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激励斗志的事情绊住他,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打败,绊倒了站起来,铲平摔过的坑,再修出通达的路。 生来就带有光环的人,想要自己发光,恨不得打碎所有带亮的壳,证明那是他自己的本事。 从张导剧组出来后,祁羽羲一直在重新审视自己的能力,调节着压力,缓冲着情绪,让自己记住挫折的滋味,逼自己吃点儿成长的苦。 所以他拒绝了爱人的保护,拒绝了祁燃的挽留,拒绝一切退路的可能性。当初是他要走这条路的,那就和他选的人走下去,毫无退路地走下去。 这些道理祁羽羲早就想通了,可是这些话,他根本没办法跟宋明修讲。 打碎了壳连着筋,阵痛的时候,他只想藏起来,不想让爱他的人知道。他舍不得他心疼。 纠结之际,宋明修等待的眼神落空了,婚期将近的喜悦淡去,眉宇沉下几分郁气,燃烧成虚无的火,掐在眼底,幽深成墨。 逼,自然逼不得,他只能选择在沉默中退步,无奈地说一句“我知道了”,潦草结束谈话。 祁羽羲张望着老婆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拾起桌上的手机,才发现视频电话还连着。 莫念看着书,他看着莫念,空气有些过分安静。 “不打扰你了,念念。” “晚安。” 祁羽羲落寞地说着告别的话,准备挂电话时,忽而听到莫念关心的声音。 “你还好吗,羲羲?”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这话问得祁羽羲神色仓惶,言语凝滞。 莫念停下捻在书角的手指,又问,“要我来陪你吗?” 少年说这话时,浅淡的眸透出点光线的余温,辨不出有几分认真,但就是愿意相信,下一秒若是答应,他就会为你而来。 祁羽羲愣了下,脱口而出,“可以吗?” “嗯。” 祁羽羲听到一声回答,再看视频画面,镜头前看不见了脸,只留一双过分干净的手合上书,朝他伸过来。 电话挂断,祁羽羲傻在原地。 三秒钟后,餐厅传来一声土拨鼠尖叫,宋明修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忙跑过来看。 “念念说来找我!!!” 祁羽羲余惊未定看向他,满脸惊喜,惊大于喜。 “莫念读的大学离这边酒店不远,现在过来的确有可能。”宋明修若有所思道。 “那我去接他!”祁羽羲跳下餐椅,拉着宋明修就往衣帽间跑去,“老婆你快帮我康康穿哪件衣服好看!” 宋明修:“???” 今天拍结婚照好像都没这么来劲? 酸归酸,宋明修还是从衣柜挑选出一套衬衫长裤。 “不行不行,念念喜欢穿白衬衫,我穿这身不好看。” 宋明修只好给他换了套活泼的卫衣搭配牛仔裤,结果祁羽羲说不够正式。 大晚上见个面要多正式? 宋明修迷惑脸,从衣柜又取出件工装衬衫外套,里面搭T恤,下面配烟管裤,整套下来干练修身,够正式了。 祁羽羲看来看去,果断抱走最后一套跑去换衣服。 “在这儿不一样换?” “我去洗把脸!” “不是刚洗完澡,怎么又洗脸?” “诶呀我就简单收拾一下。” “......” 宋明修看他又是洗脸,又是捣鼓头发,都不知道酸啥了,感觉和他约会前都不带这样精致的。 半小时后。 祁羽羲一身清爽出现在酒店楼下,头戴棒球帽,肩挎小黄鸭,大长腿走在月色朦胧的林荫道,引起行人频频回头。 担心莫念找不到他,祁羽羲提前发了定位过去,晃悠完一圈,最后坐在酒店前街特别显眼的路灯下,老实等人。 “羲羲?” “回头。” 语音消息和现实声音重叠的那一刻,祁羽羲惊喜回头,飞快跑向黑夜里招摇的白,一下子抱住来人。 “念念!你打车过来的吗?” “搭车。” 打车和搭车,完全不一个概念,但是祁羽羲没多想,满眼都是好友重逢的欣喜。 “快一年没见你了,好想好想你啊~” “九个月。去年爸爸过生日我还在。” “好嘛,好高兴你来陪我!会不会打扰到你看书?” “不会。” 莫念一如既往的话少,就算为了一句不算约定的约定深夜赴约,大多时候都是在听祁羽羲一个人讲。 听他说第一部主演电影,第一条首映红毯,第一支伴舞MV;听他说最快乐的事,最难过的事,最感动的事;听他说喜欢,说讨厌,说热爱。 友谊就是这样奇怪的羁绊,明明他们大半年没怎么联系过了,可是见面后半小时,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 “......所以修修问我的时候,我一下子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好害怕说出来之后又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修修总有理由说服我,你知道的。” 祁羽羲一股脑把晚上的事倾诉了个干净,压心底的秘密从来算不上秘密,在纯白的少年面前,他干净得没有一分藏私。 