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修不语,摁灭了手机,没有再提这件事。 一上午例行公事结束,段鹤洲准备叫餐时,发现老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从工作中脱身,而是拿起手机,翻翻找找,好像在查些什么。 感受到他的视线,宋明修递来个眼神,段鹤洲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情要说,正要告辞,忽然福至心灵,“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处理吗?” 宋明修指尖捻了捻,思考说,“最近找个应酬,联系下盛云付总。” “明白。”拿到最新指示,段鹤洲心中石头落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视频平台,就是盛云旗下的。 书房静悄悄的,宋明修仰靠在办公椅背,闭眸沉思。 吵醒他的,是一簇悦耳的小星星,当他从睡梦中醒来,唇角不自觉挂上了微笑。 “你们那边吃午饭了?”宋明修没有戴耳机,手机凑在耳边听电话,好像对方的声音也近一点,“我还没有。没有想好吃什么。” 那边哗啦啦说了一通,宋明修听得笑意盎然,“想让老婆过去看你飞?那我得好好看看,今天忙不忙......” 说着故意停顿几秒,惹来声不满的撒娇,又哄起人来,“逗你的,吃完饭就过去。亲一个。” 段鹤洲提着酒店餐敲门,恰好遇见宋明修手臂挂着西装外套往外走,“您要出门吗?我去联系车。” 宋明修兀自整理好领带领结,看了眼秘书手里提着的餐盒,点头,“陪我去趟片场。” 段鹤洲忙不迭应声,保温袋放在餐厅,打着电话,跟上宋明修的步伐。 去片场途中,经过一家有名的茶餐厅,宋明修专门下车用餐,看得段鹤洲大跌眼镜。 据他所知,老板不喜欢点外卖,也很少单独出门用餐。每次陪老板出差,他总是习惯定酒店餐,方便快捷。偶尔赶上老板为祁先生下厨,他还能蹭上一顿。 像今天这样专门出来吃,段鹤洲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祁先生想吃了。 果然,点单时,老板先是点了屉虾饺皇,接着是蟹籽烧卖,粉蒸凤爪,长长一串茶点,都是祁先生爱吃的。 然后交代餐厅做好打包,该保温的保温,保凉的保凉,装得仔细一点。等讲完这些,才开始点两人的午餐。 “你吃不惯横店那家的酒店餐,以后可以定这家的外送,应该符合你的口味。”等餐的间隙,宋明修喝着沏好的人参乌龙茶,对随行秘书说道。 段鹤洲一愣,没想到老板还记得这点小事,正要感动道谢,又听见老板接下来一句。 “羲羲也吃不惯,以后都点外送吧,你辛苦些,多选几家合适的,免得羲羲想吃,还得现找。” “好的老板,”段鹤洲咽下呼之欲出的感动,老实回话,“晚点儿我把餐厅名单整理好,发给您过目。” 宋明修点头,喝茶闭目养神。 别看打包的多,真正用餐时,桌上餐碟没多少,段鹤洲吃着平时的餐量,发现自己竟然比宋明修铺张。 “您就喝碗粥?”段鹤洲不理解,怎么说都是正常男人的饭量,老板都健美体型了,为什么还要节食。 “没胃口,”宋明修说道,汤勺都没舀到砂锅下的蛋丝鱼片,只愿意喝上面滚得软烂的稻米,好似点份鲜美的艇仔粥,只是为了喝粥时有点咸味。 段鹤洲终于察觉出不对劲,“老板,您生病了?”小心翼翼的语气,害怕戳穿什么秘密似的。 “有点发烧,吃过药了。”宋明修没有隐瞒,段鹤洲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跟其他下属不同。 “那您午休会儿再去片场吧,发烧挺磨人的。”段鹤洲有点担心,怕人非要硬撑,“祁先生知道了肯定着急,说不定还要带您去医院。” 宋明修一听,羲羲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想了想问,“横店附近有医院吗?” 没有也得有啊,段鹤洲立马点头,三下五除二解决完午餐,带人去医院。 不巧的是,祁羽羲所在的横店比较偏,附近没有条件好的大医院,唯一一家还算正规的,挤满了病号。 段鹤洲看老板要皱眉,赶紧揽下一切琐事,挂号化验缴费,流程跑得比谁都快。 宋明修独自坐在简陋的诊室时,一时竟然有些不习惯。他看着医生翻阅化验单,得知自己得了流感。 流行性感冒,在这个季节不算少见,大概吃一周药就好了,多休息,多喝水,没什么特殊的。 段鹤洲中间出去买水,回来时,看到宋明修坐在候诊区休息。 应该是刚看完诊在等他,周围到处是咳嗽的病患,还有哭闹的小孩儿。混乱不堪的背景下,那身板正的黑西装,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段鹤洲莫名生出点儿负罪感,不亚于带着身价过亿的老总挤地铁,还是人满为患的高峰期。 “那个...我买了水,您先喝点。”段鹤洲拧着水瓶走近,陪宋明修从拥挤的候诊区走出来,一出医院,感觉空气都好多了,“我看过了,左拐就是药店,需要什么药,我们去那儿买就行。” “嗯,”宋明修哼出点儿鼻音,发烧起来,话愈发少了。 买药结账时,段鹤洲看他特意拿了盒口罩,心中又是一酸。老板肯定是怕传染给祁先生才这样的,生病的老板好可怜。 段鹤洲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祁羽羲,虽然老板病得不重吧,但是作为病号,肯定非常需要关爱。 