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曜急了,跟温雾屿一说,温雾屿也急。 偏偏扶善国不急,他把生死看得很透彻。 某天半夜,外面的雨刚停,寒风瑟瑟,扶善国的房间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扶曜像惊了魂的人,立刻从床上窜起。 温雾屿也醒了,迷迷糊糊地起身。 扶曜拿着被子把人裹回床铺,他吻了吻温雾屿的耳垂,轻声说:“你接着睡,别起来了,我去看看。” 温雾屿清醒得很快,他想说点什么,又听见楼下的扶善国越咳越厉害,只能把话咽回去,点头说好,“你别跟爷爷争,你们俩好好说。” 扶曜眉头紧蹙,“我知道。” 扶曜和扶善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二位同一个姓,性子扭起来如出一辙。 “爷爷,你这样下去不行,明天就跟我去医院,”扶善国倒了一杯水,搀起老头子一口一口喂,“这事儿没得商量。” “你年纪大还是我年纪大啊!”扶善国喝了水,好不容易喘出一口气,“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扶曜当书记的范儿摆出来了,态度很强硬,“听我的!” 扶善国把头一扭,眼不见为净,“我不听!” “你……”扶曜气不打一出来,“爷爷!” 扶善国真把扶曜气着了,自己也心疼,他们僵持片刻,老头率先开口,“你叫我祖宗也没用, 况且我也不是你亲祖宗啊。” 扶曜知道扶善国要说什么,他紧抿双唇,闭口不语。 “我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想好了吗!” “不怎么办,”扶曜低头,他不看扶善国,把水杯放回原位,“您每年都要跟我说几回,我还是一个回答,我不想找他们。” “找你亲爸亲妈能要你的命吗?我让你去派出所备个案,也不是明天就能找到他们啊!”扶善国恨铁不成钢,“阿曜,人总归要有一个根,你得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揣着不明不白的身世很有意思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没有想法,”扶曜每年都会听一遍这些话,都不带变化的,他尽力让自己平稳说话:“爷爷,我都三十多了,找不找他们有什么意义吗?” 扶善国顺着他的话抬杠:“那我都八十多了,看不看毛病也没有意义,死了拉到!” 扶曜噌一下站起,差点撞翻玻璃杯。 扶善国梗着脖子,说:“我就这么个条件。你要是听我的,明天早上你去派出所抽血备个案,我中午就跟你去医院!” 扶善国房间的门虚掩,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扶曜回头,他看见温雾屿就站在门口。
第71章 于心不忍 寒夜萧瑟,温雾屿站在屋檐下,面色清冷,冻得,他像一片挂在树枝上的叶,风一吹,摇摇欲坠。 扶曜心惊肉跳,他疾步走到温雾屿身边,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你怎么来了?” 温雾屿咳嗽两声,“睡不着。” 扶曜眉头紧蹙,揽着肩把温雾屿抱紧了,“你先回去。” “不回去,”温雾屿抬眼看扶曜,目光一闪又落在扶善国身上,“爷爷,你们俩又在吵架呢?你身体好些了吗?” 扶善国不敢闹了,扶曜也熄火了。爷孙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雾屿不高兴,反正一问一个不吭声。 温雾屿往房间里挤了挤,笑容满面地又问:“吵什么呢?” 扶曜干巴巴地回:“没吵。” 扶善国补充道:“大声交流。” 温雾屿无奈了,“……别装,我都听见了。” 扶善国憋着嘴不说话,他身体往被窝里钻,倒是把咳嗽硬生生给憋回去了,于是顺坡下驴,骂骂咧咧地赶人走:“哎哟,等会儿天都要亮了啊!抓紧时间再睡会儿,你俩也赶紧回去睡觉,别堵在我这里了!” 扶曜不想让老头把这事糊弄过去,他不应,也不说话,纹丝不动。 温雾屿若有所思地看着扶善国,半晌,他收回目光,笑了笑,说:“好,爷爷你早点睡,有什么不舒服给我们打电话。” 扶善国如蒙大赦,说好。 温雾屿在这件事情上,他当然希望扶善国能尽快去医院。可是当着老头子的面,他没有过于直接的跟扶曜穿一条裤子,左右夹击地对他喋喋不休。温雾屿哪个边都不站,他有自己的想法,主要目的是先解决问题。 关于扶曜身世的问题,原本就只是两个人的心病。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温雾屿也惦记着。 扶曜跟扶善国不欢而散,他情绪有些低落,又不在温雾屿面前表现出来。温雾屿太冷了,两条腿冻得发麻,走不动路,晕晕乎乎地被扶曜抱回房间。 温雾屿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半圈,空出半个位置,他让扶曜也躺上来睡觉,哄着人说:“哪儿都没被子里舒服啊。” 扶曜默不作声地脱掉裤子,他上了床,贴着温雾屿躺下。 温雾屿还是冷,哆哆嗦嗦地翻个身往扶曜身上靠。 凌晨四点,两个人毫无睡意,扶曜问:“雾屿,腿疼吗?” 温雾屿点头,又摇头,说还好。 扶曜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起身要去烧热水,温雾屿不让他走,抬腿把人勾住,“哥,别折腾了,捂一捂就好——你过来。” “好。”