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即墨更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一把劲腰束进腰封里,精明狡诈,而边桥一身白袍,像是下凡救世的仙人。 他的视线最后落到祁邪身上,祁邪平时极少化妆,看人时爱半掀着眼皮,给人一种懒懒的感觉,化妆师也着重突出他的个人气质,但这次化妆师着重刻画他的眉目轮廓,令他本就如带霜雪的眉眼更加凛冽,加上嘴边一抹血渍,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怪不得粉丝说他亦神亦魔。 大家都很紧张,基本没人没闲聊,谢闻时手里拿着一张A4纸在背歌词,每个人都在练自己的part,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忽然,化妆室的门砸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王助理着急忙慌地进来,脸色煞白地说:“张哥不好了!谷枫老师急性阑尾炎进医院了。” 张少陵眉心重重一跳,重复了一遍:“阑尾炎?” 王助理说话声音发抖:“对,救护车刚刚来把人拉走,怎么办?” 刚才化妆师正给乐团化着妆呢,谷枫一下就从凳子上栽了下来,整个人蜷成了一团,脸色灰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后勤人员立马打了急救电话,一检查才发现是急性阑尾炎,必须立马手术。 谷枫是北方人,每次到南方来都会水土不服,但过几天就适应了,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实在不舒服的时候就简单吃了点药压了压,没想到这次竟然是阑尾炎。 张少陵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王助理解释完来龙去脉,他才回过神来,练习了这么多天,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才告诉他谷枫阑尾炎犯了进医院了? 张少陵从业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但专业素养让他很快接受了现状,并且迅速做出反映:“你赶紧去联系看看有没有其他会弹琵琶人的,然后再派两个人去医院看看谷枫老师的情况。” 临上场前出了这么个意外事故,化妆室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都埋头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五分钟后,王助理推门进来,连嘴唇都白了:“张哥,找不到。” 张少陵眉头拧得能夹死几只苍蝇:“一个人会弹琵琶的都找不到?” “没有。”王助理摇头,破罐子破摔地说,“要不直接放伴奏吧。” 张少陵嗓门拔高了至少两个度:“直接放伴奏?那到时候怎么跟粉丝解释?乐团也不用上场了?” 谷枫作为特邀嘉宾的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巨幅海报都还挂在外面呢,临时通知他上不了场,改放伴奏,那么一整个乐团也不用上了,这属于严重舞台事故了。 这时,角落里有个轻轻柔柔的声音说:“我会弹琵琶。”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但在这喧嚷吵闹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明。 众人寻声望去,应黎坐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板凳上,背着书包,像个乖学生。 他的唇淡而白,消瘦的脸颊上还透着一股病气,看起来柔弱不堪。 张少陵震惊地看着他:“你会弹琵琶?” 应黎从座位上起身,点了一下头:“嗯,大学的时候学过。” 张少陵:“水平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很没礼貌,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应黎谦虚地说:“还行。” 代表学校参加过省级比赛还拿了个第一。 张少陵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你弹给我们听一下,王旭,把琵琶拿过来。” 不一会儿,王旭捧着装琵琶的琴盒进来,面如死灰:“琵琶弦……断了。” 所有人如同遭受雷霆一击。 精致的红木盒子里,谷枫所用的那把琵琶的四根琴弦全都断了。 过了半晌,张少陵才问:“怎么会这样?好好的琵琶怎么弦断了?” 应黎把琵琶拿出来,细细看了看,皱眉说:“应该是人为的。” 张少陵满头问号:“人为的?怎么看出来的?” 应黎点了一下头,把琴弦切口展示给大家看:“这四根琴弦的切口都很整齐,是被人故意剪断的。” 他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以前也被这样恶劣的行为针对过,临上场的时候,琴弦被人剪断,演出服被人撕烂,一看就是故意有人针对他们,想毁了他们的演唱会。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还真是很平整。” “竟然是故意被人剪断的……” “到底是谁干的啊,这不摆明了不想让演唱会开下去吗?” “太恶毒了吧。” 张少陵面色铁青,扭头看向众人:“刚才都有哪些人接触过这个琵琶?” 刚才事发突然,后台都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人注意有谁动过这把琵琶,就算不小心碰到了也不敢说,人群一时噤若寒蝉。 只有一个小姑娘青白着脸,小声呜咽地说:“昨天是我保管的琵琶,但是我把它放进盒子里之后就没动过了,我还专门检查过的,……”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到时候一查后台监控就知道了。”宋即墨还算镇定,问应黎,“能修补吗?” 应黎抚摸着琴身说:“有备用琴弦的话换掉就行了。” “谷老师来的时候就只带了这一把琵琶,也没有带备用琴弦……”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 王助理也说:“现在只有二十分钟了。”去找新的也来不及了。 应黎把琵琶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合上盖子,幽幽道:“其实没有琵琶,吉他也可以。” 宋即墨皱了皱眉:“吉他?” 