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将话说得很无所谓,笨拙地试图营造出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自暴自弃感,以期得到关越更多的关注和在意,身边的关越却只是顿了顿,随即有点无奈地道:“江尧,不要讲这种气话,你知道我们都不会把它当真的。” “好吧,”但关越思索了片刻,似乎还是决定最后再纵容一次自己这位更年长恋人的天真,“那不说这个,我们不说袁夫人好吗?江尧,是我想要和你离婚的,就算没有袁夫人,我也本来就打算找个时机跟你谈一谈。”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我没有一秒钟是不累的。”关越脸上还是挂着很轻松自在的笑,从见到江尧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就好像他们正在谈论的不是关乎两人未来的大事,而是纠结今天的晚饭要吃什么,“以前我不清楚你的想法,总猜测,‘今天的江尧多看了我一眼,他是不是喜欢我呢?’”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看见你和沈临瑜一起,以为他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那时候虽然伤心吧,但也还算死得痛快,然后我决定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玩这种猜别人爱不爱我、自作多情的游戏;结果你又非要自己找上门,和我谈结婚的事情,把我拉回到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里,江尧,你说你怎么这么坏啊?” “和你结婚是因为不想你总是被你父亲当个物件儿一样搬来搬去,如果非要和陌生人结婚,那不如和我,最起码只要和我在一起一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江尧平静了一些,只是拳头依然攥得很紧,他语速慢了下来,“我也很累,每次你猜测我爱不爱你的时候,我也同样在想我对你特不特殊。……还有,你说临瑜,那年在国外的街上,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不叫住我?” “算了,”江尧忽然自言自语地又讲,“你不问我,我也没告诉你,我们扯平了,所以这条不算,离婚建议驳回。” 关越张着口滞了数秒,一耸肩:“好吧,反正还有其他的,你骗我太多了,向我求婚时你说是公司出了状况,想和我协议结婚各取所需,结果你的公司一点事情都没有……难怪那时候我让你去工作,你还每天赖在家里,还有,你真的有‘看不到你戴结婚戒指就会撤资’的客户吗?”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喜欢我,不编一个理由,你肯定看得出我是想帮你,如果不接受怎么办?至于那个客户,确实有,但他只是夸我们的结婚戒指很好看,又问了款式,说也要定制一对送给他太太。……你呢,你怎么不说你私下里见祝星纬,和他炫耀你的结婚戒指炫耀了半小时?” “江尧,你真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 “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了几秒,纷纷转开头,斗气的样子一个比一个幼稚,过了会儿,关越平静下来,又想到什么,道:“你大一推说自己很忙,不肯来看我比赛,结果你还是来了,然后结束前又一个人悄悄走掉,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 这次江尧停了很久很久,才缓慢地答:“我那时候觉得,我已经老了,你还那么年轻,我不该对你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人有七情六欲,我又不甘心只做你的哥哥。” 他们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默,关越没追问,忽然福至心灵地喃喃:“当年刘阿姨去世前,是不是不止和你说了那么一句话?” “……刘阿姨说,让我看着你好好地长大、结婚生子,永远做你最靠得住的大哥。” “你混蛋!” 关越冷静的表象终于碎了,他拿车载抱枕用力地敲江尧的肩膀脊背,眼泪飞溅,最后动作停下来,捂着脸很崩溃地哭:“你凭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有问过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江尧伸手拥住他,即将失去一些什么的恐惧让他把人箍得很紧,近乎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留住她。” 因为人死灯灭,死者为大,那是刘知芳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遗言,魔咒一样时时刻刻束着他,他不敢不听,也不能不听。 “江尧,”关越不再挣扎了,靠在他怀里,眼泪沾湿他的衣襟,“逆差那个游戏样本,是你提议的吗?你想借此告诉我什么?” 江尧嘴唇剧烈地颤,理智告诉他不该在此刻将心意和盘托出,可是关越的语气那样沉,好像这次不说就是永久错过——而他们又已经错过太多次:“想要让你知道,世界会轮回,记忆会消亡,但是爱会留下痕迹,无论经历多少次重置,我都会、都会如一地爱你,不论在哪儿,我都把你的快乐当成我的快乐。”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关越轻声地笑了一下,“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谢谢你,江尧。”关越很眷恋地抬手摸了摸他脸颊,“在相隔遥远前,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江尧浑身一震,铁铸似的胳膊就如同纸壳一样轻飘飘地被挣开了,他声音也变得很轻很轻,像不忍心打搅最后一瞬的美梦:“可是我还有很多礼物没有给你呢,越宝。” 