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认真道:“占行,听何秘书说,从十六岁后,你很久没犯病了,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僵笑道:“所以呢?” 我道:“如果你再伤人,我就不会管你了。” “......” 他转过身,曲腿抱膝,久久不说话后,开口很轻地吐出一个字:“行。” “也不要伤害自己。”我说。 不等他开口,我紧接着道:“这样我就天天来看你。” “......” 他背对我,肩膀微缩,无声流泪。 我坐到他旁边,生疏地张开肩膀抱住他,安慰地拍了拍,他僵直片刻,双手环上我的脖子,哭得厉害。 我叹气,心想精神类疾病应该是年龄越小越好治疗吧……占行毕竟还小,能治的。
第28章 【28】 占行住了半个月的院,终于允许出院了。他伤得最重在脑袋,现在还经常性头晕,好在手脚没事,不然开学后很麻烦。我拆了石膏,肘关节还很僵硬,不能大幅活动,但日常也没什么问题。 他迟了快一个月才去报道,反正那天我没什么事,就送他过去,C市到A市很近,开车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本来是何秘书送他,结果被他赶了回去。 一路上他都很低落,趴在车窗边,一言不发。他报道后,领完书就能走了,明天才上课,他爸给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区买了套房,安排了保姆,我直接开过去,送他回家。 车子停在小区里,他不肯下去,我也没说话。 良久,我开口道:“我帮你把行李拎上去吧。” “.....嗯。”他声音很低。 我推着行李箱,他安静地走在我旁边,小区很大,道路宽敞,安保齐全,是我理想中的房子。我再一次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他的家庭太富有,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工资翻倍,日夜颠倒加班,也得等好几年大概才勉强够首付。 他家在十六楼,一层两对门,他用手机的智能门卡刷进去,我停在外面,对他说:“我就不进去了。” 他微微睁大眼,愣在原地。 我有点尴尬,低声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夏阔......” 他突然开口叫我。 我转身看他。 他眼眶红了,眼里满是不甘心,望着我欲言又止,僵持半响,似乎和我一样认命这注定要分开走的结局,垂丧道:“没事,你走吧......” 他咬唇不吭声,泪水滑过清瘦的脸颊。 我抬手擦过他的脸,“别哭了。” 他低头:“我没事你走吧。” “......” 我转身离开,一向理智的脑子,现在无比混乱。 没必要这样。 总要分开的。 - 开车回到C市已经天黑了,这段时间我都住江琦家,他的新工作好,晚上六点准时下班,我问他吃了没,他说还没,我就叫他下来一起出去吃,却开车直奔酒吧。 我喝了点酒,沉闷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你怎么了,平常不喝酒的啊?”江琦问我。 我又喝了一杯,缓缓道:“没事。” 不是我不和江琦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喝酒,边吃东西边问我:“那小孩走了啊?” 我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那挺好,之前车祸不是撞得挺严重,他头没事儿吧?” “没大事,开药回去吃,半个月复查一次。”我说。 “哦哦,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要搬回去吗?”他问我。 廉租区啊…… 我将杯中酒饮尽,道:“老江,我想买房了。” “行啊!”他比我还激动,掌心拍了下桌子,“早该买了,二十八了都,没房以后结婚咋整,还差多少?要兄弟借你不?” “普通点的应该够了。” 我不愿多说,他也就没问,自然地转移话题。我们聊过去的一些事,感慨这年头工作辛苦,他滴酒不沾,我已经喝了很多了,喝到后面,江琦直接抢了我的杯子,“你真不能喝了,等会横着出去。” “我不至于。”我摇摇头,反过来笑话他:“倒是你,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大二那会你失恋去喝酒,我把你送回去的。” 他赶紧摆摆手:“哎你别提了,人家孩子都幼儿园了。” 那时江琦在土木工程学院还是很有名的,结果一个人坐路边摊喝酒,喝吐不说,还没带钱包,我刚好认识,就帮他付了钱,送他回去,后来关系一直很铁。 - 凌晨出来的,我喝到要被江琦架回去。 已经九月底了,十月初我就要去新加坡培训,半年都回不来,这对我的事业是个好机会,可对占行来说,却是件很难的事情。 虽然有人看着他,但他是个表演家,很容易骗过别人。 “有点担心他。”我背靠座位,大脑快停止运转了。 江琦开着车,抽空转头问我:“谁?” “......” 我闭上眼,脑海浮现他总是伤痕累累的身体。
