仿佛凝着冰雪,又十足轻蔑。 他垂眸瞥着地上管家的干尸。 “族谱还你。” 那团浸透了血的族谱被随手丢在尸体之上。
第11章 洞房花烛永不眠 早餐如往日压抑沉默,玩家们机械进食,直到有人嘀咕了一句,“管家没有出现。” 千梧的余光里,江沉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吃着炒蛋,仿佛两小时前的活修罗压根不是他。 稍后,一个女佣从外面进来,顺着长桌的另一端来到江沉面前。 “江沉大人。”肥长的脸上沾着一滴半凝固的暗红的血,她问道:“昨天夜里您在哪?” 江沉从容放下叉子,“在祠堂,后来又去了管家的房间。” “管家死了。”女佣为难地说道。 四座寂静,窒息蔓延,玩家们倏然惊惧地看过来。 千梧抬眼,掠过众人神情复杂的脸,而后垂眸无声一笑。 “杀死管家,会有什么后果吗?”他摩挲着马克杯细细的杯柄问道。 女佣当机了好一会,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庄园里的一切工作必须照常进行,今晚,请各位大人如常参加面试。” “那就是说,不会有惩罚了。”千梧放下马克杯轻声道。 江沉对他勾起唇角,“都跟你说了,规则里没禁止的事,做了也无妨。” 凉亭里。 “不是我说,你这个人也太草了?!”彭彭颤抖地指着江沉,“杀NPC啊你!” “还是个力大无穷的活死人NPC。”钟离冶在一旁云淡风轻地补充。 彭彭:“还是个力大无穷的活死人NPC!!!” “你是复读机吗?”江沉瞟他一眼,“我以为昨晚分别前,我很直白地表达了要去杀管家的意思。” “没有!你只说了句事已至此,不得不为,晚安!你还跟我说晚安!!”彭彭手指疯狂哆嗦。 钟离冶叹息一声,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这就是大人要去杀人,小孩子先回房间的意思。” 提起昨晚,江沉有些厌恶地撇开视线,说道:“起初我也没完全动杀念,只是客气敲开他的门希望他能割破手指在千梧的名字上打个叉。他不是说,会尽力满足要求么?可他转身就要捏我的头,就像第一天晚上对那个走丢的小可怜那样。” 彭彭立刻表演了个安静如鸡,耸着肩膀,仿佛已经身临其境地感受到疼痛。 “我便不能让着他了。”江沉收回视线,省略掉其中的凶险过程,只浅淡总结道:“管家先生确实天赋异禀,筋骨和肌肉都奇异地结实,为了杀他,军刀差点崩了刃。” 彭彭一屁股摔在石凳上,瞳孔地震,好半天才说道:“你你你……说好的冷静天赋爆表的大佬呢?!你有想过这个副本结束后你怎么结算吗?” 江沉闻言拉起袖子,凝视着胳膊上的深蓝说道:“怎么结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信自己昨晚把冷静天赋发挥到了极点。” “……” 江沉慢条斯理道:“发现族谱撕不烂,我去找了笔和石头,又发现外物划不上去,于是我去找管家借血。管家不仅不借还想杀我,我决定反杀他。这一系列变故里,我哪一环不冷静了?” 彭彭的眼神已经是个死人了。 江沉嗤笑一声,“如果昨晚像你那样慌得原地旋转,今天早上死在庄园里的就是千梧了。” 钟离冶抛玩着一颗小石子,听到这玩味一笑:“修罗江少帅,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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