来不及好好穿一次的结婚礼服,不忍对方难过所以悄悄买下的那对情涸耳钉,挤出好多下午才在别墅里涂好的只属于一人的“表白墙”……他明明有那么多礼物没来得及送,怎么就走到了最后一刻? “没关系,哥哥,”关越道,“最起码我们有好好地道别过。” 是的,最起码还来得及好好地告别,不用应对突如其来的离去。 他们同时心有灵犀地避开了某个涉及死亡的话题,关越从他怀中坐直,像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重担,很轻松地和他挥手:“那我就先走了,你最近不忙的时候叫我,我们去办一下离婚手续,后面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告诉我就可以。” “……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关越推开车门,背对着他看遥远的天际,“今天的阳光很好,我想要晒晒太阳。” “那么,江尧,”他回过头,“再见啦。” “……再见。” 他们朝相反的方向,一个慢悠悠地走,一个开着车在没什么人的路上飞驰,各自奔赴截然不同的新人生,大约过了十分钟,手机忽然几乎同步地响起,祝星纬犹带哭腔地先向江尧道:“哥,查到了,没事,关越没事!” 然后又对完全愣住的关越说:“他妈的,什么傻逼医生,你没得病,他根本就是唬你!” 私立医院、没什么人的郊区、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光杆主任医生,这些要素共同指向一个事实——这医院资质根本不够格,针对关越的诊断只是误诊,是一场从头到尾的乌龙。 “你说话啊!”祝星纬急得狂吼,“你见江哥了吗,他找你找得快疯了,既然好好活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地说!” 这一声怒吼把关越从不真实的感觉中叫回,他如梦方醒,拔腿朝来时路狂奔,与此同时,江尧开着车,在路上急转,去往同一个目的地;错位的锯齿缓缓契合,他们的人生同频重启,第950次的时空倒转,终于有了皆大欢喜的结局。 离得越来越近,江尧下了车,屏住呼吸,慢慢地朝另一个身影走去。 “越——” 他的话没说完,那个身影扑上来,捧住他的脸颊,唇齿相撞,皆沾染咸湿的眼泪;他们在无人的街头拥吻,短暂重回过往令人遗憾的每个时刻,爱人的吻跨越银河,做今夜有情人相会的桥梁。 - [那是很遥远漫长的一段时差,你们处在青春的开始与结尾,会拥有截然不同的际遇,唯有一种方式可以使你们交汇——] ——“以爱与吻消弭。”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咯!下周开写番外! 虽然总说是第一次尝试写这种复杂的暗恋历程,但真要追溯起来,其实第一次写应该是在《够野》那本,也是两位比较拧巴纠结的主角,尽管剧情天差地别,但拧巴的人总有相同的特质,所以就姑且算是第二次写吧! 然后我想说,写《够野》的时候刚进入长佩没多久,连载七万字时又遇上一些原因,不得不更改我最核心的设定,导致后面写得十分仓促,在之后很久都不想再去创作类似的故事,《热吻》是我时隔很久鼓足勇气的从头来过,我希望让大家感到我在进步。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感谢每个见证了江总和小越成长的人,仍然要说希望大家在长佩找到更多的好故事,属于我的这段旅程又结束了,下次、下下次,我们有缘再相见吧!
第79章 六一番外 关越和江尧正儿八经认识后的第一个六一,其实并不能算是一起过的。 那个时候关越正处在高中尾声,距离高考拢共也就不到一个礼拜,学校为了缓解备考压力,每天安排的复习任务十分轻松,因此他反而意外地清闲下来,甚至还能在大课间偷摸地呆在厕所给远在英国的江尧打电话,和每天忙碌到喝水功夫都没有的江总比起来,也不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备考生。 六一这天也是一样,正赶上周四,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班主任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自己掏了腰包,又拿出整整一节课的时间,让他们挑毕业礼物。 讲台上被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堆得满满当当,班里也跟着一阵骚动,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无疑是高中生涯十分具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因此,一片笑脸里,他那张沾了些不情愿的脸就显得格外突兀;倪子骞上台去拿了个书签,回来时路过他,纳闷地问:“怎么了这是?” “别管他。”陶凯乐在旁边摆弄自己拿到的波点蝴蝶结发卡,正比划着往头上戴,闻声,抽空瞥了自己同桌一眼,轻飘飘道,“人家觉得自己成年了,不乐意过儿童节。” 是的,盘亘在十八九岁的关越心头一桩抹不去的心事就是自己和江尧差异有点巨大的年龄,这种年龄绝不仅仅表现在数字上,更多的时候,他能从江尧的阅历、谈吐中发觉自己和对方之间隔着的深刻差距;江尧和他不同,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而他什么也不会,连温饱都是靠家里。 这种落差感让他连带着也一并讨厌起自己无能为力的十八岁,更别说六一儿童节这种很能体现幼稚的节日,当然是唯恐避之不及。 眼见着上去讲台拿礼物的人慢慢变少,倪子骞无奈地拍拍他肩膀:“也不是强调你是个小孩儿,这不是给大家留个纪念嘛。” “对呀。”段高阳凑过来串座——此人记吃不记打地拿了一个足球,高二踢足球把脚踢骨折的事情是一点不记,只见他手里转着自己的足球,使劲朝关越挤眉弄眼,“等回头放学了,咱几个找棵树,把东西埋在学校的树底下,二十年后回来看,又是不一样的体验!” 陶凯乐给自己戴蝴蝶结的手一顿,翻了个白眼:“二十年?我蝴蝶结估计破得只剩蝴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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