纠结着纠结着,车子已经往片场开了。两人从酒店出来还是正午,中间吃饭加看病,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影棚搭好的绿布中,时不时有人腾空飞舞,场外的鼓风机呜呜作响,夹杂着工作人员对讲机的声音,噪杂得感觉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常人猛一陷入这样的环境,脑袋都要炸了。而宋明修似乎已经习惯,先给祁羽羲助理打了电话,然后轻车熟路找到他们休息的角落。 “羽哥还在上面,”方圆指指斜对角搭起的高台,解释说,“有人打戏总出错,羽哥陪着吊了好几次了。”话里“有人”发音很重,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明修抬头看向那高处。羲羲还没发现他来,一身仙气飘飘的古装,正站在高台上跟人说话,时不时朝空中比划两下,应该是在讲戏。 远远观望了会儿,宋明修收回视线,巡视四周,找到祁羽羲习惯躺的那把折叠椅,走过去坐下。 “宋先生不过去看?”方圆奇怪地,离这么远,能看清吗,“我这儿有多余的工作牌,能带你们过去。” “不用不用,我陪老板待会儿,你快去忙吧,”段鹤洲把人招呼走了,又问老板要不要喝水。 宋明修点头,没接矿泉水瓶,而是从桌旁的一堆水杯里,找到那个画着粉红猪的吸管杯。里面飘着几片枣片和薄荷叶,从外面看,是深厚的砖红色,摸着杯身,温热的。 于是,他看到老板打开吸管杯喝水,那皱眉品尝的模样,跟喝苦中药似的。 段鹤洲心里偷笑了下,眼见终于能消停会儿,随便搬个小马夹,非常接地气地坐下,拧开那瓶被拒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来回跑这么久,他也渴了。 “鹤洲,”宋明修忽然喊人。 段鹤洲嘴里还叼着瓶口,“嗯?” “秘书办那么多人,日常行程总要你跑前跑后,是不是管理得太松散了。”宋明修说。 老板发难,毫无预兆。段鹤洲急忙放下水瓶,为同事辩解两句,“我时常跟您出差,比较了解您的习惯,分担的工作自然多一点。” 宋明修不说话,好似在思考这句话,半晌又喝了口水,说道,“那你做我的特助,单独带人做事。” 段鹤洲愣住,不合时宜想起他哥曾经的一句调侃。 “你看看你,挂着秘书的牌,干的都是助理的活,宋总家大业大,不能多招几个特助?” 他当时就怼回去了,秘书办多的是人,用不着他哥操心。 其实仔细想想,宋明修这些年身边跟过很多文秘,但是少有特助。这位年轻有为的老板,似乎更习惯全权在握,许多重要事项,从不假手于人。 一句话,就让他从秘书升到特助,段鹤洲受宠若惊的同时,更多是茫然。 他要是不干这活儿,谁跑着给挑食的老板订餐?谁陪着孤零零的老板看病?谁能时不时见到荧幕里的大明星,还能蹭到老板的顶级厨艺? 段鹤洲脑袋里乱糟糟一片,哀嚎老板肯定是看上了其他新人。 宋明修等了会儿没听到答案,以为是待遇的事没提,又补充说,“公司特助岗位不多,参考价值有限。那就参照祁家产业标准,年薪翻倍,奖金翻倍,其他还缺什么,你自己往合同里加。” “好的老板,我尽快上岗。”段鹤洲嘴比脑子快,答应完才发现对方说的竟然是翻倍,呜哇他要给老板干一辈子! 段秘怎么想的宋明修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比如说公司产业整合,比如说职业经理人培养,再比如说,他想在四十岁之前退休。 最后这个想法,还没跟羲羲聊过,但他知道,照顾好这个家,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他的羲羲,好像很想添个小朋友。 说话间,远处高台处爆发出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炸了。 宋明修抬头去看,只望见一团火光,气浪掀飞几道黑影数米远,紧接着,滚滚浓烟将高台吞噬。 那个位置! 宋明修不疑有他,飞身跑向人群,迫切地想要确认什么。他的心跳声骤如擂鼓,还有迎面而来的鼓风,剐得他耳膜生疼。 所有的担忧,在撞见那道身影时消散无踪,宋明修口罩挡着大半张脸,狠狠喘了口气。幸好是正常拍摄,他的小宝贝毫发无伤,就是沾了点儿烟灰。 这场戏终于过了,祁羽羲放心下场,发现宋明修来了,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跑过来把人抱住,想揭开口罩亲一口,结果被制止了。 祁羽羲也不勉强,笑嘻嘻挽着人手臂往外走,工作人员瞧见两人亲密无间的姿态,纷纷开着玩笑起哄。 “昂,我老婆来探班了~!” 祁羽羲大方应声,步子越走越快,到了休息的地方,弯着腰翻找储物箱。 “羽哥,小风扇在我这儿。”新来的生活助理尤悠提醒说。 “我找温度计。”祁羽羲说着,摸到箱子最底层,取出个电子温度计,一脸严肃看向宋明修,“老婆你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摸着好烫。” 宋明修微怔,被摁着测了遍体温,比早上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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