扶曜今晚很顺从温雾屿心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却收敛着眸,情绪一直没起来。 温雾屿思量着该怎么开口才不突兀,他轻声开口,说:“哥——” “别说话,”扶曜双腿夹着温雾屿的小腿,把温雾屿搂得更加紧密,恨不得把灵魂揉进彼此血肉里,“雾屿,别问,睡觉了。” 他知道温雾屿想问什么,可是扶曜没做好心理准备说,那些看似满不在乎的事情,回避的全是血淋淋的伤疤。 温雾屿顺着扶曜的毛,还是哄着他问:“那明天可以说吗?” 扶曜把脸埋在温雾屿脖颈上,他混着轻柔的呼吸又闷闷应了声嗯。 温雾屿朗润的笑了笑,什么都不问了。 这几日阴雨连绵,天光亮得很慢,温雾屿被扶曜捂出了一身汗,又困,熬不住,终于在凌晨过后睡着了。 扶曜没睡,他心事重重,忧虑又多,不知疲惫地把自己伪装成刀枪不入的铁人。在等温雾屿睡着后,扶曜轻手轻脚地起床,他顶着绵绵细雨绕山跑步。到最后,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人,他的识海里只剩下对未知关系的恐惧—— 我的父母?呵。 温雾屿跟扶曜在一起后,心态相比以前已经稳定许多了,他秉承精神愉快则身体健康的原则,一觉睡到中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温雾屿下意识伸手摸,另一半未知空空如也,只残留余温萦绕指尖。 啧,温雾屿忍不住感概,吃饱睡足了正事不能忘,舒坦日子没过几天呢,糟心事倒是一件接着一件。 爱人不管怎么哄、怎么劝,都得对症下药,不能浮于表面。 温雾屿自知从扶曜嘴里打听不出什么,他也没时间走弯路,思忖片刻,决定直接从扶善国身上下手。 小老头这会儿还在气头上,早上跟扶曜面对面碰了个正着,谁也不搭理谁。尤其扶善国,摆了张顶级臭脸,显得自己脾气比扶曜大,好像在冷战的氛围下能赢一筹似的。 高兴! 温雾屿听着田妙妙添油加醋说了当时的场面,有点头疼,心想这事儿不好办,得用迂回的办法,他问:“妙妙,爷爷吃饭了吗?” “没呢,早上喝了一碗粥,然后又咳嗽,说没胃口就回房去了,一直没出来。” 温雾屿点点头,他捏着下颚在大厅转了一圈,盘算的有点多了,顾虑也多。他怕冒然询问扶善国关于扶曜身世的来龙去脉,跳过了当事人,做法不算尊重。 他哥会不会生气? 田妙妙战战兢兢地开口问:“温老板,你吃饭吗?” 温雾屿心不在焉地回应:“嗯?” “曜哥说了,你要是起床了就先让你吃饭,别想那些有的没有,伤神。” 温雾屿愣了愣,“还有吗?” “还、还有,”田妙妙结结巴巴地当传话筒,“他让你劝劝爷爷,也让他多少吃一点——厨房里有饭菜么,早就准备开了,火锅好几回了都。” 温雾屿豁然开朗,他轻蹙一笑,说行。 扶善国这几日咳嗽,肺暂且没咳出来,嗓子先哑了。他温雾屿在外面敲门,乖乖巧巧地说:“爷爷,是我,我能进来吗? 扶善国嗓子好似被石头堵住了,愣是发不出一个音,急火攻心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温雾屿吓了一跳,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推门而入。 扶善国看见温雾屿的脸,挺懵的,“我、我锁门了啊!” 温雾屿灵动一笑,“爷爷,我是这儿的老板,每间房都有钥匙的。” 扶善国尴尬,说哦,边说边咳。 温雾屿给他倒水。 扶善国却着急忙慌地往后躲,“小温,你别过来,当心传染给你了。” “您这不是感冒,传染不了。” 扶善国不说话了。 温雾屿看着满桌子药,问;“今天的药吃了吗?” 扶善国不甚在意:“吃了,没用。” 温雾屿颔首,不动神色地劝:“所以还是得找医生看看,对症下药才能好得快——爷爷,空腹吃药对胃不好,正好我也没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他开门见山说了一堆,扶善国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等回了神,早就莫名其妙跟着温雾屿移驾饭桌,面对面坐下了。 此时此刻,扶善国才终于明白温雾屿此来的目的。 “你是来给那个臭小子当说客的,还是来打听他过去的?” 温雾屿坦诚一笑,说:“都有。” 扶善国摸胡子,他对温雾屿的态度比对扶曜的好,摆不起来普,“他没告诉你自己的事情吗?” 温雾屿是哦没有,想了想又说:“我没问。” 扶善国诧异,“你怎么不问?” “不敢问,”温雾屿苦笑,“怕他难过。” 扶善国无言以对,“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啊!万一他又跟我翻脸呢!” “不会的,”温雾屿脸上始终保持笑容,,“一家人不怄过夜气,问题攒多了不解决,万一塌下来,要伤及根本的,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我……” 扶善国被温雾屿说动摇了,但还是犹豫。扶曜一直把自己的来源当作丑陋的缺陷,这种缺陷在他年轻气盛的时候被人当作把柄追着嘲笑,笑他有娘生没娘养,所以烙下的疮疤,稍微一提就炸毛。也就这几年,过了三十,心理状态才好转,尤其温雾屿出现后,愈发平稳。 温雾屿看出了扶善国的顾虑,他把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轻轻往前推,“爷爷,这是阿曜做的菜,他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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