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把扶曜请进招待室,他们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扶先生,我们在血液库中比对到了一位跟你DNA非常相近的人。” 扶曜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会儿依旧措不及防,“相近?” “对,”民警态度好,他笑了笑,也不藏着掖着,“就是DNA相似度比一般人高,基因排列相近,有同源的Y染色体——我说的这个你能听懂吗?” 扶曜消化片刻,点头:“能明白一点。” “能明白就行,”民警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那边我们也通知了,他们的工作有另一位同事负责。你这边我们按照程序还需要再采一份血样。” 其实民警透露出来的信息很明确了——找到这么个人,基因显示又不是亲生父母,大概率是兄弟的其中一个,都不好说,所以两边都需要确认。 扶曜表示理解,说好,他思忖片刻,心下千回百转,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他们……他们是哪里人?方便透露吗?” “这个现在不方便说的,”民警拒绝了,他的说辞很官方又显得真诚,他说:“我这几年一直是负责寻亲这块工作,见过太多悲欢离合的等待。说实话,像你这种短时间就能有消息的,很少见,所以很幸运。如果真的比对成功,皆大欢喜。” 扶曜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他能理解民警苦心和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所以再不多问什么,点头说是,“是你们辛苦了,我肯定配合工作。” 温雾屿在公司签完了一堆文件下班,等他下出大楼,天已经彻底透黑透。褚琛去赶夜场之前非常贴心的给温雾屿留了一辆车和司机。 这会儿车已经开到温雾屿面前了,“温总,您去哪儿?” 温雾屿想了想,跟司机说先等等,他打出电话,本来想打给扶曜,又怕打扰他,发了条信息过去——哥,我下班了,你不用来接我,不顺路的。公司有车,我先回家,给你点外卖,想吃什么? 扶曜没回,他那边还忙着。 温雾屿没放在心上,他上了车,说:“天海旺府,走吧。” 司机很有给老板开车的觉悟,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温雾屿的状态,于是把车开得又慢又稳。温雾屿在半路睡着了,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心里莫名其妙的慌张起来。 与此同时,被扔在座位上的手机突然微微一震,扶曜回信息了,是条语音:“好,我也回来了” 温雾屿不由自主的蹙眉,他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一段话打了又删,生生把下唇咬出了血,“你怎么样?” 这次扶曜很快回复:“等我回来再说。” 温雾屿敛眸思虑片刻,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锁屏,他抬头看了眼车外的景,天太黑了,分辨位置对他来说很又难度。 “我们到哪儿了?” 司机耳聪目明反应快,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立刻回:“快到小区了。” 温雾屿揉摁着自己的眼皮,他定了定心神,先给扶曜回了消息,说好,自己快到家了,在小区门口等他一起上楼。 收起手机,又跟司机说:“我那小区破规矩多,不让外来车辆进去,你等会儿停小区门口就行,我自己进去。今天辛苦了,耽误你下班时间,明天让褚总给你发个红包。” 司机受宠若惊地说了声谢谢。 温雾屿把自己的眼皮搓得血红,却解不了心神不宁,这种糟心的第六感让他坐立不安,顺带着头晕目眩——得,晕车了。 温雾屿轻叹一声,他想让司机靠边停车,路不远,自己能走回去。可话没说出口,温雾屿的眼皮堪堪撩起,十字路口的另一端突然冲出一辆车,远光灯直射入瞳孔之内! 温雾屿闭眼躲开,可是那道光的穿透力太强,直接捅穿了他的大脑皮层,让他梦回毛骨悚然的车祸那年,身临其境。 然而这次没有过于猛烈的撞击,司机车技绝佳,反应速度很快,他握紧方向盘向右打死,车轮擦着马路牙子差点平地起飞,但好险是避开了。 两辆豪车彼此摩擦着铁皮急速而过,车门在令人牙酸的碰撞声中瞬间瞬间惨不忍睹。 司机的刹车与手刹齐上阵,狂飙一小段路后终于安稳停下了车,他惊魂未定,指着对面破口大骂,“操!哪儿来的神经病,会不会开车!” 温雾屿系了安全带,他身体的损伤不大,就手背划开一条小口子,渗出一点血,然而温雾屿却嗅到了强烈的血腥味,搅得胃部翻江倒海——他应激了,盘旋在脑子里的是漫天火光,还有来自源头的恐惧。 司机骂上头了,没注意到老板的状态,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要跟单挑单,至少出口恶气。可那辆车的门一打开,鱼贯而出一群彪形大汉,看着像专业打手。 司机懵逼了,见势不对不敢骂了,秒怂,又想回去提醒一下温雾屿,却被其中一壮汉拎起后领甩开了。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温雾屿来的。 大汉一行五人,将温雾屿的车团团围住。领队朝车内看了一眼,确认温雾屿本人没跑,他打了电话通报情况。一分钟后,还是十字路口的位置,缓缓驶来一辆大众辉腾。 晚上十点十分,对于夜猫子来说,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然而温雾屿住的地方处于市中心最幽静的位置,所以这么一场动静不小的车祸,没多少围观的人。 辉腾非常遵守交通规则,他绕着路口开了一圈,等了两个红绿灯才掉头回来,跟温雾屿的车并排而停。 里面的人摆出很大的谱,他没下车。打手门恪尽职守,一人拉开一辆车的门,让车内两人能顺利交流。 寒峭的冷风突然灌入车内,温雾屿昏沉的意志随着肉体反应遽然打颤,他的神志慢慢复苏,随后听见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幽幽传来,比寒风更加刺骨。 “雾屿,好久不见啊。” 温雾屿冷冷地抬起眼皮,不声不响。 那人带着上位者高傲的姿态,完全不把温雾屿放在眼里,“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想让你回家吃顿饭,你怎么不领情呢?听你弟弟说你回来了,我只能亲自来找你。” “吃饭?”温雾屿撑着手坐直了身体,他理了理凌乱了头发和衣服,又抹掉手背的血迹,过后,他偏头,游刃有余地对上那人的目光,轻蔑一笑,“这回您是又想要我身上哪个器官了,爸?”