第29章 【29】 趁这几天办了工作签证,做了出国必要的体检,一切准备就绪,参加完启动仪式,我也要走了。 王力非常担心我把U盘里的东西泄露出去,明里暗里让我赶紧把东西的原版给他,我说等拿到资格证书就给他,他气得脸都黑了。 离开前的一天,我开车去了趟A市,在占行学校附近的停车场,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 他秒回,说在学校。 我让他下课再出来,我在学子广场等他。 他说现在就过来。 我放下手机,摇下车窗,心跳莫名有点加速,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放嘴边咬住,想了想,又拿下来放回去。 最近刚戒烟,还有点不习惯。 十分钟左右,他远远走过来了,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悦。 我看着他,俯身去副驾帮他开门,他刚好走到车旁,动作迅速,缩身坐进来,随手关上车门,然后紧紧抱住我脖子,“夏阔——!” 我呼吸一滞,拉开他,“你先放开。” “哦...”他听话得放开手,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你怎么过来了?” 我避开眼神,装模作样地调整安全带和方向盘,心想明天走了,今天来看看你,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你吃了吗?” “还没。” “那先去吃饭吧。” “好啊。” 路上,他跟我说下午的课请假了,今天整天都能跟我待在一起,我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告诉他:“我明天就走了。” 他神色如常,笑了笑,轻松道:“我知道啊,是很好的晋升机会,好好把握。” “......” 这是他装出的样子,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保持沉默。 -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日暮西沉,我送他回家。 车子川流过晚高峰拥挤的马路,越来越接近他住的小区,离别在即,我和他搭话,他敷衍着回答,神游天外,表情空白,坐在副驾驶,整个人气场阴沉。 到了小区内12幢楼前的车位,车子刚停,他就主动解开安全带,声音有些颤道:“那我先走了。”然后不等我回应,他推门下车,“啪”得关上门,转身离去。 我握紧方向盘,然后松开,解开安全带下车从后面拉住他,“占行。” 他脚步趔趄,撞进我怀里,抬头看我,眼眶红了一圈,咬牙切齿道:“干嘛......” “......” 我牵着他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医药袋递给他,“前几天我去体检,顺便让医生开了几只祛疤的药膏。” 他手抖接过袋子,随即退后几步,重重砸向我,崩溃尖声道:“我才不要——!!” 袋子砸在我心口,然后掉在水泥地上。 他没再说话,转身跑进楼里。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风把眼睛吹得干涩疼痛,才弯腰把东西捡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拿起手机给何秘书发了条微信,希望他确定占行的安全,他隔了一会回我,说让我放心,他家少爷在家好好的。 嗯......那就好。 开车回去C市后,一宿没睡着,凌晨五点就起床洗漱,拖行李箱下楼,打车去了机场,上午九点,飞机准点起飞,身旁同行的人有说有笑,我在飞机上睡着了。 -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异国他乡,接待者很热情,用中文打招呼,我跟着一同派遣的人走,几乎没什么压力,安排的宿舍是两人间,宽敞明亮。 虽然心情欠佳,但这边的日子很好,大家都适应的很快。建造专业理论双语教学,时不时带薪跟项目,按时上下班。我偶尔会外出,跟人用英语交流,感谢大学英语六级高分通过的成绩单,促成了这次机会,毕竟这种硬性优势条件,王力没法帮我伪造出来。 - 不愧是“花园城市”,十二月份了,气温还是暖的,偶尔几天降温,也只需要穿一件薄外套就行。 到了一月份,突然得知国内爆发了传染病,看着每天不断增加的死亡人数,我心情很紧张,电话让我妹提醒家里人注意防护。 今年春节没法回去,我跟的几个项目是中国人主导,年底发了可观的奖金。 - 四月了,国内的传染病越来越严重,我们十几个人竟然被通知暂时无法回去,这边负责人很包容,带我们办了签证延期,还说我们可以在这边多锻炼一段时间,项目建造正缺人手。 大家纷纷同意,哪怕我想回去,也只能顺势应下。 一开始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后来是接手的几个项目放不开,这一待就待了三年。期间回过两次国,但也是回老家探亲,待个三四天又出去了。 - 工作忙碌而充实,生活紧凑又放松。 当国内的房子安置好后,我手里最后一个工程结束,跟国内的公司确认完毕后,也着手准备回家。 这三年得到了很多资源,认识了一些朋友,远离一线打灰,我只会越来越好,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
第30章 【30】 对占行来说,痛苦是绵长的,也是一种习惯。 夏阔总以为他不理智,根本错了,他理智得很。当他跪在地上恳求父亲用手段取消夏阔出国的名额,被直截了当拒绝时,他就知道,这次分开是必然的。 夏阔给他画的饼从未实现。十三岁那年,他就不想跟他分开,但夏阔说,只要他听话回家,就会天天来看他,可他没做到。再后来就是对他说,会去A市陪他,也没有实现。 他早就清楚,这是骗小孩话术,却还是一次次的期待,然后失望,最后陷入痛苦。 夏阔刚走的那几天,是占行最难熬的,伊凡甚至不敢走开,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为了遏制想死的冲动,他主动接受催眠疗法,慢慢推进十几次,意识范围终于狭窄下来,不再因为夏阔的离开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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