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梧:“……” 衣柜的门再次打开,邀请江沉换上舒适的睡衣。然而他只瞟了一眼就冷漠地转回头。 “你要穿礼服裤子睡觉?”千梧皱眉。 江沉说,“睡觉时再换,我想上楼搜搜,穿睡袍不方便。” 正说着话,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周遭的空气蓦然更静谧了一瞬。随即,古堡中的报时钟再次响起。 布谷、布谷—— 千梧停下翻看东西的动作,仔细听着钟声。 “十一点了。”江沉说。 话音刚落,走廊上忽然响起彭彭的惊叫声。千梧顿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一把推开门,却见彭彭和钟离冶正依次从屈樱房间里出来。 画面十分诡异,仿佛他们的脚在努力向前走,而上半身却抗拒地后缩。彭彭用手死死攥住屈樱的房门,咬牙道:“不走,我们今晚说什么也得和你在一起。” 千梧试探地向外走去,脚尖还没离开门口,一只无形的阴冷的手从身后攥住他的脚腕,要不是江沉扶了一把,他上半身差点扑出去。 “又是一个有强制门禁的副本。”屈樱站在门内若有所思道:“晚上十一点就是时间限定,玩家只能呆在初始降临的房间里。” 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掰彭彭紧攥房门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而后彭彭的两条胳膊被迅速向后反拧去,那些手就像押送犯人一样将他押回房间,一把恶狠狠推入。 钟离冶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众人只能站在各自房间门里。 “别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屈樱神色平静,“大家夜里机警点,护好自己。” 江沉点头,“只能这样了,你保重。” 夜间搜查的计划也只能搁置。 江沉最终还是换上了睡袍躺在床上,千梧从若干个灯罩里挑了半天,选出用料最扎实的一个罩在床头夜灯上,将唯一一簇光亮调节得昏暗柔和。而后他又在书架上选了一会,选到一本图集躺在床头看。 江沉看着他摆弄折腾,欲言又止。 千梧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平静道:“矫情,是吧。” 江沉声音温柔,“没觉得。” 千梧在书页后抬眼瞟了他一眼,“别藏着掖着,如果不是一起长大,又莫名其妙产生了非得一起上床的感情,我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江沉没回答,盯着他手上书的封皮,好像被吸引了兴趣。 千梧忽然挑唇微笑,“你有没有过特别咬牙切齿恨我的时候?” 江沉沉默许久,说道:“有。” 他顿了顿又说,“小时候被你娇气得三观崩塌,曾经想过故意欺负你,把你欺负哭。所以我偷偷拿走了你午餐餐盒里的甜点。” 千梧有些发愣,“我怎么没印象了?每天都有点心吃啊。” 江沉叹气,“因为我妈偏心,在第二层的格子里给你多放了好几个,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知道那里原来还是能藏东西的。” 千梧沉默,几秒种后没忍住笑得栽倒在床上。 江沉继续幽幽道:“后来我就习惯了。但大学时我们第一次出远门度假,也有一次,因为什么来着……反正被你娇气出新高度的做派气得发昏,但那次我——” 他话到一半就不肯再说,打了个哈欠说困,随手关掉了灯。 房间里一片漆黑,千梧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和江沉曾经去过森林别墅中写生,住在山上各种不方便,第一天晚上睡硬邦邦的床他本就不痛快,江沉还很放纵,生生把他弄哭了。 千梧记得那一天,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当即在被子下面狠狠踹了江沉一脚。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江沉一本正经,“分过一次手,分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懂吗?” 千梧冷笑,“不如再分一次。” 江沉没有吭声,房间里一片寂静。 几秒种后,千梧挑挑眉,刚想说你这种小玩笑也要生气么,就被江沉伸手捂住了嘴。 江沉手劲不小,像是刻意用力,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家伙又要兽性大发。 但江沉却在他耳边用极低的气声说,“门外有东西。”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时钟走字的规律声。江沉缓缓松开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千梧屏息仔细听着,过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听见门上的动静。像是布料不小心摩擦在门上,若有若无,仔细去听觉得有,但如果说是幻听也完全可信。 千梧在黑暗中无声地捏了一下江沉的手——你确定? 江沉在他手心里敲了敲——很确定。 随即而起的声音验证了江沉的想法。 笃笃笃房门被从外面敲响。 午夜寂静的古堡中,催命一般的敲门声。 笃、笃、笃声音频率变慢,但却显得更加不耐烦。门外的东西似乎在消磨耐心,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笃——笃——笃—— 千梧不禁要开口询问的一瞬,江沉攥住他手腕,伸手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许久,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低哑轻柔的声音。 “少爷,您睡了吗?” 那个嗓音听起来很平常,在响起的那一瞬甚至淡化了午夜的诡异感。然而隔着一道门,那声音却仿佛有极强的穿透力,穿进屋内又反复回荡,自带回声。 “少爷?”门外的人低低笑起来,“看来少爷今天能睡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这一笑,千梧身子忽然一僵。 正是今天在舞厅里,当他和江沉发现篡改规则这条路行不通时四周响起的阴森诡笑。 江沉无声转身轻轻拥住他,伸手护在他后脑勺上下意识地安抚着。 “晚安,我的少爷。愿您甜睡,梦中没有哀伤与烦恼。” 那个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如是说道,逐渐放低,似乎对着门欠身鞠躬。 又过了半分钟,江沉松开手道:“走了。” “你这什么耳朵?”千梧小声问,“这都能听见他来?” 江沉没吭声,像在黑暗中思考什么事情,许久才低声说:“我听力没那么灵,刚才更像是一种警觉。很奇怪,我也觉得我对门外那东西的本能警惕性比其他副本里的BOSS要强。” 千梧茫然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江沉低声道:“如果没猜错,他可能是管家埃德蒙。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他把你当成西里尔了?” “这就难说了。”千梧坦诚道:“如果这是西里尔的房间,那我用了他的浴桶,点了他的安眠蜡烛,撒了他的干枯花瓣,穿着他的睡袍,随意选了他的灯罩。毕竟我们算是有共同的生活态度和审美。” 江沉:“……” 千梧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哦,我刚随手挑的那本书,扉页还有一行手写字呢。” “什么字?” 千梧道:“我最爱的书,西里尔。” 江沉:“……” 漆黑的房间里,江沉翻了个身,忍不住叹气。 “千梧老师,你果然有触发BOSS的天赋,太绝了。”他忍不住低声道:“这才第一个晚上啊,并且我们避开了首夜猎杀条件,这也行——” 话音刚落,走廊外忽然响起开门声。 江沉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坐起来,扭头看向千梧。 “怎么会有人开门?”他问。 千梧也茫然道:“难道那东西是挨门挨户去询问?可我们没有再听见他的声——” 话音未落,外面凭空拔起一个男玩家惊恐的叫声。那叫声很远,不是在走廊上的,而是似乎在对面的屋子里面,由于门被推开,那声音才传了出来。 他没有说出完整的话,只是歇斯底里地叫着,随即门被狠狠掼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巨响,那叫声也变得模糊发闷,直到彻底消失在寂静的午夜。 走廊上恢复了死寂,仿佛没有事情发生过。再也没有传来敲门声和尖叫声,仿佛所有玩家都在甜睡。 但千梧深深相信,此时此刻,另外还活着的二十六人必然人人惊恐地瞪着天花板。 死神在巡逻,无人安睡。 又过了一会,江沉忽然再次伸手捂住了千梧的嘴。 那个低哑的声音忽然又在门外响起。 “少爷,您真的睡了吗?”他低声问,“我刚才路过,好像听见您说话的声音。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吗?我能进来吗?” 冷汗瞬间从发间钻出,千梧无声地将手伸向枕头下面的福袋,江沉松开捂着他嘴的手,摸向那把锋利的军刀。 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您如果没睡的话请应一声。” 江沉做手势比在嘴唇上,千梧无声点头。 “我明明像是听见您的声音了,唉——”那人在外头懊恼叹气,“难道是我听错了?或许吧,我年龄也大了,老将军死后,不仅是您痛苦万分,我也心力交瘁,身体每况愈下。” 那声音消失了,直到下一次钟声响起,千梧都没敢再开口。 他躺在床上惊魂未定,心里却又忍不住担心彭彭。 彭彭最容易出事,恐怕那人才敲敲门,还没来得及说话诱导,彭彭就大大咧咧问一句“谁啊?” 想到这,千梧更加睡不着,他连续翻了四五次身,翻身的动作也下意识放轻。 江沉凑过来在他嘴唇上轻轻亲吻,细碎的吻顺着向下,又吻了他的颈和肩膀,用极低的气声说,“他们不会有事,放心吧。” 黑暗中,千梧下意识环着江沉的背。 江沉低低道:“屈樱和钟离冶很谨慎,彭彭很怂,真有敲门声,他一定立刻闭眼装死。” 江沉说话声非常低,千梧几乎不出声地嗯了声,又用气声道:“那东西该走了,我睡了。” 他说完这话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江沉,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后,千梧又睁开眼。 江沉刚才没回应他,甚至连句晚安都没说。 千梧心里忽然觉得不对,低声道:“江沉?” “嗯。”身后的人倒立刻应了,气声里带着一丝迟疑,说道:“有点古怪,我——” 千梧以为他怎么了,于是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江沉顿了顿,用严肃又带着困惑的声音低声道:“我很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你就想想吧。 小神经气急败坏地砸着地板说。
第79章 八音盒的诅咒 “我很想要你。” 千梧用了很长时间消化这简单的几个字。 “疯了?”他被秀的头皮发麻, “鬼怪就在外面巡逻,挨门挨户趴在门上听声,你这种时候从哪提起来的兴致?” 江沉的声音有些发闷,“我也有此困惑。” “……” 江沉不再出声了。 外头的东西也不知道走了没, 千梧眼皮逐渐打架, 在即将彻底阖眼睡去时, 江沉忽然翻身压上来,微凉的鼻尖抵在他脸颊上, 绕过嘴唇向下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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