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珏秋被绕得有些晕,但无所谓,他的道理从来都讲不过这人。 他也从来不去试图讲赢他。 于是他的脚步顿在原地,就像扎了根般。 商时序随着他一起停了下来。 他抬脸看着人,看起来有些可怜:“我走不动了。”然后又拖着声音补充,“我醉了。” “……” 有一瞬,商时序几乎怀疑对方是在装醉。 可是看着他不聚焦的瞳孔,又想起对方清醒时冷冷淡淡、对旁人避之不及的模样,又放下了心底的怀疑。 “耍赖不是每次都有用的。” 商时序垂眸看着他,声音冷淡。 雪地里,他们仿佛对峙般的站着。 就算没有人明着说过,但商时序知道,很多人都怕他。 员工、跟在身边多年的秘书和助理,更甚者,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极致的理智自持换种说法就是冷血、没人情味。 印象里,就是萧文景也从未在他的面前撒过娇。 因为不敢,因为知道没用。 寒风掠过他们的衣摆,互相拍打交缠在一起。 叶珏秋伸手勾住商时序的手指,吸了吸鼻子:“冷。” 商时序深呼吸了一口气,因空气温度过低而吐出一阵白雾。 他神色不明的转过身,然后背对着人缓缓蹲下。 叶珏秋愣了下,然后才迟钝的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随即欢天喜地的扑到商时序的背上。 他环住人的脖子,感受到自己被背了起来。 叶珏秋觉得自己没有骗人,他头晕,眼前几乎都有了重影,身上也没有力气。 真的好累。 现在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下巴搁在了对方的肩上,口齿不清:“谢谢时序哥哥。” 温热的气息扑倒商时序的耳旁,有些痒,惹得他侧头避了下。 “不要说话。” “哦。” 之前叶珏秋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商时序在一旁无意的听到了房号,现在倒是不用再折腾。 他带着人直接到了房间门口,从叶珏秋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房卡进到里面。 商时序将人从背上小心的放到床上,一路的安静让他还以为叶珏秋早已睡着。 没想到刚一转过身就被对方由下至上的搂住了脖子。 商时序突然被往前一拽,差点倒了下去,手掌连忙撑在床榻上才稳住了身形。 “叶珏秋。”带点警告的意味。 搂着他的人一动不动,商时序也静止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准备将人从身上撕下来。 喝醉了的叶珏秋很难缠,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手臂反而缓缓收紧,将整张脸埋进了他的肩窝。 真要把人掀开也不是一件难事,可只要商时序一有把人拉开的动作,怀中的人就喊难受。 商时序:“……” 叶珏秋大脑一阵晕眩,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像是格陵兰的海。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和火山喷发后的大地同频震动,带着堙灭一切的温度。 都说小孩子不记事,叶珏秋也曾这么认为。 五岁那年,叶滢去世,他被叶竑接到身边。 那时他生了好大的一场病,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好了后,对以前的很多事印象都很模糊。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其实渐渐地想了起来。 记忆中很多人的模样不甚清晰,可发生过什么、做过什么事都深深的篆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刻骨铭心。 他知道有个人,自出生起就一直在他身边。 建一温床,让他这颗芽芽好好生长。 有时候,熟悉的气息甚至比视觉更能勾起回忆,把人带到当年的环境里。 叶珏秋恍惚觉得这么多年是一场梦,他仍是当年的幼崽。 酒精的催发下,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余雏鸟的本能。 投入他的温床,投入他的安全被。 商时序微躬着腰维持着这个被对方抱着的姿势,目光落在远处的空地上。 晌久,他才收回视线,伸手将对方手臂扯了下来。 他们都不是小孩了。 现在的行为,于情于理都不合。 商时序站直身子,转身走到卫生间,把毛巾用热水打湿。 叶珏秋坐在床边,整个人愣愣的垂头看着眼前的地面。 察觉的有人站到面前,他才反应有些迟钝的仰起头。 商时序看着他有些红的眼眶,沉默着给他擦了擦脸,又擦了擦爪子。 叶珏秋全程都很安静,乖顺得让商时序抬头看了他好几眼。 收拾的差不多后,商时序看着他束着的衬衫扣,伸手准备给他解开,让人睡觉更舒服。 未料,手一碰到领口,叶珏秋的反应很大。 他几乎是立马挥开了伸向他的手:“不要碰我!” 温馨平静的室内仿佛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投入一颗惊雷。 叶珏秋惊惶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猛的后退,整个人往床角里缩,呼吸急促。 大冬天里,额头上甚至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有些惊惧的看着商时序,瞳孔不聚焦,像是陷入某种痛苦的梦魇,或许看的也不是商时序。 像是……应激的反应。 商时序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刚刚碰人还好好的,小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在叶珏秋面前示意自己将手收了回去:“不碰,我不碰你。”他的声音放低,似安抚的哄人,又罕见的隐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叶珏秋,呼吸。” 