应黎点头,有理有据地说:“对,吉他和琵琶其实都起源于中东阿拉伯的两种乐器,鲁特琴和乌德琴,这两种乐器经过丝绸之路传到中国来演变成了琵琶,到欧洲就发展成了吉他,他们本身就有很多共同之处,经过调音,琵琶的某些音调,吉他也是能弹出来的。”* 沈尧似乎难以置信,又确认了一遍:“吉他能弹琵琶音?” “可以,我试过。”应黎平时爱泡音乐室,里面的乐器都被他摸得透透的,也是偶然间发现这两个乐器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乐器竟然有这么多的相似之处。 人群小声议论着:“吉他当琵琶弹,听都没听说过啊……” “真的能行吗?” 张少陵见身后的工作人员站着不动,有点恼了:“都愣着干什么,找吉他去啊!” 吉他比琵琶常见多了,工作人员很快就找来了一把。 应黎试了一下,这把吉他的琴音清亮,音质不错,他先用吉他音弹了一下那首歌。 琵琶音短而急,声声分明,而吉他音质偏软,像绵绵不绝的流水,确实不适合弹这种比较肃杀的曲子,该高潮的时候撑不起节奏,导致高潮部分听起来差点意思,就连不懂音乐的人都能听出区别来。 “这也不像啊,琵琶不是这种声音吧……” “区别挺大的。” 宋即墨注意到他刚才拨弦的时候几乎没有迟疑,整首曲子一气呵成,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探究:“你这么快就把谱子扒出来了?” 应黎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说:“习惯了。” 他听到一首歌就会下意识地扒它的谱子,那首歌他听了很多遍,谱子都能倒背如流了。 然后他开始给吉他调音,就那么简单几下,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吉他音就变了,变得尖细婉转,乍一听,这不就是琵琶的声音吗? 不知不觉应黎就被围在了中间,他垂着头,头顶的光线勾勒出他小半张清隽的侧脸,带着病气的唇轻轻抿着,神情严肃又专注,随后细长的手指拨弄琴弦,一串流畅的音符从他手下倾泻而出。 “这真的是吉他能发出来的声音?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也太牛了吧……” “好神奇。” 刚开始还有几声惊叹,但越到高潮部分,人群越安静了。 弹完之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应黎拂着琴弦,指尖仍有余音震动。 两种不同的乐器竟然弹奏出了同一种声音,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时乐团的人主动要求跟应黎磨合一下节奏,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但他们却跟已经有了多年默契一样,相互拉扯,彼此配合,在这拥挤狭小的化妆室里表演了一场完美的演出。 谢闻时大张着嘴巴,惊讶到无话可说。 张少陵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我真是小看你了。” 一个错音都没有,甚至还一直在控制整个曲子的节奏,沈尧惊呆了,他只知道应黎是学音乐的,但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所有人都在惊叹于应黎高超的琴技,宋即墨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你可以吗?到时候台上会有很多镜头。” 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害怕镜头了,应黎有些迟疑:“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少陵心都悬了起来,要是应黎拒绝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应黎抬起头,清透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我能闭着眼睛上台吗?这样就看不见镜头了。” 听到这句话,张少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你能上台,别说闭着眼睛了,蒙着眼睛都行啊!你就是我们的救星!” 谢闻时直接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小黎哥哥你简直太棒了啊!” 应黎被他抱得摇晃,握着吉他的手指不断收紧,指节都开始泛白了,他好像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 当张少陵问谁会弹琵琶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出声了,现在这种场景也是他早该料到的结果。 他也承认当宋即墨问他的能不能行的那一瞬间,他产生过退缩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那么多镜头和压力。 他要是弹不好,就是毁了演唱会。 但他要是不上台,这也注定是场不完美的演唱会。 或许是看见他们没日没夜地在舞台上挥洒的汗水,不想让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也不想他们辜负台下满怀期待的粉丝,心里那一丝退缩的想法,在看见一双双期盼地看着他的眼睛时,就被压下了。 张少陵指挥着说:“快快快,还有十五分钟,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别聚在这里了。” 人群散开,应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身旁多了一把吉他。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缩成了小小一团,盯着地面发呆。 他表面看着十分淡定,但其实很紧张很紧张,他上过最大的舞台也就是去年南大的校庆舞台,台下两万多名师生,就算丢人,也是家丑不外扬,而今天台下有四万多人,除了粉丝之外,还有很多助演嘉宾,说不紧张才是假的。 而且Number太火了,到时候镜头一扫,所有人都知道他来给顶流男团当保姆了,这种被过度曝光的感觉真的很令人窒息。 这样一想,他又开始后悔了,刚才该跟张少陵商量戴着口罩上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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