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即墨忍不住往后视镜瞟。 应黎脆弱得好像一张纸,小脸皱巴巴一团,祁邪脸上也都是汗,收敛了身上的攻击性,小心让应黎靠着自己的肩膀,时不时用手试探他的体温,态度谨小慎微,目光全然倾注在他身上。 宋即墨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们身上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同框就好像有一种奇妙的磁场,这种磁场能把其他人自动隔绝在外,他连一点突破的缝隙都找不到。 宋即墨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油门越踩越快。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是冷热刺激引起的胃痉挛,罪魁祸首是两瓶冰镇格瓦斯。格瓦斯是当地的传统饮料,味道甘甜,应黎觉得好喝就喝了两瓶,后面还跟谢闻时一起吃了一盒冰激凌,一冷一热刺激了肠胃,再加上晚上吹了会儿风,受凉了。 医生给应黎挂了瓶水,针头扎进手背传来短暂的刺痛感,应黎皱着眉闭了下眼睛。 宋即墨拨了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贪嘴。” “要是没人跟你住一起怎么办?” 他不是想数落应黎,应黎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他挺心疼的,特别是红着眼睛看人时,恨不得让人把心都剖出来哄他。 应黎声音微弱:“麻烦你们了。” 他身上裹着的外套大了许多,黑色夹克,显然不是他的,他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口里,轻轻嗅着令他喜欢又安心的味道。 他一路上都是被抱过来的,没穿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底板都染上了凉意,坐在椅子上就在底下蜷了起来,显得十分可怜。 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对宋即墨他们说:“这瓶液输完估计得一个多小时,要不你们俩先回去休息,我们陪着他就行。” 宋即墨说:“没关系,回去也睡不踏实,是吧队长?” 祁邪没说话,低垂着眼睛看了应黎一会儿,忽然转身走了。 应黎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蜷成一团,抬起头,看着那漠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表情有一瞬的无措。 宋即墨眼神闪了闪,蹙了下眉:“怎么,还想追上去?” 应黎虚虚抬眼看宋即墨,眼睫发颤。 宋即墨在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拂开他额头前面的碎发:“应黎,你考虑考虑我行不行?我哪点比他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应黎面色苍白疲倦,他太难受了,一点都不想回答宋即墨的问题。 “你知道,你很聪明。” 宋即墨牵住他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裹在手心里双手捧着,满目柔情地看着眼前的病瘦少年:“他跟你表白了吗,你答应他了?” 宋即墨的手温暖干燥,应黎却觉得不舒服。 他抽回自己的手,低低地说:“对不起。” 宋即墨一下就笑了,他神色依旧温柔和煦,唇角的笑容却没什么温度:“你对不起我什么?” 应黎张了张嘴,他只是下意识道歉,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都能对他心软,为什么不能对我心软一点呢?”宋即墨望着他,语气卑微地问。 那么恶劣的一个人都能被应黎喜欢,宋即墨又觉得凭什么自己不行。 应黎唇色白了几分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宋即墨又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不甘心地追问,“我和他有什么不同?” “你们……” 应黎嗓子发哑,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而是他们太多地方不一样了,性格迥异,为人处世也截然不同。 宋即墨看着温柔,实则绵里藏刀,总是在笑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他思维缜密,观察力也很强,能从他们互动的小动作里抽丝剥茧,判断他们已经到哪一步了。 就比如现在他看了看应黎微肿的嘴唇,就知道他们应该是接过吻了。 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喜欢的人就睡在身旁祁邪不做点什么才是奇怪。 不过他不介意,他一点都不介意。就算上过床了他也不介意,他只想要得到眼前的人。 “我也很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不比他少,你为什么不能选择我呢,我也会对你很好,比他对你还好。” 宋即墨态度执着且认真地说。 “我谈过很多次恋爱,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渣,但是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谁。” 应黎微微抿着唇,沉默地听他说话。 “你爸妈知道你喜欢男生吗?”宋即墨又问。 应黎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们什么都没说?” 应黎又摇头。 宋即墨突然感叹说:“真羡慕你。” 应黎看了他一眼。 宋即墨继续说:“我初中跟我父母出柜差点被打断腿,后面还被他们送到了矫正学校。” 应黎眼底有惊讶:“矫正学校?” “嗯,帮助同性恋矫正性向的。”宋即墨低声说。 应黎知道,他之前听说过这种学校,又根本不能称之为学校,因为里面没有老师,也不会教授知识,被送进这种地方的孩子多半都被父母认为性取向有问题,他们通过电击、殴打等暴力手段来达到所谓的“矫正”目的。 网络上报道过不少这样的新闻,但应黎很难想象宋即墨居然被送进过这种地方。 宋即墨不仅公开承认性向了,还大大方方谈过那么多次恋爱,显然矫正失败了。 