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再度沉默下来,也有可能是对方那些与娓娓道来的话语截然相反的放肆动作,让他不得不重新咬紧牙关。 谢藤说话时突然伸手钳制住闻哲的下颚,阻止对方咬坏下唇的同时也释放了对方压抑已久的动人呻吟。 “我其实并不希望你回来。” ——但他依旧希望他回来。 “但我依旧需要你回来。” 恐怕没有比这更自相矛盾的混乱了。 “就像我当初的选择那样。” 谢藤首度承认了自己心底的自相矛盾,也为医生等人针对闻哲的奇怪表现做出了最好的注解。 闻哲震惊不已。 “因为,我知道你即便会回来,却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对待我了。”谢藤说,“可是……” 他说:“可我依旧需要你。 “我真的需要你。 “我需要一个足以阻止我被自相矛盾吞噬殆尽的理由,需要一个能支撑我去与矛盾博弈的理由,需要一个崭新的完美参照物……” “撒谎!”闻哲终于在诱人的单音之外成功挤出了完整的话语。 “什么参照物?” 他尽可能选择最简短的用词去驳斥。 “你能稍微用点儿心,编得像样点吗?” 闻哲嗤笑。 “你其实早就不需要了!” 谢藤在社交媒体给闻哲留言的那个瞬间,的确需要。 但人的情绪向来都是极为短暂。尤其越是剧烈的情绪,越容易瞬间消散。 错过那个向外寻求帮助的刹那,就只能由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再没有谁能帮得了自己。 尤其在闻哲此前无数次朝对方伸出手,想要帮助对方的时候,都被对方以排斥的方式拒绝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彻底隔绝在外了。 “你的精神世界始终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寄生状态,只是通过模仿来展露出与别人相似或截然相反的另一面来维持住自我人格不彻底崩溃,让你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甚至还能拥有某种程度上的讨喜表象。” ——只是那并非“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他此前就是被对方精心编织的“寄生”所蒙蔽。 “你始终希望别人主动对你献上一切,却不允许别人得到你的全部。” 他所意动的部分竟然都是对方保持自我隔绝时所呈现出来的孤僻。 “这才是你最深层的矛盾根源……嘶!” 闻哲来不及说完所有的话,就被谢藤咬住了后颈。 “真动听。” 对方的痛呼却让谢藤更为亢奋。干脆改为落在对方的左肩,同样用力咬下。 “你再多说一点。” 他瞄准那个可怜的瑕疵,略微偏移至旁侧,留下不知道第几个带血的牙印,构筑出一朵绽放的花。 “再多说一点好不好?” 他的表现也跟方才不同,既没有被闻哲拆穿的愤怒,也没有用反唇相讥的方式反驳或者去拆穿对方,而是不断催促着。 “尤其是那些毫不留情的剖析。越是直白、犀利,越能让我觉得非常的动听。” 恼怒让闻哲想要破口大骂,但身体上的疼痛却让他不住倒气,根本无暇组织出任何完整的词句,干脆再度闭口不言。 “不过。” 谢藤很快就像方才那般故意将话语和动作都暂停在闻哲脖颈战栗的刹那。 “即便你拆穿了我又能怎么样?”他问。 他的呼吸其实早已经乱了,却更突显出他粘滞的语调。 仿若每一个字都是缱绻的情话,适合在此时此刻,纠缠在对方耳边,轻声诉说。 “我随时可以变本加厉的……” “你觉得我会在乎?”闻哲突然打断对方。他的呼吸比谢藤的更为混乱,但他只要开口就能展现出恐怖的控制力,将声调维持得相当平稳。 “你现在的确不在乎,但我迟早能让你变得在乎。”谢藤说,“你别忘了自己刚才亲口承认的事实——既然我刚才已经赢过你一次了,我肯定还能再赢一次,就像这样……我会缓慢的,一点点的,磨光你出众的自制力,让你的本能彻底吞没掉理智……” 真的吗?谢藤心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闻哲却无暇辨识对方的虚张声势。 …… 至此,闻哲只能依靠思考来维持自己的零星理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闻哲的身体完全失控之后,在谢藤误以为自己彻底胜过了对方之时,闻哲突然在恍惚尚存的理智残骸里,陆续挖掘出此前被自己彻底忽略的许多关键: 如果自己早点承认在“这个案子”上已经彻底失败,而不是固执的想要回来补救,对方或许就无法完成“寄生”到“毁灭”的转变; 如果自己早点动手解决“被调查对象”,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所触动,更没有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对方,就不会被对方夺走主导权; 如果…… 一切假设在意外面前,都像无力的幼童在面对成人的拳脚。 并非搏斗,而是单方面的凌虐。 事到如今,无论闻哲如何补救,谢藤的本质都不会出现任何变化,反而会让后者获得到更多的机会,引诱着前者不断反复开启魔盒,让闻哲不自觉沉浸其中。 是自己亲手为对方留下了反制自己的破绽,也是自己的存在本身让对方义无反顾的投身于自己。 因为只有献出自己,这样才能成功诱惑自己不断地同样投身于对方。 天使与恶魔的博弈,从来都是相互吞噬殆尽。 ——如同怪诞且相互作用的恃宠而骄。 他必须现在就阻止对方,以防无辜的人被其卷入其中。 