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琛的心狠狠一跳,立刻意识到出事了,他掐断了跟司机的通话,接通了扶曜的来电,“出什么事了,雾屿人呢?” 扶曜出奇冷静,他问:“温大仁在君悦山庄的具体住址是什么?告诉我门牌号。” “好,我发短信给你,”褚琛顿了顿,问:“扶书记,需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不用,”扶曜说:“我自己把他带出来。” 温雾屿跟温大仁并排落座,中间似乎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甚至觉得彼此的呼吸都是多余的。温雾屿双目微阖,眉头紧蹙,动不动咳嗽两声,看上去身体抱恙。他这状态在温大仁眼里属于乖乖就范了。 然而温雾屿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外部环境。 温大仁的花钱雇来的打手在车辆进入君悦山庄就全部消失不见,大概是温大仁觉得人多了张扬,又或者他笃定的认为,以温雾屿现在弱不禁风的样子,掀不出什么大风浪。 温大仁的房产遍布华朝市每个角落,但他钟爱君悦山庄的别墅,因为有算命的说过这里的风水旺他的财,所以几十年不肯挪窝。温雾屿给扶曜打电话时透露的信息也是抓住了温大仁的心里。 不得不说,温雾屿虽然厌恶温大仁,却也是最了解他的一个人。 别墅内灯火通明,早已有人恭候多时。温雾屿线下的车,没进去,站在原地等温大仁。 温大仁被病痛缠身几年,早已瘦得不成人形。刚才没注意,这会儿光线好了,温雾屿乍看一眼,差点没认出他。 太丑了。 温大仁被司机连人带轮椅抬出车外,司机握着轮椅把手要推他进屋,被温大仁阻止了。 温大仁颐指气使地抬手指向温雾屿:“雾屿,过来推我进去,我们一家人,用不着外人的。” 有时候温雾屿觉得温大仁的行为逻辑很奇怪,他总想在外人面前展示出一副不容抗拒的至高父权,并且这种父权只针对温雾屿。他没有任何金钱和精力投入,却想收获无条件的服从。 温雾屿也不惯着温大仁。他从羽绒服的口袋掏出一根折叠形棍条,展开后就是盲杖。他笑吟吟地说:“爸,外人既然拿你的工资,他的工作就不需要我来完成。再说了,大家都是残疾人,谁比谁高贵啊。” 温大仁让温雾屿气得够呛,眼中的厌弃显露无疑,他暂且按下不表,正事要紧。温大仁给别墅里的人打了个电话,门是李秀娟开的。 李秀娟是温大仁的原配,温真宝的亲妈,跟温雾屿关系不大。温雾屿叫过她几年阿姨,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哟,来了啊,进来吧。”李秀娟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她依旧视温雾屿为眼中钉,可如今似乎为了什么事情,不得不忍气吞声。 温雾屿没动,他长了个心眼,充满戒备。 温大仁控制着电动轮椅,独自从斜坡上来了,他在温雾屿身后催促,“雾屿,进去。” 温雾屿回头看了一眼,司机也不见了,他慢慢踱步进入别墅,听见身后嘎达一声,温大仁亲自把门上了锁。 偌大的别墅客厅内,只有缪缪几人在场。温大仁和李秀娟不怀好意的心思藏也不藏了,太明显。 温雾屿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非常淡定给挑了个离门口近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少了个人吧。” 他话音刚落,温真宝就从二楼下来了,他走路的脚步虚浮,脸上挂着流里流气的笑,趾高气昂地给自己铺垫了一场亮相。 温真宝看见温雾屿,眼里冒出来的都是精光,“哎哟,我天,哥,咱爸真的把你弄过来了啊!牛逼!” 温雾屿懒得搭理温真宝,注意力落在他身后的女人脸上。 这个女人似乎很紧张,掐着自己的手指,一直低着脑袋,她的头发散在脸颊两侧,浑身散发着局促和不安。 温雾屿脸色微变,他开门见山的问:“你们想干什么?” “雾屿,不是什么大事,”温大仁摆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他也直接:“就是借你个种,给我们家留个后。” 温雾屿:“……” 恶人的劣根性深不见底。 “温真宝不能生孩子了吗,这事儿还需要特地架我回来?” 温真宝听闻此言,有火不能发,恶狠狠地瞪着温雾屿,李秀娟的表情也不怎么愉快。 温大仁扯着嘴角笑了笑,他阴森森地款款而谈:“你弟弟出了些事情,身体暂时以恢复为主,所以……” “啊——”温雾屿吊儿郎当地打断温大仁的话,“是恢复不了了。” 温大仁面部肌肉重重一抽。 温雾屿算了自己到达别墅的时间,估摸着扶曜差不多应该也能到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恶心又乌烟瘴气地环境,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冷冷开口“不好意思,我也生不了。” “放屁!” “温真宝既然告诉你我来了华朝市,那他也应该告诉过你我是跟谁来的,”温雾屿抬起眼皮看了看那女孩儿,很模糊的一个影子,他平铺直叙地说着话,又稳准狠地戳温大仁心肝脾肺,“爸,我是同性恋,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意思吗?我只对男人有反应。” 温大仁当然知道,八百年前温真宝就来告过状了,这也是后面他对温雾屿愈发爱答不理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了,”温雾屿说完这些,还不忘对着温真宝一顿阴阳怪气的输出,“比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好点。” 温真宝快气疯了,他知道温雾屿不会答应,也等着温雾屿拒绝,要给自己出口恶气。 “爸甭跟他废话了,就今晚一次机会,他跑了以后谁都没辙!”温真宝粗暴地拉扯他身后的女孩儿,“她都算好时间了,肯定能中!过了这个村儿 没这个店儿了!” 那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情况,情绪由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惊恐,她往后退了几步,摇头说:“我不干了,我反悔了,你们放我回去!” 李秀娟体型肥硕,很容易控制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闭嘴!”温大仁烦的要死,“不想干?不想干把钱还我,连本带利五十万!” 温雾屿冷笑,他算听明白了,这场阴谋称不上高明,从一开始就混杂了诙谐和丑陋的人性。 他们狗咬狗,自己何必掺和进来。 温雾屿站起身。 温大仁却挡在了温雾屿的身前,他头疼欲裂,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撅过去似的。 “你想去哪儿?” “回家。”温雾屿说。 温大仁恬不知耻地说:“这里就是你的家。” 此话一出倒是把温雾屿逗笑,他干巴巴的哈哈一声,特刺耳。 温大仁充耳不闻,他试图洗脑温雾屿,“你生一个儿子,他姓温,身上有你的血脉,我的钱都是他的,最后也都会是你的!” “谢谢,要不起,”温雾屿冷眼相待,“按照你们的计划,今晚要是成了,温真宝明天就能去领证,后天办酒席,半个华朝市的人都会知道你温大仁要当爷爷了,长房嫡孙是不是?你们这算盘打得,拿我当冤大头呢。”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温雾屿干脆利落地扯下来,温真宝高挂了几十年的脸皮再也挂不住,他发过了,“你今晚要是敢走,就从我身上踩过去——这事儿办定了!” “您以为我不敢吗?”温雾屿漠然地看着他,目光无神无焦距,“爸,温真宝不行,你自己试试说不定能行。儿子比孙子亲,真能生出一个,记得好好教育他,从摇篮里就把要把温家的劣质基调,否则还是个闹笑话的货色。” 温大仁没了游刃有余的从容,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其实跟温真宝很像,“你……!” “别生气啊,您今晚要是气死了,我就真如你的愿,要从你身上踩过去了。”温雾屿大逆不道的轻蹙一笑,抬手推开温大仁,“麻烦让让。” 李秀娟急了,她让温真宝想想办法,嘴上用着呱噪的强调辱骂温雾屿的妈妈,试图激怒他。 温雾屿不为所动,他用盲杖摸索着走到大门口,手指堪堪碰到把手,还没来得及用力,突然被一股蛮力攻击,粉碎的疼痛感摧枯拉朽般地蔓延至全身! 温雾屿短暂失去知觉,又在头皮被拉扯的不适感中恢复神智,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倒是清明了。 温真宝脸上挂着狰狞的笑,不像人,像妖魔的面具,他脚边是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刚招呼在了温雾屿身上,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水里若隐若现淡蓝色气泡。 “对女人没反应?”温真宝如同野狗一般,“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硬起来!” 温雾屿本能挣扎,可是身体太疼了,他甚至扯不开温真宝在自己头顶的手。 “你放开我!” “温雾屿,你就试试看啊,没准会迷恋上的,到时候你还得感谢我! ”温真宝试图把矿泉水灌进温雾屿的嘴里,一通折腾下来,瓶子里还剩一半,地全湿了。 温雾屿压根没喝进去多少。 “妈的!”温真宝骂了一句脏,还想继续往温雾屿嘴里灌。 就在这时,别墅厨房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砸响声——好像是玻璃碎了。 温大仁跟他老婆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温大仁问。 李秀娟比他还懵,“不知道啊。” 而温雾屿却笑了,他不再挣扎,目光都是似水的情爱,他说:“天快亮了,太阳要出来了。” 扶曜来了! 作者有话说: 白天大概还会有第二更
第77章 永不西沉 扶曜强行将自己的三魂七魄摁在身体里,他依稀尚存的理智在看见温雾屿痛苦的模样后瞬间分崩离析。 去他妈的! 扶曜疾步走向温雾屿,他脸上看低风平浪静,可颈部暴起的青筋却向众人展示了他近乎疯狂的愤怒。 风雨欲来。 李秀娟惊魂不定地喊:“你你你你谁啊!” 扶曜却目不斜视,他眼里只有温雾屿。他把温雾屿受的一切苦难跟这满地狼藉一起都揉杂进了自己的灵魂,腾生出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 是我来晚了,扶曜心想。 “起来。”扶曜用波澜不兴的目光盯着温真宝。 温真宝咽了口唾沫,从心底产生的恐惧让他不得不服从了扶曜的命令。他放下矿泉水瓶,哆哆嗦嗦地站起身。 碍事的东西不见了,扶曜终于能看清温雾屿的脸,太苍白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血色一点儿不剩。 “雾屿,”扶曜柔声细语地说:“你等我一下,眼睛看得见吗?” “还、还好。” 扶曜微微扯动嘴角,笑着说:“那好好看着,别害怕。” 温雾屿也被扶曜震撼住了,他怔怔地点头,说好。 扶曜弯腰,好像很认真的在研究那把即将散架的椅子,他单手握住了椅脚,轻而易举地拎起,然后转身,脚步即沉又缓地朝着温真宝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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