察觉到手远离的动作,叶珏秋感受到了几分安全感,这时候空气仿佛才能真正进入肺腔。 商时序不知道引起对方应激的源头是什么,手里捏着的手机差点叫了医生。 看到人脸色苍白的呼吸平稳下来后才松了口气。 下一刻,商时序就愣在了原地。 叶珏秋……哭了。 他哭的很安静,垂着头眼泪默默地往下砸。 商时序记得,小时候的叶珏秋很喜欢笑,见谁都笑,印象中很少看到对方的眼泪。 甚至叶滢自己都时常感叹,她那样的爆烈性子怎么会生了个甜心。 这一刻,商时序发现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管对方还是不是自己印象中的人,他好像还是本能般,有些受不了他的眼泪。 商时序看了眼他用手紧紧捂住的颈部,白皙干净,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 碰别的地方可以,但不能碰脖子。 他将毛巾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半蹲在叶珏秋的面前,缓缓的张开了手臂。 “现在还要不要抱?” 叶珏秋没有任何反应,面前的人几乎成了一道虚影,他看不清,认不得。 可在被抱住感受到熟悉气息的那一刻,他僵直的肩背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里是绝对安全地带。 商时序给人掖好被子,看着人陷入睡眠的侧脸,他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静的坐了会儿才离开了房间。 - 窗帘似乎没有拉好,清晨,叶珏秋在明媚的阳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过于刺眼,惹得他又侧头闭了一下眼睛。 大脑传来一阵阵的钝痛感,他有些迷迷糊糊的想,昨天好像是喝醉了。 他怎么回来的? 身上的衬衫经过一晚上,早已睡得皱巴巴的。 叶珏秋从床上爬起来,有些头疼的想,以后再也不随便喝酒了。 就那么点酒量,在外面喝醉被卖了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角落里的立式衣架,上面挂着他昨天穿的外套。 然后有些困倦的收回目光,从行李箱里拿出了换洗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1分钟后,卫生间里传来“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一阵兵荒马乱。 随即有些慌乱的脚步从卫生间里传来。 叶珏秋迅速跑出来,视线再次落到挂在立式衣架的外套上。 ——领口处赫然插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叶珏秋:!!!
第7章 商时序回到自己的房间,神思不属的想了想之前叶珏秋的状态。 在他的手可能要碰到对方的脖颈,出现了明显的排斥以致产生了相应的呼吸困难等生理上的反应。 有点像是创伤后应激,但他不是专业的医生,不能确切的得出结论。 思绪还未完全收回,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商时序回过神。 “喂,妈?” 那边张潇涵的嗓音温和:“儿子,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还有几天。” “工作没忙完?” “嗯。” 听到对方这么回答,张潇涵忍不住道:“可是你的助理已经回来了,你的工作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商时序一手拿着白天拍摄的相机,看着显示屏上的照片。 听到对面说的话,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那您应该能明白我现在不太想回去,抱歉。” 声音冷淡无波,几乎是有些不近人情的说法。 商家是一个大家族。 不管大家实际关系如何,表面上都是和谐友爱,像是一个兄友弟恭、上慈下孝的家庭。 现在才过春节不久,前阵子大大小小的家宴也参与了不少,过了几天,就是和友人家拜年。 商时序在家待了几天,陆陆续续有带着家里小辈来拜访的客人。 通过那些近龄男人或女人对他的态度,商时序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场场隐晦的相亲。 他之前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和打算。 张潇涵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敢明着去做什么,只能这样暗着来。 可最终结果就是商时序以工作为由,独自离开去了外地。 “……”张潇涵忍了下,最终还是没忍住,“抱歉,我不该做些小动作,可我只是想你好,我不想看到你总是一个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多和人接触一下不好吗?” 商时序一只手按着相机上的按键,一张张的翻着照片,最终滑到在咖啡店照的那张。 因为按下快门时手有一瞬间的不稳,所以造成了照片的模糊,朝阳都带上了一层残影。 他操作了一番,准备将这张照片删除,听到张潇涵的话,手顿了顿。 “妈,我生活的很好,各人理念不同,我认为我们之间需要给予对方的尊重是,不去试图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 “请您不要强求改变我的生活状态。” 张潇涵一下就哑了声,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孩子交流。 感情牌在他那里永远无效,明明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时常将“谢谢”和“对不起”挂在嘴边。 哪家母子相处成这幅模样?
88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