电击。 几乎是他冒出反抗的念头,电击就出现了。 短暂,但有效。 谢藤竟然已经能从闻哲身体上几不可觉的微弱抵触,捕捉闻哲反抗的闪念,继续用更加庞大的、如同深海般的快感将他虏获。 闻哲咬紧了牙关,尽可能一声不吭,命令自己必须把快感与痛苦串联在一起,以此来麻痹自己的感官,扼杀不断被对方唤醒的仿若无穷尽的兽性,努力重塑自己的理智。 但他遗忘了自己的理智早已经被情欲吞没殆尽,这瞬间的判断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一切因此没能结束,反而愈演愈烈。 最终,闻哲只能尽量维持住平静的表象,可他的表现无异于在漠视与排斥,很快就被熟悉他细微动作的谢藤察觉到端倪。 “奇怪,”对方的身体上传递过来的抵触,让谢藤不禁疑惑出声,“我原本以为你的身体一直都很热情,我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驯化你了。不。或许……也不对。我好像突然无法判断你之前是否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热情,毕竟我一直都很喜欢热情的身体,而你却太擅长满足别人的期待了。或者,满足别人最美好的想象就是你执着的根源所在?还是说,每一次都需要重新驯化你才能起效?就像持续被接种疫苗后,才能让身体彻底接纳外界来的抗体——才能让你愿意接纳我成为你的一部分?” 闻哲无暇说话。 “果然是。” 谢藤擅自得出结论。 “没想到你的自控能强到这种地步。简直连一时兴起都算不上,而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用来讨好周遭的谎言。 “除非触及你的底线——就像现在。 “你就会连自己的本能都一并抵触——你真可怕。 “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能通用理智去命令自己的身体拒绝享受快感的人——简直是在拒绝人类身体里天生就存在的兽性。” 谢藤说到此处突然沉默了数秒,而后缓慢地放松钳制对方的力道,突然毫无预警握紧对方的手腕,将他用力拉起,将他拽向自己。 太过突然的上下转变,仿佛强行递出的匕首。 闻哲没来得及握住刀柄,只能让接过凶器的自己,被利刃割得鲜血淋漓。 这次谢藤献给闻哲的根本就不是欢愉,而是剧烈地疼痛。 闻哲差点尖叫出声,勉强及时咬紧牙关,抑制住自己所有的声音。 疼痛是最恐怖的敌人,容易让人产生怯意。但最为敏感的部位被对方彻底掌控,最脆弱的部分也被对方持续支配,只剩下身体不断发出的警告,让躯干不受控制的颤抖,就连闻哲的理智都阻止不了,只能放任自己的心脏不断发出的尖叫,让从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水显露出难言的温驯。 “疼吗?”谢藤的声音突然披上了温柔的伪装。 他松开闻哲的手腕,俯身轻吻自己刚在对方前臂上留下的指痕。 “看着你疼,我也很疼。真的。”他说,“但你太特别了,早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参照物。” 又是参照物。闻哲想。为什么老是参照物?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参照物?为什么即便在自己否定了参照物的必要性后,对方依旧执着于参照物? “你越是这样,对我而言越是会散发出无比诱人的味道。”谢藤的嘴唇很快紧贴到闻哲耳边,以能让对方毛骨悚然的轻声,细语絮絮低喃的同时缓慢地环住对方的腰身,并随着语言不断加重力道。 “不过,肯定没有特别疼。 “我控制得很好。真的。 “我没有弄伤你,也没想这样。 “你肯定能感受到。不是么? “只是,如果你再继续排斥,我可能就会控制不住了自己。 “我不想你承受不必要的痛苦,所以你也别再抵触我了……好么?反正马上就会结束了。” “什么……?”闻哲无法迅速从对方的话语里筛选出重点,“结束?” 但他很快就从对方口中得到了更为明确的答案。 “我快吃饱了。”谢藤说,“阔别已久的饱餐。” 他像即将饱餐的孤狼,不再显露出可怖的攻击性,反而变得无比的温柔,不止动作,还有声音和外露的一切。 “你别再挣扎了。再过半小时,一切就结束了。”谢藤说,“只要你再任我为所欲为一会儿,包括公寓内部的语音中控权,我都就会移交给你……好吗?相信我。” 闻哲残存的理智在尽力运转,力图做出恰当的判断。 “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或者尽情的反击我,攻击我,用你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来阻止我……我保证不会反抗,好吗?” 谢藤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哄骗”几乎是在闻哲命令自己放弃抵触的同时就彻底消失了,而前者也因此再度恢复了反拧住对方胳膊的暴力动作方式。 闻哲暗骂一声,一不小心咬破了自己下唇,尝到了腥甜。 对方敏锐至极,当即凑过来,舔舐他下唇上的伤口,眼神也变得相当古怪。仿佛暗藏的灰蓝色突然跃居于琥珀色之上。凌厉且悠远。 “你为什么又不反抗?”谢藤再开口时突然提高音量,问出他唯一执着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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