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上说,以后会让我每天都做白日梦。” 早晨他给江尧戴表、系领带,开玩笑地打趣说以后都能让对方体会这种做梦一样的感觉,关越当然记得,可是经历这兵荒马乱的一天,他真的很累了,累到没力气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像所有人的每一句话都在强迫他回忆车上江尧若无其事欺骗他的那瞬间,让他连刻意遗忘都不行,只能一遍遍地撕开伤口供人观赏、重复那一秒心脏从高空落下四分五裂的过程。 他前所未有地在暗恋江尧的道路上退缩了,其实他自己也料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最初喜欢上江尧的时候他年轻气盛、牟足了劲想在这人身上得到想要的结果,后来他得知江尧喜欢的另有其人,心想那就祝对方一辈子幸福快乐也不错;后来他们结婚,成为名义伴侣,他难过,却还是安慰自己,他已经在婚姻中得利,其他的不强求就很好。 可是现在明明看似什么也没发生,他就是觉得很痛,暗恋江尧这样的人好辛苦,他和江尧中间实在隔了太长太远的时差,他鼓足勇气所奔赴和追逐的,是另外某人早已在过去就丢下不要的。 “嗯,我是说过的呀,还算数的,没骗你。”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江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我明天也会给你选手表系领带的。” “还是哥不是这个意思?不想让我搬出去睡吗?也行的。”他继续说,“毕竟我们是合法的夫夫,我有义务满足伴侣的需求,包括同床共枕和提供/性/生活——” “关越!” 江尧厉声打断了他,神情却变得很惶然,那层装出来的严格像纸糊的,一张嘴就轻飘飘碎掉了:“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我气好不好?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直接骂我打我都行,就像以前那样,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和你结婚的。” 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慌攫住了江尧的心脏,他疾步走向安静站在那儿不回答的关越,攥紧了对方垂在身侧的细白手腕,顾不得此举显得多么逾矩,将人往前一拉,死死扣在自己怀里,连声音都颤抖,他语无伦次地剖白: “小越,我和你结婚,是想让你自由快乐地活在世界上,不用面对那些总想着把你卖掉换成别的东西的人。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做得不好,是不是我妈带着席泽来,让你难过了?但是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是我好不容易抱回家的宝贝,我求你了……别这么说,求你了。” 关越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刻里想:江尧的确是顶好的人。 他其实也能看出来,江氏的危机或许没有他也能度过,毕竟江尧那么厉害,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那么江尧和他结婚就完全像是在做慈善了,花费时间精力,给自己添了一个软肋,就只是为了让他不用承担和陌生人联姻的苦果。 江尧说自己做得不好,但作为萍水相逢的朋友,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是他总是奢求太多,明明什么也没付出,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得不到便为此而难过。 你看,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江尧就这么慌张,任谁来了,恐怕都要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是那个被对方深爱着的人,可也是这样的人,选择隐瞒那段异国的往事,又是为了什么? 江尧心里是不是也从来没忘记过那个回不来的人,所以才不敢回望,从不对谁提及;那个伤口是不是也数年如一日的隐秘溃烂着,从没愈合,于是谁也不能靠近? 他伸出手,很轻地回抱住了江尧,两人在床边相拥,过了会儿,他很小声地问:“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江尧斩钉截铁地回答,毫不犹豫,“全世界我最喜欢我们小越。” 于是他露出一个有点疲倦、小心翼翼的笑,低声回答:“好,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我先说!两位都是非常好的人,很爱彼此,没有心意相通都是因为误会以及自卑,至于谁付出更多或者更少我觉得其实不能衡量。 江尧为了关越付出很多很多钱,因为确实他有这个实力,关越是个才大学毕业的小孩,没办法从物质上和人对等,付出的更多是一种精神价值,江尧和关越呆在一起的这几年胜过他在江家的所有岁月,包括解开当初目睹祝星纬被虐待的心结……等等等等,很多,后面也会再写。 至于为什么江尧不说国外那个年轻男生的事情,后面也会讲,这实在是两个太拧巴的人了,辛苦大家再等一等! 另外这章不是告白!江尧确实是真心说的喜欢,但关越还是理解成了兄弟之间的那种感情,江尧也知道关越会这么理解,都在自欺欺人享受片刻温暖罢了。