虽然现在社会开明,网络风气也好,但同性并不合法,所以当时宋即墨才问他恶不恶心同性恋吗,他怕别人会把他当成异类吗。 应黎纤长的睫毛轻颤着:“那他们现在接受了吗?” “可能没有吧。”宋即墨笑了笑,有些凄苦地说,“他们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 应黎又怔了怔,他缓了缓点头,并不打算追问其中原由。 宋即墨牵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我那么可怜,你不能喜欢我一下吗?” 应黎才反应过来他在卖惨…… 他也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宋即墨,他之前给自己的理由是宋即墨喜欢来的太突然,可祁邪的喜欢来的同样让他猝不及防,他却偏向了祁邪。 应黎越想眉头皱得越厉害,脑袋晕乎乎的,什么话都不想讲。 宋即墨见他实在难受,拍了拍他的手背,起身坐到他身旁:“好了,我开玩笑而已,看把你紧张的。” 应黎还是一言不发,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向门口,就见祁邪手里拎着东西回来了。 祁邪口罩都没戴,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胸膛前面洇湿了一点,起伏剧烈,像是跑得很急,他脚上什么都没穿,一步一步朝宋即墨他们走了过去。 他浑身冷漠的像是浸在寒水中,站定在应黎面前,高大的身影显得极度居高临下又疏远,目光阴湿得厉害,极具侵略性。 应黎唇瓣闭拢,本来昏昏沉沉的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提起来,紧绷得发疼。 他还以为祁邪走了。 莫名的酸楚涌上来,应黎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用最坏的想法来揣度他。 宋即墨问:“买的什么?” 应黎也注意到了他手上提的东西,似乎是一双鞋子。 祁邪蹲下身,托起应黎瘦削漂亮的脚踝。 宋即墨挑了下眉毛,这才注意到应黎没穿鞋子。 他们出来的太着急了。 应黎遏制住了喉头的哽咽,他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任祁邪脱掉自己的袜子。 “将就穿。” 祁邪将他白净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给他套上新的棉袜。 滚烫的掌心柔软地裹着他。 应黎闭了闭眼睛,轻轻呼吸着,感觉心脏上的褶皱被人展开,一寸一寸抚平了。 作者有话说: 工作人员:当我不存在就好。 医生:习惯就好。 嘤,进度龟速……
第107章 像刚接过吻一样。 输完液又吃了药, 应黎眼皮重得直往下坠,头一歪就在车上睡着了,怎么被人抱回去塞进睡袋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应黎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见一颗金色的脑袋凑了过来, 毛绒绒的发丝垂下来, 几乎快要扫到他脸上,下一瞬又被一只大手拉开。 “醒了?”沈尧揪着谢闻时的衣领把他往后扯了一把, 一脸紧张看着应黎,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应黎眯了眯眼睛坐起来, 宽大的睡衣领口偏向一边,颈下和胸前的皮肤光滑又细腻, 莹白得发光。 沈尧看了两眼,又克制地移开视线。 谢闻时眼巴巴看着他:“小黎哥哥, 你怎么样了啊, 有没有好一点啊?” 应黎感觉自己好多了, 摇了摇头, 哑着嗓子说:“已经没事了。” 他有些疑惑, 后半夜他发热, 捂了不少汗,然而现在身上干净清爽, 一点粘腻感都没有。 帐篷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尧下巴上冒了点青茬,眼睑下有淡色乌青,谢闻时神色担忧, 肩膀松松垮垮的。 “我都快吓死了。”谢闻时说。 早上他们才知道应黎昨晚胃疼去医院了, 折腾完接近三点钟才回来。 谢闻时鼻子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懊恼极了:“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你陪我吃那盒冰淇淋肯定没事的。” 应黎说:“跟你没关系,我自己也想吃。” 沈尧说:“以后记住了,吃完热的不能立马吃冰的。” “嗯。”应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今天让我来照顾你吧。”谢闻时又凑到应黎面前,眨着眼睛,诚恳地说,“小黎哥哥,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他碧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亮眼迷人。 “我真的没事了,不需要人照顾。”应黎偏白的嘴唇挽了下,脸颊边浮起淡淡的笑。 “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沈尧问。 应黎嗓子干哑得厉害,轻嗯了一声。 沈尧沙哑的嗓音里弥漫着笑意:“等一下,我去给你倒。” 沈尧起身,帐篷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明媚的阳光泄进来,空气中吹起些凉风。 谢闻时像只见了猫的老鼠:“队长……” 祁邪手上端着个玻璃杯进来,日光照着他的侧脸,分明的眉眼笼着半边阴影,眼底泛着幽微的暗光,眉宇间的神色疏冷。 他看也没看沈尧他们,径直蹲到应黎面前,微微俯下身来,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应黎略显苍白的面容。 祁邪把杯子抵到他唇边:“喝了。” 态度强势,语气却温柔得好似潺潺清泉。 沈尧愣了一下。 应黎心跳得厉害,对上他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缩在睡袋的手脚不自觉蜷起来。 他记得很多事,记得祁邪是怎么抱他去医院的,也记得祁邪是怎么给他穿的袜子,怎么抱着他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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