第76章 天快亮了 温雾屿上一次见温大仁还是在三年前,在他出车祸的前一天,他们难得相安无事地约了一顿饭。温大仁在吃饭期间数落了温真宝干过的桩桩件件的祸事。当时的温雾屿天真的以为温大仁想转性了,大概要择优选儿子。然而温雾屿嘴里的最后一口菜还没咽,温大仁就装不下去,他婉转表达了想要温雾屿一颗肾的想法,并且会给钱,这是场交易。 温雾屿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也更加确定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瞧你这话说的,就是吃顿饭而已,”温大仁眼神无光,笑得却渗人,“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那老子找儿子吃顿饭,还要提前打报告说明情况吗?” 温雾屿弯腰找车座底下的手机,不冷不热地说:“上回那顿饭我到现在还没消化干净,不吃了吧。” “你放心,我不要你的肾了,”温大仁叹气,努力摆出慈爱的模样,“医生说了,我现在这副身体就算有肾源也吃不消手术的,所以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温雾屿冷眼相待,他不信温大仁说的任何一个字。 温大仁看得出温雾屿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他本来就不屑对温雾屿摆出什么慈父的态度,这会儿耐心用完,说话就狠了,“你不用跟我耍花招,走不走?” 温雾屿腰酸,终于找到手机了,他解锁屏幕,紧急联系人是扶曜。温大仁的打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恐怕只要一有动作,他新买的手机就会被砸得粉碎。 “如果我不走,你想怎么着?” “那我也只好让人请你下来了——这儿都是我花钱雇的人,他们听我的,”温大仁精力有限,话说到最后愈发中气不足,“雾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只要配合,我保证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温雾屿依旧不信温大仁的话,他敛眸不语,盘算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这次机会难得,温雾屿想反击了。 温大仁看不透温雾屿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步步紧逼,“我知道你在等人,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你不动,他们拖你下来。” “行,我去,”温雾屿在弱势阶段非常识时务,皮肉之苦能不受就不受,但他也没有那么好拿捏,“你让我打个电话,很快,不用不一分钟。” 温大仁想也不想就拒绝。 温雾屿根本不怵,反手威胁,阴阳怪气地说:“我跟我男朋友说好了一起回家,我得在小区门口等他。他回来要是没看见我,我怕他会报警——爸,你想惹麻烦吗?” 温大仁高高在上的姿态被冷风一吹,瞬息凌乱,他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被拿捏的火冒三丈又只能硬生生忍下去,“打吧,你要敢说一句废话,别怪我不留情面。” “情面——”温雾屿嗤笑一声,再也懒得搭腔,他从善如流了拨出号码,扶曜很快接通了。 “喂,雾屿,”扶曜问:“你到了?我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天气太冷,别在外面等我。” 温雾屿眼中的光从冷漠变得柔和,不需要任何过渡,语调全是温柔似水的情,“哥,我跟我爸回君悦山庄吃顿饭,晚上可能不回家了,顺便跟老褚说一声,我明天不去上班了——你们别担心。” 扶曜心惊肉跳,“雾屿!” 温雾屿没机会回应了,他手机被抢走,一切看似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温大仁活到现在这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他还不忘在温雾屿面前炫富,“上来坐坐,我新买的车。” 温雾屿轻蹙一笑,说好,他目光又往外侧一瞟,不动声色地眨眨眼,说:“我这辆车,你得赔我。” 温大仁没说话,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信用卡,让打手交给温雾屿的司机,“里面的钱可以买一辆新车。” 温雾屿动了动发麻的腿,他不紧不慢地挪,主动坐上了温大仁的车。 辉腾扬长而去。 司机目睹这一切,惊恐且懵逼的咽了口唾沫,他一手捏着信用卡,立刻给褚琛打了个电话。 褚琛那边依旧是热闹的背景音乐,他接电话很快:“喂!怎么了,有事啊!” 司机抖如筛糠地蹦出一句话,“褚总,温温温温总好像被、被绑架了,我我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褚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扶曜的电话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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