第26章 转租 关越到底还是没回自己房间。 白天两人都折腾得够呛,晚上情绪又各自大起大落一阵,谁也没那个心思再挪一回窝;江尧原本打算等第二天叫家政阿姨来将东西收纳回原处,今晚自己再睡一宿的地板,但他看了眼床边坐着的关越,最后只道了句“晚安”,转身就要朝屋外走,到门口时又叮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在外面能听到。” 关越的病没好全,他怕今晚对方又哪里不舒服,不敢离得太远;但是也不敢离得太近了,对方片刻前说的话像把利剑一样悬在他头顶,他怕自己多在对方跟前一秒那把剑就会落下来,尽管他事实上也不是很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因为席泽和袁芷兰吗?他是这样猜的,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理由,这两人也实在讨嫌,三番五次地蹦出来碍眼。 他思索着,脚步不自觉有些凝滞,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再给祝嘉昱打个电话,问问席泽在那边的情况,忽然听见关越叫他:“你去哪儿?” 关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下了,身量清瘦颀长,只占了窄窄的一道床边,被子盖得没过下巴,露出的半张脸上黑漆漆的眼珠存在感分明,执拗地盯着他看,半晌,似是疲倦地说:“哥,外面休息不好的,你留下睡吧,床很宽敞,我们两个也睡得下。” 他的心猛地一跳——被吓的,若是之前关越这么和他提,他虽也会推拒,但大部分是怕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暴露,可刚刚两人才那样说了一通,他生怕关越觉得自己恶心还来不及,怎么敢再和对方睡同一张床? “不、不了。”他结巴了一下,“我——” “我记得你认床的。”关越看着他说,“没有别的意思,我想你能睡个好觉,还是你还在记恨刚刚我说错的那句话?” “……” 他站在原地和关越对峙,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一言不发地上了床。 记忆里两人睡一张床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和之前又都不同,他们一人裹着一床被子,分睡在床的两边,中间隔出的空地简直可以停下祝星纬和他的宝贝摩托,再躺两三人都绰绰有余。 江尧连呼吸都尽可能放得很轻,他侧着身,面向自己那边的床头柜,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想的什么和祝嘉昱打电话或者是让曹雯去确认席泽在国外的履历这些正事都被他忘了个精光;他闭着眼听想象中关越平缓悠长的吐息,但可惜不如他所愿,关越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得好像没这个人,又过一会儿,他听到对方翻了个身,好像面对着他背影,然后突然开口:“哥,你睡了吗?” “……没有,今天累过头了,反而不知道困。”他尽可能平静地回答。 “我就猜到了。”关越好像是笑了一下,“你睡不着的时候就特别安静。”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他干脆也转过身,两个人变成面对面,幸亏灯已经关了,此时除了模模糊糊地看到彼此轮廓,倒也观察不出个所以然,他不知道关越消气了没有,嘴巴在黑暗里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挑了个其他的话题来问:“听祝星纬说你和唐诰已经看过两个工作室的地址了?” “嗯。”关越轻轻应了一声,“还有最后一个,就是我跟你说觉得地方有点小的那个,但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那个了,我们看前两个都不太满意。” “其实可以再等等,我已经在留意有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毕竟有些写字楼看你和他初出茅庐,不肯租借给你们或者刻意指给你们一些老破小的地方,这种情况很常见,但如果有人做担保从中牵线的话,可选择的范围就会再大许多。” 更多的江尧其实没说完,譬如他白天在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找人去问了附近适合租用的写字楼,原本有一家十分合适,距离江氏大楼也只隔了大概一条街的距离,老板向他透露,只要他能作为引荐人再签一份担保合同就基本可以拿下;但是下午曹雯替他去交涉担保事宜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有另外的人提前预定,老板和那个预定的人有旧交,因此没什么犹豫地就爽了他这边的约。 他不打算告诉关越这个小插曲,毕竟有希望然后再落空是很难受的事情,故而这会儿承诺自己会帮忙看上去就很像在画大饼,好在关越看上去不怎么计较——甚至根本没打算接受,还没等他说完就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的。” 两人之间陡然陷入沉默,关越似乎还想找补,但说出的话却更像是火上浇油:“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这件事我们能解决,而且哪个工作室初创不吃点亏呢,这都是人成长必经的路程。” 什么叫添麻烦?什么叫已经帮了很多忙? 江尧心里倏地窜起一股无名火,连带着今晚所有被曲解的委屈一起涌了上来,他还顾及着关越不舒服,不敢将话讲得太重,但语调无可避免地冷了一些:“我不想让你吃亏不可以吗?” “我愿意被你麻烦,小越,那对我来说也不叫麻烦,”他讲,“我希望你有什么问题都第一时间想到我,这是我作为年长者存在于世的意义。” 不然,那虚长的几年,除了将他和关越的距离拉得更加遥不可及、让他在青春的末尾回看刚开启灿烂人生的年轻爱人时更加自惭形秽,还有什么作用呢? 人世间踽踽独行的那几年,为心上人提前尝遍世间冷暖是支撑他不倒下的执念。 他还是觉得关越在生气,因为对方并没有回答,倦意上涌,他就带着这点不甘心堕入了梦乡。 中间又醒过几次,摸到关越温凉的脑门才倒下继续睡,这么来回折腾,第二天他罕见睡过了头,醒的时候关越已经和曹雯坐在客厅里嘀嘀咕咕,面前摆着几样早餐,都是清淡的口味; 两人见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立刻停止交头接耳,曹雯反应还更大些,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要不是关越按住她,恐怕现在整个人已经贴墙根立正,就这也还是紧张,立刻向他解释说:“给您打电话被小关先生接到了,他让我过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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