莫念听完之后,没发表什么建议,手插进裤袋摸了摸,摸出颗糖。 “你这里还有星星糖啊~”祁羽羲惊奇地,接过包装精美的硬糖,撕开糖纸,填进嘴里,“柠檬味的?嘶...好酸!” 对莫念来说,给颗星星糖便算是哄人了,祁羽羲对此习以为常,并且接受良好。现在吃到了糖,好像也没一开始那么不开心了,连连表示等他回去想好了,再跟修修谈。 莫念可有可无地应着,走进石头铺路的广场,灯火阑珊,有支街头乐队在歌唱,隐约传来热闹的声响。 “今天下午,莫叔叔和前辈在这儿合奏来着,”祁羽羲指指不远处的街头钢琴,语气不无羡慕地,“好多人围观,拍照的,鼓掌的,喝彩的,可热闹了。” 莫念闻言看过去,眼神终于起了点波澜,又听祁羽羲继续说道,“刚开始只是莫叔叔在弹,后来顾前辈来了,他们四手联弹,超级好听。” “呵......在家里不弹,跑到外面弹。”莫念冷不丁冒出点动静,面瘫脸吐槽的时候有种反差萌。 祁羽羲一呆,反应过来兴奋地,“念念你笑了!我刚才听到声音了!” “......” 夜色如水,月光也温柔,莫念垂下眼,抬手轻轻碰了下琴键,清脆一声乐响,便是无声的邀请。 “念念!我们也来弹吧!” “嗯。” “《乔纳塞河畔》可以吗?” “嗯。” 祁羽羲高兴地拉着好朋友就座,“铛铛铛”试了下音准,便大开大合起势。 乐谱他早就烂熟于心,而莫念,好像也不需要乐谱。 尽管继承了双亲卓越的音乐天赋,莫念对音乐的探究,仅仅是带着好奇的浅尝辄止,哪怕这一点点试探,足以超越一位优秀钢琴家应有的资质。 祁羽羲起的主旋律,却渐渐跟不上副旋律了,两人在乐章中无声交换角色,默契疏离,却又诡异融合。 第二章节结束时,祁羽羲主动停下了琴音,察觉到同伴的目光,尴尬地解释说,“四手联弹我就练到了这里。” “......” 琴音在响,琴音一直在响。 浅尝辄止的莫念最终还是完美弹下了全篇,祁羽羲眨着星星眼为他鼓掌,发自内心地赞叹他的才华横溢。 莫念却停下手指,抬起眸问,“为什么不练了?” 提起这事就有点沉重了,祁羽羲合上钢琴盖,手臂托腮着解释,“修修很早就不碰钢琴了,我一个人练着练着练不下去,所以每次都只有前两章熟悉。” 莫念好像终于找到点感兴趣的话题,追问一句,“他为什么不再碰钢琴?” 祁羽羲摇头,遗憾地,“我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 “想,也不想。” 祁羽羲矛盾地,单手托腮的姿势改成双手托腮,眺望着远方空旷,声音也空空的。 “我问过很多人,有的说不知道,有的知道但不说,修修也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慢慢就没那么想知道了。” “年初,我陪修修回了趟海城。宋宅有架钢琴,我弹的时候宋叔叔在听,说修修的钢琴是修修妈妈教的,我以为和这个有关,结果修修说不是。” “看极光那晚,我俩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好不容易赢了,又试着问了这个问题。” “他果然不高兴了,也不能说不高兴吧,就是突然变得很紧张,当时我在他怀里,那一瞬间的生理反应很真实,我又害怕得不敢问了......” 祁羽羲断断续续说着,莫念听故事般听着,最后算不上安慰地评价说,“人,都有秘密。” 祁羽羲收回压得有些发麻手臂,失落地应和一声,“大家都会有不想说的秘密,我理解。” 莫念侧眸,看他又要化身忧郁小蘑菇,沉默抬手—— 祁羽羲感受到落在头顶的触感,倏尔扬起一抹笑意。“我没事念念!谢谢你!”他一如既往开朗着,笑得像个小太阳。 “啪嗒...啪嗒......” 天空有大滴的水珠砸下来,噗嗤一下,浇灭了小太阳。 “下雨了?我着急出门没带伞!” 祁羽羲急头火脑站起来,伸手预判着雨势,着急地,“要不先跟我回酒店吧,雨停了再走。” 莫念不紧不慢看了眼手机,安稳起身,“我该回去了。” “这就要走吗?那我帮你打车!” 祁羽羲说着朝广场前的十字街跑去,这个时间点经过的车辆已经少了,想打车还得费些工夫。 莫念想喊又喊不住地跟在后面,看祁羽羲单手顶着小黄鸭躲雨,神色苦恼地望着来往车流,寻找的士的身影。 笨拙得可爱。 莫念眯着眸享受雨珠淋湿脸颊的触感,给自己剥了颗柠檬味的星星糖。 不设焦的视线里,原本老实停靠路边的火红色跑车,终于失去了耐心,一个加速朝这边驶来。 祁羽羲好不容易等到一辆的士,正招手呢,冷不丁被忽然冲过来的跑车吓了一跳。 莫念眼疾手快把他拉退护在身后,冷眼看急刹在面前的跑车。 车窗降下,露出嚣张至极的眉眼,唇角轻佻一抹笑意,隔着副驾驶朝两人“嗨”了声,勾勾手指,喊人上车。 祁羽羲余惊未定看向驾驶座,等看清人影,气得直接把小黄鸭摔在他脸上。 “诶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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